作者:晨昏线
饕餮双手重重一合,激化[囹圄]六万万只妖祟的执念,霎时躁动不安,嬉笑怪叫震耳欲聋。
因为他喜欢石涅,石涅也喜欢他。陈青获嗤声,笑着沥出一滩鲜血。
他太蠢了太蠢了太蠢了。唉。
饕餮掏出手帕,温柔拾去他嘴角血渍,笑靥慈爱:「放心,我们没有想过伤害巴蛇。」
「他只是会认领一个‘擅离职守’的罪名,稍稍被夺走一些权力。」毕方。
「巴蛇愚钝固执,权力在他手里是暴殄天物。他负责守住囹圄就好。」鲲。
镜头在披着人皮的野兽身上漂移,最后仍然是饕餮:「而你,只要你乖乖去和巴蛇完婚,直到上面收知囹圄陷落......」
「我一定保住你全身而退。」
鲲收起重锤的刹那,陈青获再次沥出一滩鲜血:「得让涅涅知道......」
神识无法聚集,声音难以抵达[链锁],他听得见石涅在呼唤他。
「陈青获,你在哪。」
太蠢了太蠢了太蠢了。他怎么能让石涅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蠢人。陈青获抬起右手,挣扎向外爬去:「涅涅...我在...」
「毕方,治好他。别耽误了吉时。」
饕餮语毕,毕方抬起右手,火苗在陈青获伤口边缘泛滥,灼烫炙人,淤青与伤痕却都在缓缓愈合。
陈青获抬头重重剐他一眼,赤金色的光晕泛滥,毕方右手一扫把他的[蛊惑]扫开,易如反掌:「不自量力。」
陈青获被力量反噬,沥出一滩鲜血。一百年的狐狸精也妄想控制毕方?
他太弱小了。别说保护石涅了,连一根指头都无法反抗。
顷刻间泪水如注。陈青获厌恶自己的愚蠢,厌恶自己的弱小,他唯一想到的办法是越级告状:「我要告诉上面,是你们——」
毕方眯眼把他打断:「你不懂[上面],他们行事雷厉,不问真相,只看事实。」
陈青获一滞,手指扣进囹圄地砖夹缝:「我就是把真相说出口,也改变不了.....石涅擅离职守的事实。」
「聪明。这场阳谋,你早就进退两难。」
毕方发动能力,右手一挥,销毁所有来过的痕迹,「更何况九尾狐,现在你没有证据了。而四海八荒都知道你要和石涅成亲。」
说罢三只妖怪传送离开囹圄,接下来,他们将向[上面]举报石涅的擅离职守,至少夺走那家伙的一票否决权。
陈青获明明被医好了伤口,却仍旧像被打碎了骨头,死尸一样趴地不起。
他该怎么做。他该怎么做才能挽回。他必须得挽回。
否则他要让石涅失去囹圄了。石涅兢兢业业守了囹圄一万年,被他害出一个‘擅离职守’的罪名。
饕餮说仅此而已?她怎么会懂对一个视责任高于生命的家伙来说,“失职”比死刑还残酷。
他必须得挽回。想想办法啊陈青获。你脑子一堆坏主意,快想想办法啊。
被鲲两锤砸在墙上,而后扁得像两张丑陋烙饼的小两只察觉他的情绪,从墙壁上剥落,紧紧依偎在他怀里,给他暖暖的温存。
「歪瓜...裂枣...你们还活着......」
都已经破破烂烂、支离破碎了,还能故作坚强:「陈青获我们就没事的!」「没事!」
简直像他们典狱长一样坚强。
「陈青获快去青丘成亲!」「成亲!」
也像他们典狱长一样单纯。
「呵呵...」陈青获把他们搂进怀里,眼泪婆娑,「我把你们典狱长害惨了...」
「陈青获别哭。」「别哭。」
陈青获满脸土灰混着泪痕:「我怎么能这么弱,这么蠢,我哪还有脸见他。」
太蠢了。太蠢了太蠢了。哪怕不是说出口也于事无补,陈青获也根本没法说出口。他日益膨胀的自尊,不正源于石涅的喜欢吗。那可是巴蛇啊,[上面]的巴蛇垂青他百年的九尾狐啊。
这下好了,石涅不可能爱一个傻瓜废物...
他生来就是要行骗的狐狸精,怎么会被饕餮——
陈青获悚然失神,重重抓住歪瓜裂枣:「你们是石涅最信任的妖怪,你们去告诉他我无耻下流,我阴险狡诈,我接近他就是为了骗走他的囹圄。」
歪瓜裂枣仓惶望着双瞳失色的九尾狐,他们从未见过陈青获挂着这道惨烈的笑容。
「陈青获我们不懂。」「不懂。」
陈青获埋下脸,肩膀耸动,不知哭笑:「既然上面只认事实,那我就歪曲事实。我要让所有妖怪都看见,我辜负了石涅,我破坏了囹圄...这样他...就不算失职,算我的被害!」
「歪瓜裂枣...帮帮我!求求你们...帮帮我...」
—
云层渐积,阳光变得柔和而懒散,枫叶一片接一片,无章无序地飘飞,陈青获恍恍惚惚看见曾经的自己,九条尾巴的小狐狸。负着一箩筐婚贴跑去了,跑远了。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他自认只是做了那时唯一能做的。
只是事发他才知道自己小看了...石涅深爱他的程度。或许当时他坦白,石涅不会嫌弃他蠢呢,还怜爱他被利用呢?会吗涅涅?算了,没有或许。
姚桃扯起嘴角:“巴蛇啊巴蛇。囹圄事变是陈青获蓄谋已久的夺权阴谋,而你纯粹受害...从轻处罚,既不革职,也没下狱。[上面]都已经这样裁定了,你还深究什么?”
是了,这就是当年[上面]公正明智、兼怀仁慈的裁决。夺去唯一主犯陈青获一条性命以儆效尤,石涅这位蒙在鼓里的受害者,不仅被宽恕了“擅离职守”,还占据着惹人同情的道德高地,一边被耻笑、一边被同情。
如果不是吴端何月逐阴差阳错把他带去人间,他会继续坐镇[蜒]席,兼任囹圄典狱长,并在未来每次“放弃结界融入人间”的提案时投上反对票。
“陈青获。”吴砚之手持[桎梏]的力度越来越重,直至双拳发抖。
其实他也想不通,明目张胆地把囹圄撞向青丘,百年狐狸主动向他挑衅,这种注定失败的阳谋、以卵击石的蠢事,阴险狡诈的狐狸精怎么会做。
除非——
“是不是他们胁迫你——”
围观拍戏看得津津有味的人类忽然惊呼:“你们看,那是什么!”
“祥、祥瑞之兆!!”
“拍照!”
一道奇光异彩沿着轻盈如絮的高积云蔓延,俨然神鸟展开羽翼拂过天际。天空是最繁复细腻的织锦,边缘泛滥了灼目的赤红明光,那色泽浓烈得几乎要滴落下来。
这段影片当天就刷屏互联网,直到数年后都被当作转发就能获得好运的祈福视频。
吴砚之浑身一悚,竟忘了刚刚话到嘴边的是什么。
俞昆立即单膝跪地,垂下头颅。而姚桃双腿打颤,直至跪坐在地,泪腺在难以直面的绝对威权下失控:“凤....凤凰......”
时间仿佛凝固,万物皆为之失色,绯色的羽翼沉默俯瞰众生。
这是陈青获生平第一回 直面凤凰。原来上面的上面还有上面,莫名的荒诞涌上喉头,而一张无形的大手自上压下,逼迫他双膝扑通跪地。
他随即看见三只[上面]的妖怪齐刷刷看向他,尤其吴砚之,唇线紧绷,几乎看不见一丝弧度,握紧[桎梏],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忽然意识到,凤凰在对三位[上面]的妖怪直接发号施令。而他[下面]的妖怪,连管中窥豹都不配。
饕餮笑了:“陈青获。[上面]对我们刚刚的谈话很是好奇。她想知道,你是否有什么冤屈要辩解。”
“我。”陈青获抬眼看向吴砚之,后者缓缓垂下眼,仿佛千言万语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当时陈青获就有预感,他的回答很可能是个折点。他少见地脊梁绷直了,压低了声音:“我爱你。吴砚之。”
仿佛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把戏,亦或临死前的遗言,吴砚之哑声:“真的?”
“真的。我爱你,不论你是石涅还是吴砚之,我爱你,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过。”
“那。为什么骗我。”
陈青获往上看去,红光普照下他渺小如尘埃:“如果欺骗和爱都是真的,你能原谅我吗。”
吴砚之浑身战栗,转过身,径直离开:“随你们处置。”
这里的你们显然不包括陈青获,姚桃两步走向陈青获,露出一个颇无奈的笑容:“[上面]发现毕方的事儿了,勒令我们严肃处理。”
陈青获面无表情,注视吴砚之落寞背影,他知道,那一定不是吴砚之想要的答案。
“想怎样就怎样吧。”
天边红霞逐渐消散,姚桃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毕方被革职了。因为擅离职守。”
“呵...[上面]来得这么巧,是你们自己人举报的吧。”
“聪明。”姚桃阖眼轻笑,“你还是这么聪明。”
随即咬牙厉声道:“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啊,陈青获。明明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你没事,石涅也不会出事,你非要自作聪明!”
“......”
“现在好了,你要用一辈子圆这个谎。”
无所谓圆谎了饕餮,当你连自己都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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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虐是为了未来的大甜!
以及这时候的获老板是真的很弱小,虽然手握超神职业,但1级很难打过对面100级!
于是这一千年里获老板疯狂打怪升级......收集s装备...
第67章 你将不再是野兽
吴砚之至今记忆清晰,和陈青获暌违千年的重逢,就是在这扇门前,在这里。工业西路886号,人走茶凉,门可罗雀,霓虹灯箱彻底报废,那时写着“营业中”的狐狸卡通画板,现在写“本店转让”。
陈青获一脚踹开大门,因为双手被绑身后:“我还没死呢,你们就准备跑路了?”
彼时汪亦白和许小听正在吧台后擦拭杯杯瓶瓶,准备全部倒卖给自己赚点下岗抚恤费。
看见陈青获,汪亦白眼泪霎得聚起:“获老板.....他们真的一条命都不能给你留吗...”
吧台椅全部倒扣桌上,陈青获无处落脚,干脆寻了张高脚桌置臀:“是啊。[上面]说了,要严肃处理。”
看向他的处刑人,后者兀地移开视线:“别耽误时间。”
“就说两句,别急。”陈青获侧身向两员工,“我要走了。以后你们不和我混,多注意点。新任典狱长,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许小听皱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