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昏线
“什么话?”
吴砚之撇开脸,看向篷布外纷纷扬扬的细雪,人间在这个时间的静默,仿佛古往今来没有改变。
“不知道。”
“哈?有话要问却不知道是什么话?”
“嗯。”
“想知道陈青获在哪过得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好不好!”
“??”吴砚之猛地站起,“到底是谁在说话。”
“啊?”陈青获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我什么都没听见呀。你不会幻听吧。”
最近幻听是有点严重,可能与蛇到了这个季节就浑身乏力脑袋不清有关。吴砚之按住椅子坐了回去:“犯困而已。”
“犯困还不睡觉。”
“没空。”
“工作忙到连睡觉都没空?你家人朋友没有关心你吗。”
“......”我不需要关心,我需要分担。陈青获。如果非要与谁分担...我想不到除了你的第二个答案。但...但...
但算了,典狱长不需要分担。
陈青获垂下眼:“你别忽然不说话。我怕安静。”
“......………”吴砚之双手捧住鸡尾酒,隔着三层手套感知他的冰凉,“哦。”
陈青获半边脸抵着手掌:“你也别这样直勾勾看着我。让我想...”
“想怎样。”吴砚之直勾勾盯着他。
“想......”
陈青获起身翻进副驾驶,旋开车载广播,凌晨三点三十分的浮川市FM汽车音乐调频,伴随着主持人困倦的嗓音,下面请听某不知名爵士乐手的不知名新专辑......
小狐丁忽然从口袋钻出一个毛脑袋:“典狱长,他想狠狠啵你!”
“?”吴砚之一愣,全脸刷地通红。
陈青获翻出车厢,也露着个一言难尽的古怪表情:“我怎么...”
“你幻听了。”吴砚之斩钉截铁。左手在口袋里棉花糖一样捂瘪了小狐丁,“喝完了,走了。”
“别这么不解风情嘛。你看凌晨三点,风雪交加…”陈青获张开双臂,展示他的小小避风港,“而我们有酒,有光,有音乐,还有——”
还有彼此。
凌晨三点,空荡荡的城市街道,西风拂动薄雪,而他们蜗居在一辆背风的小货车下,有酒,有光,有音乐,有彼此。
多浪漫。
或许有那么一个世界,吴砚之真的会起身站起,牵起陈青获的手,投入陈青获的怀。
只是忽然,那张开双臂的男人,又套上一身绛红婚袍,身后不是星星点点的酒瓶、玻璃杯、塑料小星星,是滚滚黑烟燃烧的囹圄。
人类有句老话,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尤其针对那些多疑而戒备的家伙,一朝真心付之东流,往后很难再敲开他们的硬壳。
现如今他对陈青获没有憎恨(存疑),没有喜欢(存疑),没有欲望(存疑)。他确信和陈青获在一起他会欢喜,他会心悦,他会变得不像自己。不能与陈青获重新开始吗。不能啊。如果再次交出去的真心,又被狠狠践踏该怎么办......他真的怕了....
陈青获微微欠身,递出他的右手,掌心向上,以示邀请。
其实三滴酒也让蛇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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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在这个宇宙的某海岛度假,尽量保持隔日更新,但时间可能稍迟...!车上写,飞机上写,晚上在酒店刷刷写......
主要目的是给《咬嘴缺氧了》采采风...欢迎大家加入书架,支持一下缺氧酱~!!!基本就是小蛇酱的风格~
第75章 狐狸不能过得太好
【本章推荐搭配bgm食用~:《Cherry Pink And Apple Blossom White》Pat Boone】
后来吴砚之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怪在那三滴伏特加头上,不容酒争辩。
陈青获微微欠身,朝他递出右手:“就这一首。来吗。”
彼时爵士乐的鼓点如同野火,在狭小的避风港燎原。吴砚之用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打出萨克斯风悠扬的旋律:“来,什么。”
陈青获把腰弯得更深:“微醺雪夜爵士乐,不想和我来一支?”
“一支………舞?”
跳舞。是了,陈青获喜欢跳舞,喜欢挤在人群里和赵鸿跳摩肩接踵的扭扭舞,喜欢站在台上跳只剩四角裤衩的暴露舞。
吴砚之撇开脸:“......不。”
陈青获臭不要脸:“你不会?没事,我教你。”
“啧。”吴砚之算是看出来了,陈青获根本不会答应他拒绝。但他恐怕醉了,竟然听见歪瓜裂枣在怂恿:
“只是跳舞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只是跳舞而已?”吴砚之问。
陈青获随即抓住他的手指尖,往身边一牵,桌椅铿锵碰撞,吴砚之双足抵在他咫尺间。陈青获笑了:“当然只是跳舞。”
“......”
吴砚之真的醉了,醉得神志不清。
狐丁明明警告过,他想啵他嘴的。
“借着酒劲”不知是哪个不负责任的人类发明的推卸。“借着酒劲”比“装疯卖傻”性质稍好,酒是被灌的,劲是向酒借的,可爱的固执鬼最后一点羞耻心和自尊心都靠“借着酒劲”脱得干干净净。
借着三滴酒的劲儿,吴砚之扬起脸,与陈青获倔强平视:“嗯。只是跳舞…”
陈青获牵住他双手,双脚抓住音乐的节奏连续点地,漆亮皮鞋叩击舞步:“跟着我跳。会不会太难?”
“......”这有什么难的,就是左前三踏步,右后二踏步,左前右后,右前左后,再回身转圈后跨一大步...
吴砚之一个踉跄被羽绒服绊住,往下看去,分不清哪边是左脚哪边是右脚。
往上看去,陈青获强忍笑意。吴砚之比自己想象里要滑稽得多,陈青获跳的是爵士摇摆舞,他是双手变成小翅膀挥舞,双腿前后矛盾差点打结在一起。
“跳得很好嘛。”
吴砚之怒道:“你侮辱我!”
“我哪故意侮辱你了。”陈青获努力憋笑,“其实蛇对音乐节奏的感知很敏锐。以后我们酒吧开不下去了,还能到街上摆摊,我吹笛子你摇摆,打个‘大聪明巴蛇爱跳舞’的招牌......”
“?”吴砚之面无表情看着他发散想象。
陈青获不会已经在脑内过完了他们和好如初、狐狸重回囹圄、经营夫妻酒吧、破产倒闭流落街头的电视连续剧吧。
他哪里又给他“已被原谅”的信号了。莫名不爽。抬起膝盖,一击踹进要害。
“哐。”
痛得吴砚之浑身激灵,双腿一软跌进陈青获怀里。
死狐狸精把那里幻化成石头了?!
陈青获凑近他耳边:“钥匙还在你身体里,忘了吗。”
“?”吴砚之忽然浮出什么该死的记忆,那把锁还挂在陈青获身上,“你——”
陈青获右手骤而用力,把他往怀里按得更深:“要不把羽绒服脱了?”
“不要。”
“那把围巾摘了?”
“不要!”毒蛇亮出了他的毒牙。
陈青获双手投降:“好。听你的。”
*
回过神。吴砚之围巾、手套、羽绒服都不知跑去了哪儿,内里一件黑色高领紧身毛衣,冷风嗖嗖从紧绷的腰侧、臂弯穿过,而他额角薄汗津津。
“哈...哈...”他的双臂撑在陈青获掌心。好暖和。穿三层手套都换不来的暖和。
陈青获脱下脖子上的长款围巾,像刚刚吴砚之扯下围巾圈住他一样,圈住了吴砚之肩颈:“好了,该穿穿该戴戴。别感冒。”
缠上一圈,又一圈。吴砚之被他圈近,那条围巾无可避免染上了陈青获的温度,他真不想把脸埋进陈青获的温度里:“......”
从刀耕火种时代的原始人类想象里诞生的万年妖怪,以及不足他零头年岁的年轻狐狸精,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城市最繁华的市中心,左手牵右手,转过一圈又一圈。
20世纪20年代,即兴摇摆舞在海外兴起,或许那也是个爵士乐与飘雪和鸣协奏的夜晚。经过数十年流传到东方国度,陈青获立刻爱上了这种恣意潇洒的舞蹈。陈青获在吴砚之耳边轻声:“本来在神鬼怪仙里,人类对妖怪的信仰就最薄弱。最近一两百年,现代人又开始用科学解释所有不能解释的现象。”
“......”
“明明我们妖怪真的存在,不是吗。”
“只有人类相信,我们才存在。”
“其实外边很多城市,妖怪已经根本不能生存。是因为浮川人尚鬼神,迷信,妖怪才大都聚集在这个城市里......否则,都无法维持自己的力量。”
“......”
陈青获垂下眼,眼睫扫过吴砚之脸颊,原来他们已经离得这么近。
“其实我原计划,今晚就离开浮川。”
吴砚之双目骤得睁圆。手指攥紧陈青获袖口:“去哪。”
“我一直想出国转转。”陈青获笑了。
“......”可是到了没有九尾狐信仰的海外,陈青获会立刻消失吧。
吴砚之定定凝视他,话到嘴边,也不知如何表达。他又幻听了,听见歪瓜裂枣说:“陈青获,不要走。”“不要走。”
不要走,留在浮川。一直舞到世界尽头,旋转至最后一个人类想象力的亡绝。
但陈青获,只能跳舞而已。
彼时不知是谁吵醒了浮川FM汽车音乐调频的夜班主持人,主持人咂巴着嘴,切了一首更适宜入睡的后摇。
节奏慢了,但舞步未必就要停住。陈青获单手托住吴砚之腰,单手与他十指相扣,缓慢摇摆:“怎么样,酒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