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不熟 第14章

作者:不问三九 标签: 轻松 近代现代

昨天在山上时那种肆意的痛快直到今天还令他放空。这两天如同独立于现实之外,让他把眼前的一切都暂时放下。而大脑在亢奋过后渐渐回归平静,那些被他短暂忘却的人和事也正在缓慢地归位。

何乐知有意让自己保持放空的状态,不去想更多。

——筋膜枪落我这儿了。

韩方驰的消息发过来。

何乐知回复他:你用吧,我还有。

在被屏蔽掉的荒诞现实以外,何乐知想起韩方驰徒步时穿的一身。于是打开购物软件,挑挑拣拣,又买了套登山装备。

第13章

“下班了师兄?”

“下班了,明天见。”韩方驰换了衣服,拿着手机和车钥匙出了诊室。

小师弟探头出来:“师兄,我有个同学想看牙,我看你明天上午没号了呀。”

韩方驰说:“让他中午来吧。”

“谢谢师兄!”小师弟大声喊。

韩方驰示意他:“要不你再大点声给你老师喊来?”

俩人师出同门,一个严格的冷脸教授。小师弟做着两手下压的动作,小声说:“谢谢师兄——”

韩方驰摆摆手,转身走了。

周末跑废的小腿,到今天周三才冷静下来。还是有点酸,但不至于像刚开始两天那么费劲。

下午朋友约晚上打球,韩方驰下班了回复:打不了,跑不动。

朋友问:周末?

韩方驰说:可以。

朋友:周六?

韩方驰:稍等。

何乐知下班半天了,一下午闲着没事做,早早下了班,去超市买东西。

韩方驰消息发来的时候何乐知正在视频平台上搜蒜香芥末虾的做法。

方驰:周六打球去吗?

何乐知:跟谁?

方驰:你不认识。

何乐知:好的。

方驰:好。

韩方驰回复消息:周六我带个朋友。

朋友:OK,那不带小松了,我和小尚。

韩方驰:OK。

因为周六有约,何乐知周五没回何其家。

何其周五晚上打电话过来,问他:“没回来呢?”

何乐知说:“明天约了打球。”

何其问:“约了谁?”

“方驰。”

何其语气里带着点隐隐的不相信:“你是不是为了证明你不是没朋友了故意不回家啊?”

“我至不至于啊!”何乐知截了个图发过去,“真约了。”

何其扫了眼图片,“知道了。”

何乐知又说:“明晚去你那儿。”

“吃什么?”何其问。

“排骨。”何乐知说。

韩方驰一直以来都是个靠谱的朋友,没那么能闹,也不欠,不爱开没下限的玩笑。

在以前那些吵吵闹闹的聚会场合里,韩方驰跟何乐知总是相对安静,经常找个消停地方一待,各玩各的手机。

有一次何乐知出门前特意带了两副耳塞,周沐尧他们闹起来房顶要掀开了,他俩一人一副耳塞,聊胜于无地隔一下噪声。

周末韩方驰带了两副球拍出来,何乐知只带了要换的衣服和鞋。

一起打球的两个朋友是韩方驰前同事,年龄都比韩方驰大,现在一个转去市口腔医院,一个从公立医院出来自己单干了。

何乐知跟韩方驰一边,他不太常打羽毛球,对面俩人每周打好几次,水平相当高。个子矮的那个据说有个运动员发小,现在在省队当教练。何乐知明显有点跟不上他们节奏,反应不够快,一些刁钻的球他接不住,不管在前场还是后场他都丢分。

开场三局,他俩这边几乎被按在地上虐,一局都没赢。

何乐知后背上汗都湿透了,他被遛得满场跑,喘着粗气说:“打不过他们。”

对面矮个子的叫宁肯,笑着说:“你俩拆伙儿吧,乐知过来跟我一伙儿,要不你俩还得被我虐,翻不了身啦。”

何乐知看向韩方驰,韩方驰问他:“想去吗?”

何乐知拄着膝盖,弯在那儿抬头看着他说:“你嫌不嫌我拖后腿啊?”

韩方驰失笑:“赢房赢地的啊?他俩赢呗。”

宁肯不干了:“那不行,我们白赢啊?你最起码得输我们顿饭,韩主任。”

何乐知说:“他们赢饭的。”

韩方驰喝了口水,扣上盖儿扔在一边,“吃呗。”

宁肯就是从医院出来自己单干的那个,性格受不住管,话也多,嘚嘚瑟瑟的。他不管跟何乐知熟不熟,一点水也不放,整两个小时,没让他俩这边赢一局,嘴上还得开着嘲讽。

何乐知刚开始还觉得自己水平不行影响别人打球体验了,后来见他一边赢一边开嘲讽还挺开心的,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了,皮了。

“一会儿我请吧,全输我身上了。”何乐知呼着气说。

“不管你们那事儿,反正我俩得吃饭,乐意谁请谁请。”宁肯转着球拍说。

“想吃什么?”韩方驰问。

宁肯说:“店我已经挑好了,一会儿发你。”

韩方驰跟何乐知说:“你不用管,我之前就欠他顿饭。”

“哎哎,那不能算一起啊,加今天的那得两顿。”宁肯把废球抽过来砸韩方驰肩膀上,“你别赖我一顿。”

“不赖。”何乐知笑着说,“一码是一码。”

这顿饭何乐知没能请成,韩方驰没给他机会。

韩方驰和这两个朋友看着要比跟徒步那两个更熟,他们经常约着打球,还是前同事,吃饭时说的都是患者案例。

宁肯自己开口腔医院,但是没什么追求,带着技术出去,只图自由和赚钱,疑难病例直接往韩方驰那儿推,还跟人说外面医院不行,你赶紧去正经挂个号,别耽误你自己,挂省口腔韩大夫。

“我真谢谢你了。”韩方驰面无表情地说。

“那我确实也治不了,没那本事。”宁肯笑着说。

“省口腔还不行,还得省口腔韩大夫。”韩方驰扫他一眼,“来了反复跟我强调是宁院长让来的,我还得领你个人情?”

“哈哈哈哈,那不是你老师号挂不上吗?挂你号一样。”宁肯笑得不怀好意。

坐在宁肯旁边的尚奇说:“你在外头挣钱不手软,到方驰这儿给人省钱来了。”

宁肯低头啃羊排,大言不惭地说:“既然上我这儿来了就是没想去医院挂号治牙的,那我不挣也是别人挣,那不如让我挣了,至少我能保证材料和技术不坑人,这不都是良心钱啊?我有什么手软的。”

“没地儿说理。”尚奇去了市口腔以后也评上副主任了,两个公立医院的副主任医师,活儿干得比人多,那点工资在人面前忽略不计了。

“咱不一样,你们有情怀,不是一回事儿,嘿嘿。”宁肯说。

何乐知一边吃饭一边听他们说话,吃完在那儿喝汤。

尚大夫跟他解释:“方驰他老师一周就出两天诊,号也贵,手术也贵,挂方驰的号他解决不了的就找他老师了,一样的。”

“我老师问我是不是在网上做账号了,怎么经常有疑难病例专门过来挂我号,让我别整这些,想当网红啊?”韩方驰跟何乐知说。

何乐知一下笑出了声。

韩方驰他老师是个传统又刻板的教授,韩方驰长得标致,上学那会儿老师就怕他心浮,不踏实,不好好当大夫,网络是绝对不让碰的。

“你都得感谢我,要不你这么年轻就技术硬呢,都我帮你上难度练出来的。”宁肯说。

“我谢谢你。”韩方驰说,“去年冬天上班快给我上抑郁了。”

“我记得。”何乐知看着韩方驰,“那段时间谁叫你也不出来。”

韩方驰“嗯”了声,说:“就那段时间。”

尚奇眼睛里有一种过来人的眼神,笑了下说:“方驰还是年轻,心软。”

韩方驰运动时穿的速干衣已经换了,这会儿穿着宽松的T恤短裤,放松地坐着,胳膊搭着桌沿,两只手随意地玩着湿巾,说话时仍朝向何乐知。

“去年患者进来一说是宁院长让来的,我都不想问怎么了,我怕他不说牙。”

“驰你想想,牙的事儿我大差不差都能整。”宁肯说。

“不看牙看什么?”何乐知问。

韩方驰说:“溃疡,肿物,出血,只要不是看牙的,他让过来的都不好。”

何乐知眨了下眼睛,轻声问:“肿瘤?”

韩方驰说:“口腔癌、牙龈癌、颌面部肿瘤这些,口腔里这点难题他遇着的都往我这儿送。”

“那没招儿,谁让你在颌面部了,干的时间越长看得越多。”宁肯从医院出去之前是种植科的,口腔虽然分得细,不过除了疑难案例以外基本都能看,以前也什么患者都有。

韩方驰自嘲地笑笑,坦诚地说:“去年没调整好,心态崩了。”

韩方驰平时不怎么和人说自己的事,几乎不聊,因此何乐知也没听他说过工作上的事。今天因为另外两个朋友都是同行,何乐知似乎不经意间撞开了韩方驰生活里的另一道门。

“正常。”尚奇和宁肯都比他大,尤其宁肯都四十五了,看得比他多,尚奇说,“大夫么,总想能治一个是一个,但有些一看就是来晚了,预后效果可以想见的差。你心还没磨硬,都有这个阶段,只能自己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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