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零下八度
祈云喉间发紧,那股想要咳嗽的欲望再次涌上,恶心得想要干呕。
“我骗你什么了?”姜仪矢口否认,如同听到什么荒谬的话,葱白的指尖径直指向王清越,多么不理解似地:“你听不明白吗?祈云。他都那样说你——”
“他说的总没有你难听。”
祈云生生止住咽喉的酸痛,直白又迅速地打断,胸口太难受了,他迫切地想要从哪里减轻这种痛苦,所以连语速都快起来:“姜仪,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和他只是朋友。”
太奇怪了,祈云死死攥着手,心口跳得很快,却丧失伤心的能力。
只有头疼,腰疼,背疼,颈椎疼。
好像哪里都痛苦,大脑又同时清醒得可怕——以至于他还能这样平静地,条理清晰地说着话:“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要什么。”
气氛实在过于凝固,王清越左右打量了两下,有点心虚地张了张嘴,刚想要说点什么,就被祈云叫停:“你先上去吧,我想跟他单独谈谈。”
深冬的风刮起来,这么一会儿功夫,祈云的脸色已经变得很不好看。
王清越点点头,刚迈出步子,又掉转过头,说:“上去说,你穿太少了,等会儿大病不好小病又来。”
他的声音不算大,姿态透着旁人融入不进去的熟稔,落在姜仪眼里,扎的他浑身不适。
祈云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很快。”
和姜仪之间,如果没有王清越的插科打诨,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王清越自知劝不动,外加刚刚才背后编排被撞破,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地上还有没有完全化去的落雪,被来来往往的行人踩过,留下肮脏的雪水。
祈云拢了下敞开的羽绒服,头一次觉得,原来人的话语,可以比深冬的风还要冷,还要刺骨,还要让人疼。
“你真的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姜仪仰起头,再一次露出那种痛苦的表情,他喉结稍稍滚动,向前靠近几步,仿佛祈云是他多么珍贵,但又不敢触碰的人。
他的语调眷恋,情人低吟一般,念出祈云名字的时候,饱含深情:“……我做这些,不都是因为想要你吗?”
“……”
祈云不能理解:“我?”
他退后一步,拉开同姜仪的距离,好半晌,才垂下头,低叹一样的,说:“这个玩笑不好笑,姜仪。”
“为什么叫我姜仪?”姜仪寸步不让,咄咄逼人,用力喘了口气,才克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用有些悲伤的口吻:“你不叫我依依了吗?”
祈云不知道说什么。
面对这样的姜仪,他唯一的感受,好像只剩下了无力。是痛,疼,难受,感冒发烧之后的眩晕。
“姜仪。”他只好纠正,眉头微微蹙起来,陈述事实一般,说:“我们已经分开了。”
“我们只是吵架了。”姜仪反驳,硬声道:“我没有同意和你分开。”
风声吹得大起来,有一个瞬间,祈云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身上疼的更厉害了,胸口也是。
他停顿了少时,也许是几分钟,总算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祈云已经不想计较那些数不清次数的谎话,如果姜仪爱他,他可以将那些通通美化成omega的任性和娇气,也可以主动降低底线,可这些都有前提,那就是姜仪爱他。
他的包容也好,温和也好,都界限分明的,只能对着自己的爱人。
而姜仪注定给不出他想要听到的那个答案,所以谎言只是谎言,尖锐的,冰冷的,一如江城湿冷的深冬。
“就像你说的,”祈云很轻地摇了下头,淡淡陈述:“我们没有在一起过,所以当然也不需要你同意分开。你做的这些,就更没有必要。”
“是你不要我——就当放过我。”他嗓音生涩,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我不会说出去,我们什么都没有,你可以继续你的计划,不用担心别的。”
“也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祈云尝试笑了一下,恍惚间,又像是回到了从前,那副温柔以待的姿态,永远带着清浅的笑:“姜仪,都结束了。”
第27章 “前妻。”
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姜仪猛地笑出声。凭什么他祈云想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这样云淡风轻的,说得轻飘飘,显得他无理取闹,激动的像个疯子。
他觉得荒唐得可怕,单薄的身子在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情况下发着颤。
已经不知道多久了。姜仪太久没有这样情绪失控过,难堪又狼狈,那股万事不顺,一切都脱离掌控的感觉。
他不明白。也不能接受。
“凭什么?”
姜仪哑着嗓子,那双澄澈的眸子微微泛着红,隐隐透出与相貌并不相衬的偏执。
他握住祈云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固执地要一个答案:“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之前明明也是一样的——”
祈云脚步顿了顿,那双从见到姜仪开始,到现在,都一直平静无波的眸子,终于掀起些波澜,滚动着压抑的痛苦:“这不一样。”
他喘了口气,泛白的唇动了动,生出的无力感快要将整个人吞噬。
想说的太多了,反而不知从何开口。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祈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他没有自以为的那样大方不计较,会难过,也会委屈。
不过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反正姜仪总是不会懂。
他并不想听这些无谓的争辩,祈云知道。
在姜仪那里,他想要得到的回答,无非是顺从和臣服。他一句又一句的“为什么”,比起“为什么离开”,翻译过来,更应该是“为什么不听话”。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他已经放下身段来求和,还是不能像以前一样。
本来就是豢养在笼子里面乖巧的狗,为什么只是因为踢了一脚,就会翻脸不认人?
祈云用力闭了下眼,很快压下心头涌起的五味陈杂,放弃这种做无用功的念头。
交流和沟通,原本也不存在于主人和宠物之间。
本身就不是平等的关系,所以无话可说,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用力拂去姜仪扯住衣袖的手,像是感到窒息,所以近乎逃离地,摆脱什么一般,径直快步离去。
而姜仪停留在原地,被甩开的那只手空空荡荡,无力垂下。仿佛不管怎样握紧,都只能得到这样的终局。
没有任何东西会真正完整地属于他,甚至于祈云——连祈云,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不要他。
黑夜落下帷幕,暗色将人裹挟其中,是细密织起的网,溺死在无声的海。
“你跟他说什么了?”
一连几天,姜仪宛如人间蒸发,王清越丢失的假也重新被批回来,这短短两天发生的事,就如同他无端的臆想。
祈云还是照旧那副冷冰冰的木头样子,只有王清越一个人憋得不行,若无其事了几天,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怎么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在心里连连摇头,说不上来地感到奇怪。
那么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最后就闹得这样潦草收尾了?甚至见到自己都不再用那种阴凉的视线注视,反倒衬得他像个变态,天天有事没事就盯着自己的omega领导看。
“……”
祈云对此充耳不闻,只是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
他最近迷恋上看电影,坐在病床上,闲着没事看,有事的时候就播在旁边放着听声,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癖好。
“啧,”王清越拖了下凳子,凑到他旁边去,说:“跟你说话呢。”
“没说什么,”祈云只好屈从地回答:“这样不是挺好的。”
“你的表情看着可不像好的样子。”王清越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努了下嘴,说:“这电影你都看三遍了。”
祈云从善如流:“我喜欢看这个。”
“行吧。”王清越耸了耸肩,决定忍下自己的好奇,继续低头剥自己的沙糖桔,随他开心去了,应和道:“确实挺好看。”
只要不背着他偷偷复合,嘴硬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莫名想象祈云晚上一个人窝在被子里掉小珍珠的样子,实在太有画面感,王清越瞬间起了一身恶寒。
他赶忙晃晃脑袋,把那过于荒谬的画面甩出去。
“话说你明天请假吗?”王清越主动换了个话题,把吃剩的橘子皮扔到垃圾桶,又从柜子上掏出一个继续剥:“你今天休假到期了吧。”
祈云斜了眼垃圾桶里堆满的橘子皮,漫不经心地从王清越手上将那个剥了一半的橘子夺过来,说:“少吃点。”
他思索片刻,刚要给出答案,话头就被规律的敲门声打断。
王清越心口一颤,第一反应就是去打自己的嘴。
靠,不会真的说什么来什么,清静日子到头了吧……?
他条件发射的,“腾”地一下站起来,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向门口,用身子挡住了磨砂玻璃质地的门。
生怕祈云眼睛快,看到外面站着的人之后,又要反悔心软。
肢体动作是无声的语言,祈云手上还把玩着那个剥了一半的沙糖桔,只好咽下方才没来得及说的话,颇为无奈地喊:“王清越。”
这回轮到王清越充耳不闻了。
他转过身,探出去双眼睛,透过玻璃,试图看清外面敲门的人是谁。
而和他想象得截然相反,王清越大脑一时有点宕机。他顿了顿,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缓慢又沉重地,倒退了两步。
好眼熟的一张脸,王清越扭过身,过了几秒,才回过神似地,一脸严肃道:“祈云。”
祈云抬起头:“嗯?”
“你惹上事了,”王清越抬起手比划了一下,表达自己的震撼程度一样:“是宋时微,你知道宋时微是谁吗?”
躺在床上的祈云不慌不忙,没什么兴趣地收回眼神,轻声否认:“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王清越原地转了个圈,捏紧拳头,压低声音吼:“他是元庭前妻——”
“去开门,”祈云面无表情地把手上剥干净的橘肉塞进王清越张开的嘴里,说:“你管他是谁。”
大惊小怪的,说的像是他前妻一样。
【作者有话说】
王清越:你真没用!
祈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