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定方澄
“这是咋了,手都抖的。”
叶暇这才发现,自己扶在副驾的手确实在抖,只不过幅度不大,大概是正常的紧张焦虑所致,现在渐缓了,看着不太明显。
自己吃饭的家伙没什么事,但观察这么细微的司机真的没事吗?
叶暇收回手,苦笑道:“没事叔,您开车。”别看我了,我怕诶。
“害,这有啥的。”司机声音开朗,继续道,“有啥事儿可别憋心里头嗷,跟叔说也行。叔又不认识你,出去也妹啥地方乱说。”
“真不是大事,叔。”叶暇失笑,开口声音确实比之前松快了些许。
“就是我朋友一个人在家,受了点伤。”
“嚯。”司机大叔咂舌,“打120没?”
叶暇说:“已经叫了医生……他还能发消息,应该不严重。”
哦哦两声,司机又恢复了先前乐呵呵的笑脸,劝道:“那你就放轻松点呗,沪市话怎么说的?勿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是,叔你说的对。”
前方红灯,司机随着车流缓缓停下,接着好奇。
“什么朋友啊,这么上心。”他笑问,“女朋友?”
叶暇一顿。
“男……性朋友。”
“喔哟,那怪不得。”司机大叔先是一个拟声词,然后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叶暇,不大的眼睛里除了好奇,只有宽和。
“哈哈哈,小年轻的,叔都懂着呢!”
叶暇张了张嘴,片刻后还是无奈地没有解释,照司机大叔这个乐呵呵的样子,八成是自己越描越黑。
有点堵车,走走停停的司机扒拉着导航,看了眼目的地,见后排的小帅哥又是好一会儿没说话,便再次开口。
“这小区挺出名的呢。”司机大叔说,“你朋友年少有为啊。”
“他自己创业的,人聪明、厉害,也辛苦。”叶暇道,在大叔的东北口音下,自己的话也无意识地变多了些。
“我朋友前段时间头上才受过伤,所以这次我才这么担心……这都没过去多久,他每天还起早贪黑地工作,我竟然也没想着劝他。”
说着,叶暇叹了口气,心里又惴惴的,像有块石头压着。
大概是李寒峤自己体质太好,头上绷带拆了之后,怎么看都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偶尔脑回路略显不正常以外。
放在腿上的手微微蜷缩,叶暇抿唇。
不管怎么说,作为同居朋友他有照顾病号的责任,这件事确实是他疏忽了。
现在人受伤了,怎么个受伤法,伤到哪里了……问他也不说。叶暇这一路上想了很久,心里大致有了两个推测。
要么就是真的很严重,挂电话打字什么的,其实都是那家伙的强弩之末。
要么……就是伤的位置不好吧,不好意思说?
……叶暇宁愿他是后者。
这样想着,叶暇忽然单手捂脸笑了出来,笑里带着无奈。
叶暇啊叶暇,你真是……
前座的司机听到笑声,像被感染一样,脸上也带上更浓的笑意。
“轻松了?”
“嗯……算是吧。”叶暇道。
司机问:“这是想了啥,能这么一下就把情绪调节好了?”
叶暇沉吟两秒,开口。
“在想,他会不会伤到了……会失去一些功能的地方。”
后视镜里,司机大叔的小眼睛瞬间睁大了。
司机大受震撼,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啊,啊……你们年轻人的世界,叔现在确实是有点,看不懂了……”
听见后座的小帅哥轻笑了一声,司机大叔心底却是胆寒。
他不禁去想,自己惹孩儿他妈生气的时候,孩儿他妈会不会也这么想过他。
司机大叔夹了夹腿,开朗的消失就在一瞬间,后半程没再说一句话。
直到下车的时候,叶暇都没捞到一个说“我只是开玩笑”的机会。
冬夜寒凉,叶暇走在曲径通幽的绿化小路上,抬手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早上出门晚,也没想着这么晚还在外面,现在的大衣已经抵御不住入夜的温度了。
叶暇抬头,正看见住宅楼亮着灯的某层——那是他们家。
还行,至少人还懂得开灯,没傻。
心渐渐定下来,叶暇抿唇,脑子里闪过一个个念头。
如果李寒峤真的又出事了怎么办?
就像是,当年李木头突然消失一样……
李寒峤会消失吗?
冷风催生着理智,告诉他不会,不可能,这家伙现在已经是可以让别人“天凉王破”的成年人了。
但如果人能那么轻易地控制住情绪,大概就可以宣告人类成功进化为硅基生物了吧。
叶暇呼出一口白蒙蒙的气。
没发现这家伙就是木头的时候,他都会因为听见“李寒峤车祸”而拿不住东西,更何况是现在这个加了天降竹马buff的李木头。
……他不能有事。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自己到的比预料中早,但严亦还没来,他在医院写论文,到这边正好要经过晚高峰最堵的路段,虽然离得近些,但现在人还堵在半路。
叶暇手搭上门把,指纹解锁,大门伴随着略显厚重的声音被推开,叶暇抬脚就要匆匆进门,可刚迈出一步,抬头,就和站在西厨岛台的李寒峤正正对视上了。
而李寒峤,右手握刀,正往自己左手掌心比划。
叶暇呼吸都吓停了,门都忘了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失声道。
“你疯了李寒峤??放下!”
啪嗒一声,刀掉在地上和瓷砖撞出尖锐的声音,李寒峤一米九的大高个,被叶暇拽得一个趔趄。
叶暇脑海里嗡的一声,什么失去不失去的都没了,只剩下一句——脑子有病又怎么了?李寒峤紫砂这件事绝对不行!
第59章
“你在干什么!”叶暇声音都有点破了。
李寒峤看着他,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后,开口出声。
“……你回来了。”
他说话的内容太过日常,叶暇顿了顿,侧头看向岛台,上面正七扭八歪地搁着两只通红的蛇果。
额角又跳了一下。
叶暇忽然觉得按着李寒峤肩头的手烫得发烧,他抿了抿唇,再开口,声音已然放轻缓了不少。
“你,切水果呢啊……”
叶暇正觉心虚,心里已经在思考如何不尴尬地圆过去,然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李寒峤那句本该理直气壮的答案。
他抬头,眼神还没投过去,李寒峤就看向别处。
……也是个在心虚的主。
意识到什么,叶暇双眼立刻微微眯起。
“嗯?”
李寒峤伸手扣了一下岛台边沿。
“……你听真话还是假话。”
叶暇挑眉。
“我听能让我不生气的话。”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要给出题人一拳。
于是李寒峤说:“在切水果。”
行了。
叶暇松开捏着他肩膀的手,四指一抵,把人推了出去。
“哪儿受伤了?”他问。
李寒峤迟疑了两秒。
“嗯,所以发消息是骗我呢?”
叶暇语气如常,但李寒峤听在耳朵里,总觉得比以往冷些。
他心里清楚这大概不是自己的幻觉。
“也……不算骗你。”他说。
“伤在哪?”叶暇问。
抿了抿唇,李寒峤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抬手,食指伸直,其余指头蜷起来互相握着,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心。”
叶暇质问的表情一滞:“心脏病?”
李寒峤移开视线,轻咳一声道。
“我的意思是……心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