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翘桃儿
他的神情始终很平静, 看不出什么情绪。
看到那些照片后, 没什么反应吗?
宴时庭抿紧唇,将房间门关上。
那他是否可以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
他正想开口,转移话题不主动提照片的事, 却突然被俞栗从身后抱住。
“哥,别想着混淆过去。”俞栗闷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柜子里的照片我都看见了, 我想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或许俞栗以为,知道了照片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便能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动的心。
事已至此,宴时庭明白, 他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宴时庭皱紧眉,盯着面前的门板。
“那些照片背后都有日期,最早的那一个,就是我开始放照片的时间。”
那就是大一那年,俞栗他们宿舍四人出去聚餐时拍的合照。
“但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对你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俞栗一怔,抱着宴时庭的手微微松动。
宴时庭顺势拉开他的手,转过身,沉沉注视着俞栗。
俞栗喃喃问:“是什么时候?”
宴时庭道:“四年前,我生日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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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生日宴会一直都是在生日的前一天举办。
宴会结束时已经很晚了,将送宾客的事交给何管家后,宴时庭再一次来到庄园的梅林。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宴时庭和宴隋的母亲去世那天,正是宴时庭的生日。
所以每年在生日宴会上应酬完宾客后,他都会到梅林里,短暂地寄托一下自己的思念。
那一天晚上接近零点的时候,在庄园里散心的俞栗走进了梅林。
宴时庭记得他。
在送宴隋到Y大报道那天,他看到这个漂亮的青年午睡醒来,迷迷瞪瞪地爬下楼梯,T恤往上滑,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身。
也不知道为什么,宴时庭就是将他记在了脑袋里。
而这个漂亮的青年,在梅林里看到他时先是微微意外,随后似乎是看出了他不高兴,特意陪他聊了会儿天,然后从外套里扒拉出一颗圆形硬糖,对他说:
“哥,生日快乐。”
那时恰好过了零点,到了他的生日。恰好腊梅树上的积雪掉了下来,砸在他的肩头。
他最终没有接过那颗糖,只是克制有礼地道了谢,随后先行离开,像是逃避。
之后,他却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在意俞栗的动向。
看到宴隋在朋友圈发了那一张合照后,宴时庭保存了下来,亲自动手将照片洗出来塑封好。
等到拿着那张照片,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的不对劲。
可感情就像发射出去的子弹,再也无法回头。
柜子里的照片越来越多。
宴时庭后悔自己没有接过俞栗给的那颗糖,不然他也不会因为没有一件和俞栗有关的东西,而疯了魔似的收藏每一张有俞栗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背后,他都记录了日期,写下了当时俞栗做的事。
后来,他有了唯一一张和俞栗的合照。
将照片洗出来,正要提笔写日期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思考了很久,才极其认真地写下了表明自己心意的三个字。
喜欢你。
没有主语,因为能看到那张照片的,就是他自己,是那句话的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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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宴时庭的生日,那时俞栗也才刚确定自己喜欢宴隋。
原来,在他偷偷暗恋着宴隋的时候,有人正喜欢着他。
想到这儿,俞栗道:“难怪你总是冷着脸警告我,让我离宴隋远一点。”
宴时庭摸了摸他的脸,“我承认,劝你离宴隋远一点,的确有我的私心。”
一方面,是因为知道宴隋绝不可能喜欢男人,不希望俞栗受伤,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不可告人的心思。
他沉下声,继续道:“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的清明节,你们出去春游,在月山突然遇到大暴雨的事?”
俞栗点点头:“记得。”
月山位于Y市郊外,因为山尖形似弯月而得名。
宴隋所在的摄影社组织了春游,社团成员可以带着朋友一起,宴隋便带上了俞栗。
来到月山,一行人拍摄完毕便可以自由活动,只要下午三点准时到山下的农家乐聚餐就行。
宴隋这个胆大的,拉着俞栗和几个社团成员就爬到了与月山相连的另一座山头,想要以那个角度拍下月山的弯月山头。
几人拍摄完正准备要下山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
在那之前的几天一直在下雨,山路本就泥泞,经过这场暴雨冲刷,泥土变得不稳固。
宴隋在前面开路,不小心脚滑滚下了山坡,在这过程中右腿撞上石头,躺在坡底的一条沟中无法动弹。
有社团成员连忙报了警,也有人绕路打算去农家乐求助。
俞栗看着坡底的宴隋,心急如焚。
他看到坡上的树露出了树根,担心有山体滑坡的风险,于是准备下去将宴隋带上来。
*
那天宴时庭正好也在那家农家乐。
看到天空乌云密布时,他就带着伞上了山来接宴隋。
却没想到刚走到山腰,就听见了一个社团成员的求救声。
他连忙跟着人来到宴隋出事的地方,正好看见准备下去的俞栗。
宴时庭一惊,大脑一片空白,连忙上前拦住他:“俞栗,你别冲动!救援队很快就过来了。”
俞栗却摇了摇头:“来不及了,这里已经出现了轻微山体滑坡的现象,暴雨再下一会儿,宴隋会被埋在下面的!”
他抓着宴时庭的胳膊,在暴雨里,只有那双带着急切与担忧的眼神亮的惊人。
他语气坚决:“我有把握把他带上来,哥你相信我!”
宴时庭的心仿佛被刀刺中。
他看着俞栗那双眼睛,愣在了原地。
抓住俞栗的手被俞栗掰开,随即,俞栗转身毅然决然地滑下山坡,到了宴隋身边。
他明明比宴隋矮一些、瘦弱一些,却将宴隋背了起来用腰带和外套袖子固定住,踩着比较稳固的地方,带着宴隋爬了上来。
在这过程中,他的手和身体被山坡上的石头、树根划伤,他却完全不在意,满脑子只有将宴隋带上去这一个念头。
宴时庭撑着伞,看着他不要命,看着宴隋得到了他的爱,身体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喉头仿佛被堵住。
原来,会有人这么豁出一切似的爱一个人。
*
宴时庭眼眶微红,他盯着俞栗,停了好久,一字一句道:“那一刻,我嫉妒宴隋,嫉妒得快要发疯。”
他没有俞栗想象的那样,始终冷静自持。
在从月山回去后,俞栗来看望养伤的宴隋,他便提醒了俞栗,让他离宴隋远一点。
后来他的每一句提醒背后,都藏着他那颗名为嫉妒的私心。
“小鱼。”宴时庭闭了闭眼,再说话时重新恢复了平静:“知道我真实的想法后,你会害怕吗?”
俞栗只觉得心被慢慢揪紧。
他抱住宴时庭,摇头道:“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不是很正常吗?”
喜欢也好,嫉妒也罢,不都是人之常情?
俞栗顿了顿,又道:“哥,我很感谢你愿意说出来。”
“这让我觉得更加了解你了。”
宴时庭回抱住他:“哪怕知道,我利用你怀孕的事和你结婚,你也不害怕吗?”
俞栗眼眶湿润,还是摇头,安慰道:“不会。答应结婚是我自己想通的,哥你从来没有胁迫过我,没有伤害过我,所以你不要这么自责。”
他说完,又道:“哥,抱歉,你这么多年的感情,我现在才给你回应。”
他语气坚定,再一次表明:“现在、未来,我都爱你。”
长久以来一直提着的心,此刻终于落了下去。
宴时庭双臂收紧,埋在俞栗肩头,闷声道:“谢谢小鱼,我也爱你。”
房间里陷入安静,二人就在门边静静相拥了好一会儿。
直到小床上传来了缘缘的哭声,俞栗才放开宴时庭。
他看着宴时庭,道:“哥,我去哄缘缘,你快去洗澡吧。”
晚上和陆先生喝了不少酒,宴时庭身上有一丝酒味。
他看着俞栗,点了点头。
等宴时庭走进卫生间后,俞栗连忙走到缘缘的小床边,将一旁小鱼形状的抱枕放到缘缘怀里,推着小床轻哄。
没一会儿,缘缘又沉沉睡着了过去。
卫生间里的水声也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