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树
说完,林芳带着歉意看向赵培生,“赵老师,你多费心下,老徐这个情况,我真的走不了,我得打听下到底怎么回事。”
“理解理解,我这有几个朋友我把联系给你,你回头问下。”赵培生翻着手机找联系方式,“有什么消息给我打电话。”
林芳摸着徐知星的脑袋说:“星星,西鸣,你们俩一定要赵老师话听见没有?到了国外不要随便跑,跟着赵老师,尤其是星星,哮喘药一定要随身带着。”
路西鸣镇定道;“芳姨你放心,我和赵老师会照顾好星星的。”
林芳手掌抚着路西鸣发顶,“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星星,到日内瓦一定要听话,下飞机了给我说一声。”
徐知星无措地点点头,刚刚还一家四口要去日内瓦参加比赛,转眼间就只剩下他和路西鸣了。
就连他爸的情况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在飞机上,徐知星焦虑的情绪达到了顶点,“西鸣,我爸真的不会有事吗?”
路西鸣也不知道,只是他觉得徐明军不会做贪污公款的事情,此刻在徐知星面前,也只能安慰说:“不会有事的。”
赵培生调整好情绪说:“别想了,星星,你爸不会有事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调整好心态,好好比赛。”
“你着急也没有用,你爸走之前也是交代过让你好好比赛了。”
随着飞机渐渐升高,徐知星和地面的距离越来越高,他紧紧握着兜里的气雾剂,察觉到空气越来越稀薄。
“难受了?”路西鸣坐在他旁边,注意到一点不对劲。
徐知星摇摇头,把头靠在路西鸣肩膀上,“我担心我爸。”
“不会有事的,等下飞机了给阿姨打电话。”
话虽如此,徐知星却无法安心,手指攥着自己胸口。
从国内飞到日内瓦要十几个小时,下了飞机后,徐知星的脸色愈发苍白,嘴唇张开,含着气雾剂。
赵培生在日内瓦有个老同学,当即给打电话想联系下老同学,给徐知星找家医院。
“赵老师,我想先给我妈打电话。”
徐知星声音虚弱,小脸煞白,目光看向赵培生,路西鸣拿出手机翻了翻短信,他上飞机前给林芳发了条短信,告诉她,他们马上要登机了。
十个小时前,林芳回了条信息。
【好,注意安全,听赵老师的话。】
“现在国内晚上十一点多了,芳姨可能睡了。”路西鸣看了眼北京时间,提醒了下,“我给阿姨发了条短信,说我们到了,如果她没睡,看到了会给我们回电话的,如果睡了,现在把她喊起来,明天还有好多事呢。”
徐知星知道路西鸣说的有道理,赵培生也同意这一点。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你好点了吗?还难受吗?”赵培生眉头紧皱,担忧地看着徐知星。
徐知星用了气雾剂后,呼吸渐渐平稳,胸腔内的窒息感也逐渐消失。
“我没事。”徐知星手指紧紧抓着路西鸣。
“难受一定要说知道吗?”
徐知星低垂着头嗯了一声。
赵培生叫了辆车带着两孩子去到了酒店,比赛的地点就在日内瓦湖畔,他们住的酒店也是就近比赛场点。
本届参加柴可夫斯基青少年音乐比赛的选手来自数十个国家,比赛赛制分为三轮,第一轮初选赛,每组不超过80人,按要求演奏五首曲目,总时长不能超过二十分钟。第二轮晋级人数不超过第一轮人数的百分之五十,第三轮只留六个人总决赛。
“明天先去报到,然后抽签决定第一轮比赛顺序,流程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
“嗯,你俩一个房间,我就在旁边,有事马上来找我。”
“好。”徐知星躺在床上,思绪翻飞,始终惦记着徐明军的事情。
路西鸣整理着行李箱,把徐知星演出的礼服挂在衣架上,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徐知星问:“要不要去洗澡休息下?”
徐知星翻了个身,看着菱格的天花板,眼神放空,“我爸会不会有事?”
路西鸣挂好衣服后走到徐知星旁躺下,“叔叔现在肯定不会有事的,因为目前还在调查阶段。”
“万一我爸真的……”徐知星突然问,他眼睫低垂,苍白的手指抓着身下的被子,“我爸如果真的做了这种事,也肯定是因为我,我弹琴吃药都要花很多钱。”
“星星,叔叔不是这样的人,就算退一万步讲,叔叔真的……这个事情的责任也不在你。”
徐知星蜷缩着身子,紧闭着双眼,陷入深深的自责。
路西鸣无声地叹口气,手指拂过他的发顶,动作轻柔地顺了两下,走到床沿,替他脱掉鞋子,盖好被子,放缓声音道:“你先休息。”
九月份的日内瓦夜晚天气只有十多度,徐知星站在浴室的窗口前,迎面是带着寒气的冷风,他关掉窗户,隔着玻璃看着远处的日内瓦湖畔。
在还没有出国前,他在网上看了许多攻略,日内瓦湖畔有一个数米高的喷泉,泉水飘洒在空中,形成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洋洋洒洒,在夕阳的照耀下十分夺目。
当时徐知星兴高采烈地拿着这张照片给徐明军看,说到时候他们一家四口也要去看喷泉。
明明在出发前都还好好的,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徐知星借着热水擦掉眼角的泪水。
不知道是因为时差的原因,还是哮喘发作,徐知星根本无法入睡,只能像每个冬天的夜晚一样,坐在床边,依靠着手中小小的气雾剂,才能好受点。
路西鸣坐在床边,拿起桌上的乐谱给徐知星扇风,增加空气流通。
赵老师也在门外敲门,声音比往日温柔许多,“睡了吗?星星。”
“还没。”路西鸣先回答了一声,走到门口压低声音说:“星星,可能哮喘犯了。”
赵培生脸色微变,担忧地问:“用药了吗?”
“在用气雾剂,他有点水土不服,而且晚上气温低,他不太适应。”
“哎。”赵培生重重叹口气,“我去看看他。”
徐知星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手中捏着气雾剂,见赵培生进来了,想要站起,赵培生连忙摆手示意他坐下。
“你这身子骨,就没见好过。”
“用了气雾剂还难受吗?要不去医院?”
徐知星摇摇头,小声回答:“刚吃了药,好点了。”
赵培生也没什么睡意了,徐知星这病怏怏的样子,剩下两人怎么可能睡得着。
“这弹钢琴也是个力气活,你这还是身体不行,这次回去后,以后每天都给我坚持运动,就算每天走半个小时,也比你动都不动好多了。”
弹钢琴看似是个轻松文艺的事情,但其实对于专业演奏者来说,一首曲子弹下来会耗费巨大的精力和体力。
徐知星差就差在这一方面,他身体实在太差了,就连平时练琴时间都比其他演奏者少一截,练久了他就胸闷气短,手指都打颤。
也得亏他天赋高,只是总归身体拖了后腿,就像现在因为哮喘,睡都睡不着。
直到半夜两点,他才勉强睡下,只是梦里还惦记着他爸的事情。
第二天抽签,徐知星演出的顺序是在第七位,第一轮比赛的第一天。
与此同时林芳也在为了徐明军的事东奔西跑。
徐明军是被他一个下属举报的,不过徐明军也明确表示在公司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多拿一分他不该拿的钱。只是如今的证据对他很不利,警察从他办公室里搜出了二十万现金。
摆明的陷害,但是却无法自证清白。
这些细节赵培生没有过多透露给路西鸣和徐知星,但是徐知星敏锐察觉到他爸的状态不太好,连带着哮喘也迟迟没有缓解。
路西鸣恨不得替徐知星难受,可是半点办法都没有,这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站在幕布后,徐知星透过缝隙看向舞台上第六位选手的演出,那是个来自俄罗斯的男生,年龄和徐知星相仿,一头金黄的头发在阳光下发光的耀眼。
徐知星抽签那天就看见他了,在抽签前,他坐在旁边,主动搭话。徐知星英语稀烂,也听不懂。还是路西鸣帮忙在中间解释,徐知星才知道他叫西里尔,来自俄罗斯,这是他第一次来参加小柴赛赛,徐知星说自己也是第一次参加,最后双方礼貌地祝对方比赛顺利。
徐知星静静在一旁听着西里尔的演奏,无论是技巧还是旋律线,西里尔都诠释的都十分完美。尤其是赋格部分,展现了高超的音乐素养和技术水平。
更不巧的是他和西里尔选择了同一首BWV849。
第一轮比赛要演奏五首曲子:两首音乐会练习曲;柴可夫斯基的作品任选其一;贝多芬/海顿/莫扎特的奏鸣曲(任选一章),剩下最后一个就是在巴赫的《平均律集》中任选一组。
倘若放在平时,徐知星从来不怕和别人撞曲子,因为他就是自信可以胜过别人。
可是如今遭遇各种事情,徐明军被冤枉诬陷,自己又哮喘复发。
如今看着西里尔的演奏,徐知星在后台一直含着气雾剂,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和呼吸困难,可他的脑子里就像是一团乱麻,越想越乱。
西里尔的演奏很快就结束了,徐知星察觉自己掌心微微出汗,当报幕念出自己的名字时,徐知星心跳更加快了,连胸腔内的空气似乎都在逐渐减少。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走上台前,面向评委鞠躬,坐在琴凳上,摆好位置,手指贴近琴键,本来十分熟悉的黑白琴键,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变得陌生。
明明弹奏过无数遍的曲子,可是徐知星却不知道如何演奏,只觉得头晕目眩,胸腔又沉又重,糟糕的情绪渐渐吞噬他,整个世界都仿佛发生了颠倒,他连呼吸都困难,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弹完这五首曲子的。
心乱则音噪,心慌则音误。
徐知星心又慌又乱,弹奏的效果错乱百出,完全不是他真正应有的水平。
谢幕时,望着头顶的吊灯,徐知星眼含泪水,明亮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疼,在这一瞬间,他恍惚自己的钢琴之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舞台上压抑的情绪终于在看见路西鸣和老师后彻底爆发,他的眼泪打湿了整个面容,一向严厉的赵培生此刻用着温柔的话语安慰说:“没事的,一次比赛而已。”
路西鸣的脖颈被眼泪打湿,他手放在徐知星后背轻拍,同样也感到十分难受,倒不是为了比赛失利,而是因为徐知星的伤心。
“别哭,缺氧后会更难受。”
徐知星呼吸一下比一下急,路西鸣扶着徐知星坐下,让他身体微微前倾,拿出气雾剂,晃了晃后,取掉咬嘴盖,递到徐知星嘴边。
“含着。”
药物进入肺中,徐知星稍微好受点,在哮喘发作的时候,他连哭都不能大声哭,因为缺氧会让他的哮喘加剧。
在这一刻,徐知星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了。
第二轮比赛晋级名单很快就出来了,没有徐知星。
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
相比于比赛成绩,他更关心他爸什么时候回来,但是因为涉及金额巨大,除了现金外,还有提交的其他证据,连取保候审都不行。
林芳为了徐明军的事情,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打官司找律师,筹钱找关系。家里本来就没有多少现金,如今为了这件事,林芳惦记着把家里那个小超市先盘出去,筹到一笔钱,无论如何要让人先回来。
只是没想到将超市盘出去这件事,也是困难重重。
倒不是买卖双方的问题,而是徐明军他大哥不同意。
“这个超市当年是你和老二一起办起来的,现在你说卖就卖,老二不在,家里就得是我这个大哥做主,我不同意。”徐君峰挺着啤酒肚堵在超市门口,不让林芳将店铺转出去。
林芳气得要命,“我凭什么不能卖!这是我家的事,关你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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