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别雀
簕小崈围观了半天也没发现簕不安有什么异常或者不适,反而干劲十足地往一只海碗里兑新的魔药,他惊呆了,怀疑簕不安蓄意投毒。
——殊不知,长久的独酌,簕小安早已百毒不侵……阿不,千杯不醉。
又过了一会儿,簕不安依然精力十足,并且端着新鲜出炉的毒药,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簕小崈无言,稚嫩的聪明脑瓜飞速运转,思索该如何婉拒这满满当当一海碗毒药。
即便毒不死,也能撑死,或者齁死!
——他眼睁睁看着簕不安在海碗中加入了两大勺麦芽乳精。
三岁的簕小安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圆鼓鼓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看自己不接,又往前推了推。
簕小崈深深叹气,决定喝完就立刻回家请医生。
他接过海碗,鼓起勇气准备一饮而尽的时候,一道温柔的女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那是簕不安第一次见唐栀,也就是簕崈的母亲。
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唐栀有多好的话,簕不安希望她是自己的母亲。
——她集齐了簕不安对一个母亲所有的幻想:温柔可亲,知书达理,气度非凡。
她怀有圣母玛利亚一样温柔而怜悯的慈悲,让簕不安在幼年时期感受到了缺失的母爱,让走在极夜里的人看到光。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簕不安都非常不理解他的死鬼老爹为什么放着这么漂亮的正房太太不要,非要在外面找一些庸脂俗粉甚至市井小民。
唐栀出现后,簕崈立刻放下碗,板正地喊了一声“妈妈”。
簕不安于是知道了这人的身份。
他先是思考,然后失落。
所有人都有妈妈,无论周围那些喜欢欺负自己的野种,还是这个漂亮哥哥。
他也问过照顾自己起居的阿花:“你是不是我妈妈?”
其实他知道不是的,其他的野种除了妈妈外也有佣人,但是他抱着一种期望:万一阿花身兼数职呢?
就像电影里的英雄,戴上面罩是惩恶扬善的英雄,摘下面罩就成了普通人,在大地主的庄园做最普通的工作。
虽然阿花冷漠又嘴毒,很多时候都不搭理自己,但说不定阿花在执行秘密任务。
阿花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我才不是,你没有妈妈。”
人怎么会没有妈妈呢?
思来想去,簕不安认为自己大概是齐天大圣的近亲,大圣也没有妈妈,大圣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但是很可悲,他在自己的秘密基地被破坏的时候,换着角度抓耳挠腮,并不能像大圣一样变出金箍棒。
在唐栀面前,簕不安变得很拘谨,磕磕巴巴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他还没给这碗饮品起一个响亮的名字。
唐栀没有见过簕不安,但是能够出现在荻山的小孩,十有八九又是丈夫外遇产生的赠品。
佣人在身后小声告状,大少生病那天,她也看到大少喝了这里的东西。
唐栀掩下那点落寞,问簕不安:“你住在哪里?”
簕不安回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小院子:“我住在小山上!”
顺着簕不安手指的方向,唐栀忽然温和地笑了一下,簕崈跟着看过去,看到院子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小重山”三个字。
簕不安不知道美人阿姨为什么笑,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自己手上蹭到了果酱,他瞬间有点不好意思,收回手背在身后,悄悄蹭了蹭。
簕崈抿了抿嘴,忍不住告诉簕不安:“那是小重山。”
“小虫山?”簕不安愣住了。
小虫山小虫山,顾名思义,小虫山上住的当然是小虫子。
他还以为自己是猴子的亲戚,原来是虫子的亲戚。
揉了揉眼睛,他决定坚强——不能在漂亮哥哥和漂亮阿姨的面前丢人,男子汉大丈夫,掉眼泪的事回到小虫山再说。
唐栀要带着簕崈回去了,簕不安悄悄擦掉眼泪,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漂亮哥哥的大名。
电影里,知道美人的名字就代表着剧情要更进一步了。
簕崈绷着脸,不说话,唐栀摸了摸儿子的头,觉得儿子难得像个真正的小孩子那样,有喜欢的玩伴,便鼓励道:“告诉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舅舅时常告诫自己要有正房长孙的样子,父亲也不喜欢自己腻着母亲,簕崈一向回避母亲的慈爱,闻言小脸绷得更紧,回头,很冷淡地说:“簕崈。”
簕虫。
顾不上漂亮哥哥忽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簕不安再次惊呆。
簕,说明他们是一家人,虫,说明他们是一家人!
自己不是猴子的亲戚也不是虫子的亲戚!而是漂亮哥哥的亲戚!!
簕不安大受鼓舞,擦干眼泪对着夕阳余晖用力挥手:“我叫簕不安!漂亮哥哥!下次见!”
“下次我给你做世界上最好喝的酒!”
【作者有话说】
歪打正着的小宝~
可爱!
携小虫山霸王拦路抢劫海星收藏作者关注!通通交出来!
第5章 你是一条坏虫子!
但是,下次见面不醉不归的伟大承诺没能实现。
生活总是事与愿违的。
像是忽然想起小重山里还住着一位少爷,荻山的大管家给小重山的小少爷安排了启蒙老师,并且没收了小少爷害人不浅的糖精饮品们。
第一堂课不教三字经也不教千字文,先教小少爷认了二十多个词牌名。
读书是件让人烦恼的事,一夜之间从威风凛凛的小虫山下来,簕不安骤然得知小虫山不是山,自己和其他的‘野种’其实都住在什么词牌名里。
总之,再一次见面的时候,簕不安已经失去了他那一桌糖精饮料和可贵的自由,并且首次认识到自己和簕崈之间的天壤之别——长桌的首尾两端,簕崈坐在威严的男人和温婉的美人中间,很冷淡地俯视每一个喊他哥哥的人。
簕不安也在那一天开始真正开始认识这个存在于新时代但是等级森严、伦理扭曲的老派家族。
那天是清明。
当然了,簕小安还不知道什么是节气什么叫清明,在这之前也不知道每个月初月末,这个大家庭都在聚餐,以前从来没人告诉过他。
他只知道,这一天,佣人阿花忽然抱来很多套漂亮的衣服,让他自己挑选。
宝蓝色浅蓝色黑色棕色浅灰色……,很多种颜色的小西装,还有托盘里琳琅满目的领结和领带。
簕小安惊呆了,问:“我们要去拯救世界了吗?”
电影里的主角换好西装就是有重要的事,要么是约会要么是拯救世界,总之就是要隆重登场了!
阿花不了解簕不安小脑瓜里的想法,要不是大管家忽然通知她带簕不安去家族聚餐,她本来可以跟阿香出去逛街的!
带着怨气,她愤愤然嘀咕:“拯救什么世界?是去吃饭!”
“哦。”有点失落,但是没关系,吃饭也行,因为有一段不被人关注差点饿死的经历,他最喜欢吃饭了。
簕小安很快重振旗鼓,给自己挑选帅气的衣服。
期间想象了很多个场景:自己戴着礼帽压低帽檐、一身西装叼着玫瑰花出场,或者空无一人的舞台,聚光灯一打,自己像超级英雄一样忽然出现!
簕不安认为,自己的审美天赋曾在幼年时得到过抹杀,好在他很坚强,并且在后来脱离荻城,才得到大展自己艺术家风采的空间。
他一眼选中埋在最底下的很亮眼的宝蓝,阿花愣了一下,然后很熟练地无视他的意见给他套上一套浅灰色小西装。
簕小安垂死挣扎,想要那条一看就不同凡响的亮黄色领带,阿花再一次独断专行地给他装上一只红色丝绒的蝴蝶结。
簕小安气愤至极,并在半小时后和唐栀告状。
本来,唐栀听说阿花的行为有点不满,但是,当庭对质的时候,阿花一脸无语地说:“可是他想缎面亮蓝的西装配缎面亮黄的领带!我说我不小心拿错了,那不是给他的,可是三少非要穿!”
虽然没见到那一身衣服,但唐栀一想到那个配色,罕见地有点无言。
片刻后,无视簕不安期待的眼神,唐栀说:“小安的新衣服很好看。”
第一次被人叫小安,簕不安一下子就忘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蓝色西装和黄色领带。
他们是在去餐厅的路上遇到,唐栀很快就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开了。
稍晚些时候,簕不安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漂亮哥哥,还有一群同样衣着隆重的‘野种’。
簕崈冷着脸坐在宽大的梨花木餐椅中,一群大人带着小孩跟他打招呼问好,他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簕不安迈着短粗的小腿被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挤到簕崈跟前想要问候他最近过得好不好,对上簕崈冷漠的眼神,忽然就有点开不了口了。
他本来还想夸一夸簕崈的衣服,是一身黑色的小燕尾服,像电影里优雅绅士的贵族公爵。
他张了张嘴,忽然间听到身后音量不低的七嘴八舌,有人问这是谁,有人回答是某个舞女丢来荻山的私生子。
一样都是非婚生子,也要硬分出一个高低。
因为阅片无数,他听懂了很大一部分。
在还不懂羞耻心的年纪,簕不安被这些不友善的窃窃私语弄得有点茫然,紧接着听明白说的是自己,平时会很彪悍地打回去,眼下却有点无地自容。
簕世成没看到地上的簕不安似的,唐栀稍微笑了一下,指着一个空位子对簕不安说:“待会儿再找哥哥玩吧,先吃饭。”
桌上有很多菜,好些都是簕不安喜欢的,但是他人小胳膊也短,够不到,想要求助别人的时候发现左右都是跟自己打过架的死对头,阿花也不在餐厅里。
抬头,簕崈垂着眼睑,面前那么香的八宝葫芦鸡他居然视而不见!
簕不安生气了,明明说是来吃饭,为什么没有人吃饭?!
他气鼓鼓地想要离开,还没滑下椅子就被抱回去安置在原地了。
还有,美人阿姨明明说待会可以一起玩,可是,到这顿饭吃完,簕崈都没有给自己一个眼神。
是日,簕不安回到小虫山,问阿花要了一只葫芦鸡,恶狠狠地吃完,硬把自己吃到积食。
阿花不耐烦地给他揉肚子,问他是不是饿死鬼投胎,簕不安气愤极了,翻过身不愿意说话,结果压到了脆弱的肚子,硬生生疼出两滴眼泪。
他有一点委屈,他本来很高兴自己有了一个朋友。
那天之后的好多天,簕不安都没有再见到簕崈,这天他写完先生留的家庭作业,抱了一个大水壶去自己的秘密基地,准备借酒消愁不醉不休,结果去的路上遇到了簕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