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别雀
唐肃最终选择商政联姻,唐栀听说了,是外交部一位高官的独生女。
她问:“是你喜欢的人吗?”
簕崈答非所问:“我做了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谁?”唐栀问。
“喜欢的人。”簕崈说。
尽管其中插入了几句干扰的话,唐栀依然很轻易察觉出簕崈口中喜欢的人不是他的未婚妻。
“发生了什么?”唐栀问。
簕崈盯着门外的幻觉,整个人漂浮在他是否知道自己心意的怀疑中。
“表哥最近有来看您吗?”簕崈再一次拉开话题。
说起唐见春,唐栀再度叹气。
然而相较于唐肃得知儿子取向后的暴跳如雷,唐栀只是有点惋惜:“他和那个孩子有点太难了。”
唐栀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在外留学:“那时候,国外形式也不好,很多人都是教徒,现在好很多了。”
唐栀年轻时候也有过关于爱情的很好的邂逅,前两年,她的初恋情人知道自己生病,还飞来探病,只是,时间流逝太快,人这一生只有很短时间可以用来罗曼蒂克。
“有喜欢的人了啊……”她捧着儿子的脸颊叹息,怜惜又不舍:“怎么不争取?试试呢?”
她有时候会忍不住幻想自己的儿子任性叛逆是什么样的,活泼一点,像簕不安那样。
“还记得吗?小安十几岁的时候打了耳洞,我回荻城带你们吃饭,他一直藏着耳洞,不好意思给我看。”
唐栀揉着簕崈的耳朵,逐渐没有精力了,说话也断断续续。
“有时候,我会想,要是你像他那样,也蛮好的……会出很多错,但是没关系……小崈,人生本来就是会出很多错的。”
会有意外,会有失望,也会有遗憾,可也会有惊喜,总有一些不知道答案的事情,尝试了才有意思。
簕崈沉默。
——他的人生不可以出错,尤其这件事。
扶着母亲躺回去,帮她佩戴好呼吸机,簕崈推开门出去。
本欲直接穿过那道幻觉,但是莫名停下了。
他垂眼,对着虚无说:“你怎么还不走?”
很可怕,以往在自己看穿之后只会沉默消失的幻觉皱紧了眉心,不屑和恼火的神态活灵活现:“你管我走不走?我来看唐阿姨,也碍着你了?”
很糟糕的情况出现了,眼前的人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安:两次!他让我滚!
虫:两次,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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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测还有一两章撕破脸,虫马上就能抱着巨型阿贝贝睡香香了()
第53章 有点想你
簕崈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不清楚他会不会从这些话里听出端倪,他冷着脸抬头扫过去,李由尽职尽责地守在走廊尽头。
簕不安并没有表现出异常,越过簕崈的身体进门,无视门口的人坐下,三言两语逗笑了唐栀。
病房隔音可能不错,也许簕不安没听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簕崈心底有一道邪恶的声音,期盼簕不安听到了。
甚至期盼他多想,多多地想。
不等簕不安看完母亲,簕崈徒自离开,什么都没说,但是李由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病房中传来簕不安轻快的声音,李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新年很快结束了,越过新年,唐栀撑过又一个春天,然后在暮春,花落的时候去了天堂。
骨灰运回了荻城,簕不安回荻城参加葬礼,鞠躬的时候感觉眼睛有点痒,闭了下眼,眼泪成串地落在地面。
吊唁的宾客散得三三两两,他捧着怀里的栀子花上前,将花束放进黄白相间的菊花丛里,然后起身。
簕崈满身肃穆地站在一旁。
“难过吗?”簕不安轻声开口。
没有转头,没有指向,但是这个距离,只能是问簕崈。
簕崈好像没听见似的,簕不安于是又问了一次:“听说,你想保守治疗,唐阿姨要求做手术。”
傍晚刮了点风,簕崈的头发罕见地有点乱了,有一缕竖在风里,被风一吹,蝶翼般上下翻舞。
与之相对的是簕崈雕塑般的沉默,他好像无视了外界的一切。
簕不安最终也没得到簕崈的答案,但他觉得簕崈应该是难过的。
顺路探望妹妹时,又很晦气地遇到了簕世成,簕世成身边还跟着一个看上去二十左右、唇红齿白的少年。
坐了没几分钟就觉得倒胃口,簕不安想走,簕世成浑浊的声音响起:“簕崈没有为难你吧?”
簕不安看过去,发现簕世成耷拉的眼皮下面,那双眼睛里埋着点很奇怪的得意。
他不明白。
另一边,唐肃再一次观察到簕崈和簕不安在妹妹灵前的交流,问簕崈:“怎么还没处理掉?”
唐肃很不理解簕崈的心慈手软,然而簕崈说:“我们是朋友。”
唐肃很不满意这个答案,但也没多纠结,因为这个私生子的存在除了对簕崈声誉不好外,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危害,不过,功败垂成,为了保险起见,仍然叮嘱簕崈不要太小看人心:“还是要提防,之前那种事情,不要再发生。”
“不会再发生了。”簕崈说。
遗照选了唐栀身体还好时候的照片,她很从容地笑着,温柔如一贯,但是黑白的颜色,无论如何也看不出鲜活。
簕崈盯着照片上母亲的遗容,逐渐觉得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褪色:黄白的菊花丛,零星的宾客,暮春的残花……
回过头,连晚霞也没有颜色。
参加完葬礼,簕不安再一次离开荻城。
簕崈在股东大会上赢得了九成的选票,簕世成就此卸任董事长一职,结束了他掌权庞大家业呼风唤雨的数十年。
小报上的照片一左一右,簕世成拄着拐杖进公司的时候看起来还很有精气神,几小时后坐着轮椅出来,仿佛苍老十岁,须臾之间就垂暮了。
晏城的又一个很平常的晚上,江慎路过酒馆进去坐了会儿,簕不安又在吧台后醉生梦死,胳膊下面压着的正是这份报纸。
抽出报纸,江慎指着报纸上的老头:“荻城首富,你爸?”
“去你大爷的,你爸!”簕不安很敏感地骂道。
江慎皱眉:“你怎么骂人?”
簕不安:“你先骂的我!”
江慎:“……”
不太理解,然后看到了后面那则新闻,簕氏财团新一任的董事长参与某国际慈善组织会议,配图是环形会议桌前一张略带混血感的俊朗面孔。
簕崈那张脸不需要怎么找角度就能惊为天人,何况左右都是满脸褶子的黄毛老头。
小报对簕崈的称呼从‘准继承人’变成‘新一任掌权人’,江慎指着那张脸:“这就是你那个人渣哥哥?”
簕不安有个嘴上说着老死不相往来的哥哥,但是江慎偶然留宿酒馆一次,就有不小的概率听簕不安要么单方面吐槽、要么喝高了气不过三更半夜打电话去骚扰人家,说一些骂人的胡话。
这次倒没骂人,簕不安嗤笑一声:“不认识。”
“我也觉得不太像。”对比过两人样貌后,江慎得出结论——简直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所以荻城首富是他爹这句果然是吹牛。
然而簕不安又不干了,怒拍桌子:“不是,你什么意思?自己不痛快就要找别人不痛快是吧?”
江慎那个消失三年的克星继兄回来了,叱咤风云但酒精过敏的小江爷因为那个人又是酗酒,再然后成了东躲西藏的过街老鼠,一脑门子官司,且愁着呢。
“……”互踩尾巴没什么好处,说起自己的不痛快,江慎顿时没心情,咬了咬牙,又懒得跟酒鬼计较,悻悻离开。
酒馆提前打烊,簕不安关上门,打开酒柜又拿了瓶酒,胡乱抓的,开瓶直饮,酒液滑进胃里的时候,已经麻木的口腔和食道中缓慢窜起一股灼烫。
眯着迷蒙的醉眼,簕不安看到自己抓在手里的是一瓶高烈的伏特加,生命之水。
还记得当初暂居晏城是为了照顾程蓝崧,后来程蓝崧被簕崈送走了,自己荻城呆不下去,山山海海看累了,要歇歇,所以又回来了。
但是现在,晏城也开始无聊了,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寂寞是酷刑。
他拿起柜台桌面的座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很用力地按,仿佛要透过按键把手指戳在对方脑门。
嘟——嘟——
忙音之后——
“喂”簕崈标志性的冷淡声线。
“恭喜啊,哥。”簕不安哑着嗓子。
簕崈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电话,再回头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沙发——几分钟前,那里有一个四仰八叉的少年幻觉。
现在消失了。
可是,午夜响起的铃声,是幻觉吗?
记得很久以前,晚安电话就终止了。
簕崈心怀警惕,保持沉默。
簕不安找了只杯子出来,一块一块地加冰块在玻璃杯里,然后依次加入烈酒、番茄汁和柠檬汁。
火焰在杯中升腾,簕不安伸出手指在边缘试探,有灼烫的感觉才收回手:
“高兴吗?簕崈,大仇得报的感觉。”
通过电波传来的声音因失真而不太清晰,显得越发不像真人。
“什么酒?”簕崈问。
簕不安端起酒杯,迎着灯光欣赏腥红的酒色,答:“血腥玛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