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别雀
这里的一切都跟自己上一次离开的时候一样,人和东西都一样。
除了自己恢复清醒,其他的一切都没变,他们还是一对为世俗所不容的可耻的狗男男。
估计着簕不安大概的起床时间,簕崈从书房回来,床上没人,卫生间里有动静。
推开门进去的一瞬间,簕崈看到簕不安拿着刀片坐在墙角划自己的胳膊。
簕崈脸上血色尽失,几步跨过去抓住簕不安正要下刀的手,很用力地抱住簕不安。
簕不安如梦方醒,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有点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簕崈心跳得很快,簕不安感觉到了。
他解释:“这几天已经好多了。”
离开的两天稍微好了一点点,回来这里就有点反复了。
簕崈听明白了,低下头,额头抵住簕不安的额头:“今天就搬家。”
簕不安想说不用这么麻烦,转念一想:也好。
都重新开始。
但也许还是治标不治本。
他们这样本来就不应该,所以这可能也是一种天谴?毕竟他从小就发誓不会学簕世成悖逆伦常,做这些天打雷劈的事。
都活该,都挺好。
——在发现簕崈抽屉里那份亲子鉴定报告之前,簕不安是这样想的。
簕崈说的是当天就搬家,但是新家需要打扫,还有一些重要文件要整理带走,所以还是拖延了几天,这份报告就是簕不安帮忙收拾书房的时候发现的。
鉴定报告上面没有写双方姓名,所以最开始他还疑惑地以为这是簕世成和小音那份,不解簕崈怎么还留着这份报告,然后发现报告的时间不太对。
鉴定报告上面盖了章的日期是一周前,也就是自己出院、簕崈自杀那天。
虽然早早辍学,但好歹上到了高中,簕不安仔细阅读报告:基因比对鉴定了23对基因,最后一对,被检方甲和被检方乙的性染色体一栏都是XY。
俩男的。
簕不安狠狠蹙眉。
往下翻,分析报告里的指导意见写:依据DNA鉴定结果,不支持被检方甲和被检方乙之间存在近亲缘关系。
簕不安在书房愣了好久,簕崈进来就发现他坐在书桌前发呆。
他问:“怎么了?”
簕不安呆滞回头:“你做了份假报告来安慰我?”
簕崈:“什么?”
他走过去,发现簕不安翻出来了那份鉴定报告。
也不能怪簕不安这么想,谁都不会想到簕世成为什么放着其他亲生的私生子不认,非要戴顶绿帽子在头上?
没有告诉簕不安这件事的原因比较复杂,簕崈有一些私心,首先是不想戳穿他们之间联系紧密的链路;其次,簕不安的心理问题虽然与此有关,但只占小部分,更多的还是此前簕崈对他的伤害以及成长中遭遇的问题。
簕崈放缓声音:“是真的,你怎么想?”
簕不安极其迷茫——什么怎么想?
“如果觉得不高兴,那就是假的。”簕崈揉了揉簕不安的头顶,说话声很轻,终于像个好哥哥了。
在簕不安得知他们不是兄弟关系这天。
既然簕崈这么说……
簕不安渐渐确定了这份报告的真实性,眨了眨眼,缓缓抬头,看到簕崈有点担心的面孔。
扯了扯嘴角,还没笑出来,眼眶就红了。
有那么一瞬间,簕不安感觉人生两个字是一个很大的玩笑。
所以,这么多年,他在做什么?他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簕崈轻轻揩掉簕不安眼角滚出来的水珠,虽然越擦越多,但是动作还是从容的,他有设想过簕不安知道这件事时候的反应。
“那我们……”簕不安开口,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那我们是有罪还是无罪?
——那我这辈子跟自己较的劲是有意义还是无意义?
簕崈不得不抽出手帕来给簕不安擦脸,很平淡道:“也不会改变什么的,我还是会犯那些错,还是要下地狱。”
爱发生的每一个瞬间,萌芽到破土而出,寂静生长和喧嚣肆虐,否认和承认的每时每刻都是罪孽在扎根。
簕不安:“……那我呢?”
“你啊?”簕崈稍微扬起点笑意,仿佛是很宽容的情人:“都好。”
无声中哽咽到嘶哑,簕不安强撑着开了个玩笑:“我妈还挺本事。”
簕崈没回答他,簕不安长舒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我觉得我现在能亲你了。”
然而簕崈只是站着,并不俯身,也没有往前一丁点的意思。
簕不安豪迈地抹了把被蹭红的侧脸,用力拽着簕崈弯腰,然后闭着眼睛撞上去。
无论是被逼还是被骗的时候,簕不安几乎从没主动亲过簕崈,而在簕崈的主动中,簕不安清醒的时候,簕崈大多数时候只喜欢嘴唇相贴,然后不说话,不带情欲,反而像拷问真心。
总之,仔细算起来,簕不安吻技为零。
所以这个吻并不美好,牙齿硌在相贴的嘴唇后,像武器,这一天也并不美好,簕不安刚刚得知自己被命运戏弄了二十七年有余,并且,这一天,簕不安依然没有爱上簕崈。
最最重要,他们已经亲过很多次嘴,激烈到见血的、缠绵到窒息的、温和带着安抚意味的……
也做过很多次比亲嘴更过分的交流。
但他们仍然愿意将这个吻定义为彼此的初吻。
铁锈味从嘴唇内侧开始蔓延,随后是咸腥的液体滑落在相贴的嘴唇中间,过了很久,簕崈终于愿意掐住簕不安下巴,给予他一点点回应讯号。
【作者有话说】
应该会在80章左右完结,追更的盆友可以开始提名想要的番外了呢!
第77章 冰块
簕崈原本去公司只需要十来分钟的车程,自从他们从市中心豪宅搬家到郊区的湖心庄园,上班的路程变长,去一趟公司需要一个多小时,簕崈去公司的频率就变得很低。
当然,这没什么,不去公司也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忙,簕崈时不时就要参加一些一听就很上档次的活动,动不动飞去国外开会。
簕崈是大忙人,簕不安很早就知道,簕崈工作繁忙日程紧密,他完全没有意见,甚至更多的时候更希望簕崈努力工作,虽然只敢在心里想想。
按理说,簕崈忙的时候,他就能清闲一点,但是并没有,簕崈比之前囚禁他的时候更离谱,隔天就能回来的短程出差也想带他一起,去公司开个半天就能回来的会,换好衣服之后,会去健身房打断正在跑步机上慢跑的簕不安,相当理所当然地催他:“你还不换衣服吗?”
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一久,簕不安总觉得这跟之前坐牢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稍微复盘一下搬家后的生活:自己跟簕崈每晚同床异梦地躺在一张床上,每天的日常是睡觉起床运动吃饭陪簕崈,然后不定时接受簕崈的突击检查看他有没有自残发作,小音依然是住在离他们一公里外的另一幢别墅。
除了换了个地方以外,几乎没什么变化,甚至簕崈有更充足的理由居家办公,使唤他陪同的时候更是得心应手。
有理由怀疑,患有分离焦虑症的人是簕崈。
搬家不到十天,簕不安很严肃地提出抗议,表示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需要私人时间。
簕崈问他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多少私人时间。
簕不安被问得心烦意乱,再这么下去,他们说不准就彻底回到之前那种相处模式了。
不同于簕崈的讳疾忌医,簕不安是个有思想觉悟的神经病,他很积极地想要当个正常人,当正常人的第一步,首先是不要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神经病呆在一起,他们都需要建立各自独立的生活。
他早有准备,找来一张海报年历,在海报上面提前做好标注的地方圈圈画画:“一星期得陪小音出去玩两天吧?每个月也得抽出几天时间见见朋友,我这么久没消息,他们都以为我死了,下个月有朋友结婚,请柬都发来了,我得去趟晏城,下星期五我本命乐队演唱会,在新加坡,对了,明晚荻城大剧院有一场儿童音乐会,我打算带小音去陶冶一下情操。”
这么算下来,一个月有一半的时间要离开簕崈,一年有六个月的时间去外面拈花惹草。
说着他抬起脸,对上簕崈微微蹙眉的脸。
簕不安迟疑:“你什么表情?”
簕崈很平静地开口:“没什么。”
然后回书房工作了。
等人走了,簕不安才搓着手臂打了个寒颤,然后在心里给自己竖大拇指:对,没错,就是这样,就算簕崈吃人也得拿回主权!
然后去厨房冰箱里偷冰块吃。
他最近迷恋上吃冰。
——簕崈时不时就要检查他身体,有时候冷不丁把他堵在房间里,简明扼要一句“脱衣服”,他就得脱了衣服乖乖给人看,知道的是盯着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簕崈借机耍流氓呢。
虽然簕不安觉得簕崈就是在耍流氓。
总之,不能找个角落自残,簕不安另辟蹊径地发现吃冰块也能抑制负面情绪。
但是按照医嘱来说他不能吃辛辣刺激过热过凉的东西,所以被簕崈发现又要完蛋。
簕不安老鼠一样藏在厨房偷摸咀嚼冰块,愤愤不平地想:烟不能抽酒不能喝,就这种吃什么喝什么都不自由的日子,他愿意陪着簕崈折腾,怎么不算另一种真爱呢?
第二天,簕不安要带小音出门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意外。
小音倒是考虑的多,指着楼上的方向打手语:大哥哥不去吗?
簕不安站在落地窗跟前照镜子,拨弄着自己过长的刘海,又重新打了下领带,怎么看都不满意。
衣服是前一年的,上次穿还是除夕年夜饭,他总感觉自己这身西装不太精神,可能做出来太久,身材变化,不修身了。
该买新衣服了,他心想。
见小音发问,他托着下颌思索片刻,然后说:“应该不去吧,我没问,咱又没钱订VIP票,你看他像是能跟咱们一起坐看台的人吗?”
小音觉得哥哥说的在理,恍然大悟点点头,然后表示:下次哥哥没钱买票可以跟我要。
说着拍了拍口袋,一副小金库充足的模样,看得簕不安羡慕又嫉妒。
连小音都有小金库,他却穷地叮当响,演唱会都只能买山顶票。
以前簕崈还时不时嘘寒问暖,顺便打笔巨款,现如今,那小气鬼好像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这个大活人衣食住行都得花钱一样。
行吧,衣食住行基本不用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