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两铁
“岳鸣钦,”魏斯明用手指指门外,“他昨晚就偷偷的给你洗了,还是用手洗的哦,说明他不讨厌延之,但是小朋友也不能躲在门后哦,很危险。”
岳鸣钦偷偷给柳延之洗玩偶这件事其实是魏斯明无意中发现的,半夜两点,他起床上厕所,突然看见alpha正站在洗衣机面前,手上还拿着一个玩偶。
“延之知道你把他的小熊偷了吗?”魏斯明拿来一件外套,递给alpha的时候笑意里带着几分调侃。
“谢谢,”alpha接过外套,“但我真的不冷,你知道的,易感期对alpha来说像是持续性高烧,”他把外套放在一旁,只是趁机拉着魏斯明的手并没有松开。
稍微用力一拉就让魏斯明靠在了自己的身旁。
“魏老师,我好热,”他低下头,想就势从后面抱住魏斯明,想把燥热不堪的头埋到他的肩窝里。
可是不能。
alpha只好把外套严严实实的罩在魏斯明身上,“B市的冬天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多穿一点,小心着凉。”
“打过抑制剂了吗?”魏斯明伸出手,想要摸摸alpha的额头。
“打过了,没用,”岳鸣钦突然扒开他的手,把头面对面贴在魏斯明的头上,alpha的眼神和他额头的温度一样烫。只隔一步,窗外就是寒风呼啸的冬天,但岳鸣钦的温度,岳鸣钦外套上的气味,都让魏斯明有一种处在盛夏的错觉。
“魏斯明,不要发呆,”alpha抬起头,“话说这种东西到底要手洗还是要机洗,我站这查好长时间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他的熊洗得掉毛,这家伙明天又该哭了。”
alpha挑眉,手边放了好几种洗衣液。
“最好手洗,要我帮你吗?我比较有经验。”
“魏斯明,为什么你好像什么事情都有经验,之前经常洗玩偶?”alpha不让魏斯明插手,往盆里猛倒了好多洗衣液。
“我自己对玩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魏婉和戚慕喜欢,小时候经常给他们洗。”魏斯明看不下去,从岳鸣钦手里救下快被倒空的洗衣液。
“那魏温佑和戚琳去哪了?”alpha皱着眉问。
这个问题对年幼的魏斯明完全是未解之谜,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爸妈像没有实体的幽灵,他和魏婉,戚慕则像三个小幽灵,每天只能漂浮在空荡荡的别墅里。他像个什么都懂的大哥,既要照顾魏婉,还有安抚戚慕,每天都忙碌的像是永远落不下脚来。
“不知道,”魏斯明摇头,月光透进室内,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寂寥。
岳鸣钦不喜欢看到他难过的样子,下意识用手揉了揉他的头,魏斯明发质细软,几秒就被揉成了一个鸡窝,更重要的是,alpha的手上还沾着无数泡沫。
“不好意思,忘了手上还沾了泡沫,”alpha懊恼地低下头,用手够到一块毛巾,动作轻柔的在魏斯明头上擦。
“岳鸣钦,”魏斯明蹲在alpha旁边,看着水盆里晃动的泡沫和泡在里面的小熊——
一只明黄色的小熊,豆豆眼,玩偶脸上最经典的笑容,一看就让人联想到温暖和幸福。泡在盆里也很开心的样子,咧着嘴对着魏斯笑,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口说话。
说小熊我啊洗澡也很开心哦。
魏斯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一只月光下微笑的小熊,一个正在笨拙地给自己擦着头的alpha,简直像童话里的场景。
“你好像变的有点不一样了,”他仰起头,看着alpha的眼睛。
“变成什么样了?”岳鸣钦问。
“一个词不能概括,”魏斯明扶了扶并不存在的镜架,“应该写一篇分析报告或者是一篇小论文,但是你知道吗,你变得有点像延之的这只小熊。”
alpha没有急着反驳他的话,他还是揉揉魏斯明的头,“不错,在你眼里我已经和这只熊一样可爱了。”
“但是,”岳鸣钦起身挂毛巾,“不是特指这个小鬼的玩偶,这只小熊跟了柳延之也算倒霉,毛都快被那个小鬼盘出浆了,还整天都要抱着它跑来跑去,”
alpha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还是诚实的用手不断搓洗。
魏斯明其实明白,这个小熊身上不仅有柳延之身上的气息,有他整天跑来跑去沾上去的汗水,还有这个小鬼的泪水。
岳鸣钦想洗干净这只小熊,一如他想擦去柳延之脸上的泪水,想彻底消灭本不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阴魂不散的悲伤。
“岳鸣钦,我送一只小熊给你好不好?”
“为什么?”alpha问。
“就你之前说过的啊,说你也想要领带,但我觉得送一只玩偶好像更适合,”
岳鸣钦停下手上的动作,“魏老师,你送人礼物都不留悬念的吗?其次,你觉得我的形象和领带不适配,而是和延之这种幼稚的玩偶更配是吗?”
“我要一只更大的,毛更多的,”alpha又说。
“对了,还要特意包装起来,专门在柳延之面前绕一圈。”
魏斯明于是笑了起来,月光撒落,罩在他们身上像一层轻薄的纱雾。
岳鸣钦和魏斯明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会不会再有一个这样的alpha/beta,能半夜蹲在阳台上讨论一只小熊。
第19章 恶劣游戏
m市今晚上了一场很大的雨,沈渡白起身拉上窗帘。
是高层的落地窗,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窗户永远被擦洗的一尘不染,早晨太阳会从高楼林厦之中升起,万丈晖光将会笼罩这座号称世界中心的城市。
alpha坐在书桌前,纯白的笔记本外壳,在同样冷淡的白色灯光照耀下泛着一层金属的冷光,搭在上面的手腕苍白的像一段骨骼标本,冷硬,脉络分明。
电脑的多个窗口上是同一个alpha的数据,按照年龄和地点依次排列。
沈渡白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信息采集和数据分析能力会被用到这种地方,在几天细致的调查和分析之下,岳鸣钦的个人信息在沈渡白的电脑屏幕上被完整地剖开。
他的身世,喜好,朋友,每一场访谈,每一场比赛,甚至他最后一场反常败绩后的原因。
alpha打开魏斯明最近一次发来的照片,用手揉了一下额头,看向不远处的一盆绿植。
是一盆小小的仙人掌,但长势并不喜人,即使沈渡白在它身上实验过很多方法。
这盆仙人掌比艾瑞克陪伴他的时间还要更久,初到M国时,他的omega爷爷嘱咐过,室内应该养几盆绿植,聚风水汇福气,对身体也有好处。
沈渡白干脆地答应了,只可惜买来的几盆绿植到了一个星期后就只剩下了这盆最小,看上去最灰不溜秋的仙人掌。
前几年艾瑞克玩耍时不小心被它刺过一次,一根不算短的尖刺,插进小猫咪的爪子。
艾瑞克并没有出现应激反应,只是呜喵呜喵的叫个不停,在沈渡白腿边来回蹭。
带着艾瑞克去看兽医的时间同样是在雨夜,车前的雨刷摆的越来越快,alpha用力踩下油门,漆黑的车身劈开涟涟的雨幕,这是alpha第二次体会到如此焦灼的情绪。
一种分离前夕的预感让alpha的心脏像被打了麻药,又好像跳得异常快。
他害怕听见多年前他的alpha妈妈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渡白,我们很快就要分开了。”
如今艾瑞克的小猫玩偶依旧静静地躺在沙发上,沈渡白回过头看了它一眼,想起魏斯明说的那句话:你和它的联结永远不会中断。
魏斯明确实从中学时就是这样的beta,安静,不起眼,偶尔又会看着沈渡白的眼睛,一脸认真的说出这种安慰人的鸡汤。
沈渡白那个时候不仅是校足球队的队长,还是学生会主席,出身于书香世家的S级alpha,每天把一身校服穿得像量身制作的高定,高傲,冷漠,但并不盛气凌人。
周一的升旗仪式大多数时候都由沈渡白作为学生代表发言,alpha站在主席台上,万众瞩目,背后的阳光会给他蒙上一层明亮的滤镜,他会一边带着笑容念出那些伟光正的稿子,一边用余光找魏斯明的眼神。
alpha看过来自太多人的眼神,艳羡的,爱慕的,嫉妒的,暗中较劲的,不过都像一阵雾,还没等风吹来就散了。
唯独这个beta的眼神,夹杂了太多沈渡白看不懂的东西,朦胧的,虔诚的,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总是让alpha想到中世纪的教徒。
没人会拒绝成为他人眼里的神父。
alpha的眼神光明正大的和beta的撞在一起,魏斯明很快低下头避开,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沈渡白的笑容弧度就更大一点。
魏斯明的脸会红吗?他会以为自己不知道他的心思吗?他耳后的那颗痣现在会是什么颜色?
太多上不了台面的想法充斥alpha的头脑。
他念:“XX班表现良好...”
这是属于alpha一个人的,恶劣的,又心照不宣的游戏。
.....
“哥哥,这是延之,这是我,”柳延之穿一件上面印满小鸭子的套装,抱着魏斯明的手臂蹦来蹦去。
“不要看前面,看我看我,”
岳鸣钦站在他背后,用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
“柳延之,你太吵了,魏哥哥想看什么让他自己翻。”
“哼,”柳延之叉着腰,他的肚子肉嘟嘟,这么一叉腰上挤出好多晃悠悠的肉。
“我知道,你就是想让哥哥多看看你的照片。”
岳鸣钦并不反驳他,而是用手戳戳他腰间的肉,“就是要让魏哥哥多看看我的照片,怎么了?”
“好了,你们俩都停,我每张都会看的。”魏斯明把柳延之抱在自己的腿上,翻开这本只记录了岳鸣钦和柳延之的相册。
最前面几张是岳鸣钦上小学时的照片,alpha剃着板寸,五官因此更加分明,耳高于眉,眼神总是倔倔的,永远都是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不好,”柳延之靠在魏斯明怀里小声说。“你都不笑的。”
“柳延之,少挑拨离间,”alpha的声音阴阴的从背后传来,他走到魏斯明背后,低下头,属于运动员的肩宽让他能把魏斯明和柳延之都完全罩在怀里。
“这两张是我六年级的时候照的,后面几张是初中,还有第一次获奖的照片,对了,”
alpha侧过头,在柳延之耳边说:“只有幼稚鬼拍照才会一直笑。”
“可是我还在读幼稚园,小孩子本来就是幼稚鬼,”他低头看着岳鸣钦第一次获奖的这张照片。
alpha的脖子上挂着金牌,第一次大赛的成绩就一鸣惊人,几乎打破记录。但他并没有笑,只是朝远处看了一眼。
“哼哼哼,我以后也会拿金牌,”柳延之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兴致勃勃地看着岳鸣钦获得的各种花式金牌。
应该感到高兴的,毕竟这是个很欢乐的场景。
alpha想,但好像总有一道模糊的阴影笼罩在空中。
这些照片都是岳昂拍的,这个最低等级的alpha挑了一本封面最浮夸的相册,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幸福一家人。
即使在最炎热的夏日,岳昂的脖子上也总是挂着一个相机,岳鸣钦的每场比赛他都会赶到现场,平均每场都有上百张的照片产出。
他会坐在场馆外,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烟,用一口同样很烂的粤语给一旁的omega介绍,看见刚才第四泳道的选手了吧,对对对,这个小孩不得了。
岳昂确实是个烂A。
他鼠目寸光,碌碌无能,有一大堆狐朋狗友,吃喝嫖赌一样不落。
但alpha模模糊糊总是记得他以前开一辆很旧的桑塔纳,后座坐着柳锦和岳鸣钦,他放一首经典的光辉岁月,他在前面跟着曲调吼,柳锦在后面轻声的哼。
车里的皮革味和烟味都是闷热的,被夏天的烈日发酵过后,构成alpha对家和对夏天的最初印象。
夏天是浓郁厚重的皮革烟草味,夏天是omega无穷尽的泪水和alpha堆在墙角的酒瓶。
岳鸣钦最后一次来看岳昂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像一个氧化后的干瘪苹果,用力握着岳鸣钦的手,他说:“鸣钦,我这些天总是想,总是想...你还会长大,延之也会长大,要是,要是我以后再也拍不到他了。”
如今看着柳延之的脸,这种奇异的悲伤又蔓延alpha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