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良月十三
“……”听见这一声，高梨立马就闭嘴了，脑子里飞快运转着，想着无数种可行的借口。
要不说林上清也发病了，站不稳，所以他当时抱着他？但高梨不清楚哥哥到底收到了多少照片，万一还有别的角度的照片，拍到他笑得一脸甜蜜，这个借口就站不住脚啊……
高梨面色不改，脑子已经转烧了。
高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小梨，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高梨打起十倍精神，认真听他的每一个语气，试图分析他到底什么意思。
“哥……是上清哥他做完同传，头晕，我就去接他回家，所以我就在那了。”
高梨十分谨慎，只说了一部分真相，也没有过多透露。
高杨抬头，越过桌子，目光落在他身上，“小梨，我问的不是这个。”
高梨心道不好，看来这次确实是兴师问罪的，不好糊弄了。
在他自己的乖巧人设和林上清之间权衡了一下，高梨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坦白了，“是，就是你看到的那样，照片是真的。”
高杨瞬间就啧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了，却还是压着情绪，“小梨，你这是在干什么？我不是要生你的气，我只是有点不明白。”
看见哥哥已经压着情绪，明明很震惊很不解，却还是好声好气跟自己说话，高梨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林上清会十年如一日地喜欢他了。
脾气这么好，又那么温柔，温柔到高梨觉得欺骗他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他是觉得，自己被林上清惯得有点过分，惯得良心都长出来了。
他可是6岁就开始把哥哥骗进游泳池里的人。
“哥。”高梨低声说，“这事儿都是我不对，跟上清哥没有关系，你要是怪，就只怪我吧。”
“我怪——你这……”高杨有点语无伦次了，眸间都是担忧，“你不是之前还说，有喜欢的人了，还考虑谈婚论嫁……”
“就是他。”
“…什么？”高杨眉头紧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高梨垂眸，望着面前的咖啡杯，苦笑：“其实也不是……都是我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他没有接受我，明确拒绝过我很多次，我一直纠缠他，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高杨本想说些什么，但高梨颓丧的样子让他有点惊讶，还是沉默了。
高梨抿了抿唇，克制住心里翻涌的情绪，眼睛微红，抬眸时，却坚毅决绝，“哥，这次是我不好，我不该在公共场合……但我真的很担心上清哥，我不想他事业受到牵连，都是我的错，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你不要怪他，求你了。”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高梨声音颤抖，沙哑，委屈又倔强，祈求哥哥不要苛刻于他爱的人，表演占八分，可高梨总觉得，心脏有些不受控制的收缩，带出丝丝拉拉的疼痛。
高杨一看见他的眼泪，就有点心疼了，起身过去，把纸巾递给他，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唉。你这样哥哥也不好受，你向来都很懂事很沉稳，怎么就在这种事上……”
“我也不想，我也没办法。”高梨红着眼睛抬起头，眼泪蓄满眼眶，哭得我见犹怜，“我好喜欢他，哥哥，求求你……”
高杨还得反过来安慰他，“你别哭啊……我没有怪你们，主要是，主要是照片传出去不好，我只是怕对你们名誉有损，你也知道，家里那边也不好说。”
高梨擦了擦眼泪，哑声说，“家里我自己承担。”
高杨一个头两个大，头疼欲裂，摘下眼镜，一遍遍地擦，想从重复性的行为中获得杯水车薪的安定。
“这些照片谁发给你的？”高梨问，“我得想办法查出来，否则如果传出去，上清哥会受影响的。”
看他默默流泪，满脸泪痕都不管，一心只想着保护林上清的名声，高杨就算心里千般无奈，更多的还是对弟弟的疼惜怜爱。
“是一个娱乐小报的记者，估计是为了来跟我要访谈的独家代理权的。”高杨声音肃重。
“什么小报？”高梨眼睛红彤彤的，摸出手机，给下属发消息。
高杨：“周二报。记者姓卢。”
高梨眼神一变，闪过一抹冷厉，而后又恢复过来，强迫自己镇定地给下属安排工作。
“别急，既然他们拿来当筹码谈，肯定是不会找别的渠道散播，目前只有我拿到了。”高杨宽慰他。
高梨胡乱点头，忍着哭腔“嗯”了两声。
高杨最受不了他哭了，一下子也没了办法，扶着他坐到沙发上，给他擦眼泪，“你这么大个人了，什么事哥哥都对你放心，也没想过你会……”
高梨乖乖任由他擦眼泪，低垂眼睫，“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
“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高杨声音都柔软许多，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我本来也没有想要怪你，只是觉得惊讶。你居然会对上清……”
高梨缄默不言。
他脑子里的借口库一下子空了，平日里惯了的伶牙俐齿，此刻也没了用途。
高杨说，“你真的很喜欢他吗？”
高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只能点头，“嗯。”
高杨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也要尊重他，如果他不喜欢你，你也不要过多纠缠，好吗？”
话语可以说得上非常语重心长、恳切又真挚，把心都掏出来给这么个弟弟了，对林上清也算是仁至义尽。
高梨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点了个头，“我知道。”
高杨舒缓了面色，抚过他的手臂，“家里那边，你也不需要太担心，无论怎么样都有我呢。”
高梨抿唇，感激一笑，“哥，谢谢你。”
“傻孩子。”高杨叹了一声。
从办公室出来，高梨咬牙切齿，脸上梨花带雨的哭泣之色一扫而空，摸出手机，给卢杉打电话。
“嘿嘿，梨哥，怎么样？我还你的人情。”卢杉在电话那头嬉皮笑脸。
“卢杉，你他妈干得好啊！”高梨对着空气拳打脚踢，牙齿咬死了，“你差点害死我！拍了照片不知道先给我看吗？你要独家专访不会先找我要吗？混账！”
卢杉仍然是嘻嘻哈哈的样子，摇头晃脑，“你不是一直在当替身么？林上清一门心思喜欢你哥，我现在给你机会坦白，这样你哥知道你喜欢他，他也没后路了，怎么样，是不是一箭双雕的绝计？就算是报答你给我报叶澜的恋情，我赚了好大一笔。”
“神经病，下次再敢背着我这么干，把你头拧下来。”高梨没好气地甩他脸色。
林上清的车子等下楼下，路边。
高梨一坐进去，林上清就急切地问，“你哥……没把你怎么样吧？”
看他眼睛都红了，一看就哭过，林上清心里有点不好受，“他骂你了吗？还是打你了？”
高梨坐进去，扭头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小声说，“真好，你先关心我，不是先关心他。”
林上清：“？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种话。”
高梨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上，“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哥把我叫来兴师问罪的。”
林上清手掌触摸到他震颤不已的心跳，一次大过一次的心跳声，犹豫地说，“那你没事吧？看你好像哭了。”
高梨脑袋搭在他手掌上，睁开眼睛，瞳仁被泪水洗涤过，变得更加清亮纯粹了，黑得像是要把他吸进去。
“嗯，我哭了整整二十分钟，主人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林上清淡淡笑了，手掌收紧，捏了捏他的脸颊，“小狗受委屈了？”
高梨蹭蹭他的掌心，点头，“嗯，又惹哥哥不高兴了，还要让爸妈失望，让家族蒙羞，我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别这么说，”林上清忍不住安慰他，“你也很好，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高梨反问。
“我……”林上清说不出来了。
但他是知道的。
他知道高梨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纨绔桀骜，其实能力很强，他也知道高梨个性善良温柔，率真可爱，又十分体贴周全。
这些都是其他人不曾见过的高梨。
高梨赖着他撒了一会儿娇，才说，“不过你放心吧，我跟我哥说，全都是我的错，你拒绝过我无数次，是被我纠缠，我哥还替你说话呢，说如果你不喜欢我，要我不要继续缠你。”
说完，他还讨乖地笑了一下，像是在向主人讨赏的小狗。
“为什么？”林上清怔愣。
“因为我知道比起我爱你，你更希望他不会讨厌你。”高梨说，“我哥是个明事理的人，他不会对你有什么意见。”
“……”林上清沉默了一下，而后抬手，轻轻替他擦去泪痕，“谢谢你，你辛苦了。”
高梨贪婪地闭上眼睛，懒洋洋说，“那主人可不可以给小狗一个奖励呢？”
本来是讨巧的一句话，也没指望能得到他的回应，高梨闭着眼睛，只是被他托着脑袋，就觉得很舒服，他身上的淡淡香气从袖口传来，萦绕鼻尖，十分静谧安稳。
一片黑暗里，温暖的触感落到唇上，高梨一愣，正要睁眼，眼睛被手掌捂住，隔绝了他的视线。
嘴唇被咬住，被动的吻让高梨有点不适应，但很快就在林上清的吻技下折服，安安静静享受着。
“这样奖励？”林上清轻喘着放开他。
高梨没有睁眼，抱着他的腰埋进他怀里，像一只餍足的大狗一样蹭来蹭去，要是身后有尾巴，早就甩出螺旋桨了。
“我好高兴，”高梨笑意吟吟，痴痴地看着他，眼睛里泛着光，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泪光，“这么久了，你一次也没提到他，你现在心里只有我，我好高兴，特别高兴。”
林上清迎上他的视线，心脏猛地疼了一下，淡淡一笑，把他抱进怀里，“好了，不哭。”
高梨更是呜咽起来，嗷嗷乱哭：“我本来还以为，你要骂我自作主张，你也没有，你还抱我，我好开心啊……”
怀里的人脆弱又柔软，完全没有平日里嚣张又强势的样子，林上清心都慢慢软下来，手掌轻轻抚摸在他背上，“这么爱哭。”
高梨也不要面子，抬起头，傲娇地撇嘴，“你见过梨花带雨吗？没见过的话我让你见识一下呜呜呜……”
“哈哈哈，好了，高小花，别装了。”林上清知道他是在演，但还是心疼他，捧着他的脸，指腹轻轻抚过他的眼皮，“眼睛好像有点肿了。”
“主人亲亲就可以消肿。”
“胡闹。”
“那你亲还是不亲啊？”高梨开始撒娇。
“行了行了……”林上清轻叹，低头在他眼皮上轻吻了一下，蜻蜓点水。
高梨这才满意地笑了。
林上清垂眸与他对视，眼中笑意慢慢褪去，而后手指轻轻抚过他那双含情带笑，却没有丝毫真情的眼睛。
男人状似喃喃自语，“你到底有几分认真呢……”
高梨眼神一滞，莫名的刺痛瞬间传遍了整颗心脏。
林上清回过神来，捏着他的脸蛋，晃了晃，“问你话呢，是不是认真的？”
高梨凝视他的眼眸，而后咧嘴笑，不在意地哼了一声：“当然不是认真的，我们做替身的，最重要的就是不能爱上金主，丢了尊严事小，丢了心那就完蛋了！”
林上清眸光半敛，眼中笑意不减，却再也没有深入眼底的动容。
“知道了，小骗子。”林上清放开他的脸，“开车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