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纾
他真的急需一颗速效救心丸……
他那时脑子怎么就抽了呢,想也不想跳下去救人,结果人没救到自己先被一个浪花拍晕。
那种强大的自然威势根本不是他这种小菜鸟能抵挡的。
也就幸亏欺诈师还没离开鲤鱼乡,把他们俩都救了下来。
不过这人要不要这么强……
“不是威尔救的你,”相雪秋听到他心声似的在前引路,贴心告知,“我们发现你时,你就躺在那里了。”
“……谁?”
一声窸窣响动,灰蓝色竖瞳宛若蛇眼于黑暗中挣开,他才颤声不敢置信问出,身侧男人已带起一阵风掠去。
“欺诈师!”
“顾容与!”
两个名字不约而同脱口而出,话音落地,纪纶相雪秋转头互望,相继改口。
“顾容与住手!”
“威尔不要伤人!”
两人急忙上前制止,缠斗中的两个男人充耳不闻似,身形飞速在溶洞中移动,每一次交手都是招招毙命,看得他们心惊肉跳。
数分钟后,两个男人自己停了下来,一东一西相隔甚远的距离,气势还似剑拔弩张般对峙。
一身发皱衬衫的顾容与面色冷峻,纵使在笑也似讥诮,“雇佣兵,你不知道别人的东西不能乱碰吗。”
欺诈师抱臂点着胳膊,勾起的唇角戏谑挑衅俱杂,“我看他可怜兮兮丢在那没人要的样子,好心帮你收起来,难道你不该感谢我吗?”
话音未落,双方杀气骤涨。
“毕竟,这里可不止我们四个人的气息~”
“还有人!?”
纪纶惊诧出声,转头发现自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后知后觉自己应该为顾容与宣告物品所有权似的行为感到羞赧。
“顾容与……”他低头轻道,“谢谢。”
他又救了他一次。
越到尾音,越几不可闻,相雪秋那边还训起欺诈师来,盖过了他的声音。
顾容与像听见又没听见一样,眼尾瞟他一眼,抬手不甚在意敛去肩上水草。
纵使衣物不再齐整,身上还有划伤的细痕,他依然不见狼狈,气度仍是顾家人特有的优雅矜贵。
纪纶眼底被针扎似刺痛,连忙转开头。
不出意外,他会躺在那被相雪秋他们发现,就是顾容与先把他从江里捞上来的。
水下湍流凶急,没有顾容与护着,他应该早不知道被暗流卷到哪里去了。
“弗洛斯特·威尔,我以为你有分场合做事的理智。”
两个男人差点互捅刀子不要命的行径,明显让淡漠脾性的相雪秋都不悦了。
欺诈师初时没看清人动手,还能理解是他的尖兵战斗本能作祟。
她和纪纶都提醒了还能打下去,那就是纯纯为打架而打架。
他们还是幼儿园小孩子吗,用对方来发泄?
他们被暗流卷到这个地下溶洞,怎么出去都还是问题,前路是否还有未知危险,多少敌人也不知道。
他们这方武力值最高的两人打起来,自相残杀了属于是。
想到这纪纶压下异样,略过被训得灰败掉色的欺诈师,盯稳不远处席地而坐,眸眼半阖似是休憩的顾容与。
欺诈师一个好战分子,逮到个稍微有点实力的就蠢蠢欲动,他不意外。
顾容与怎么也能做出这么不明智的事情?
沐浴在他灼灼目光下的人仍无反应,八风不动的冷漠。
纪纶想说什么又不好说的,把自己憋得气结。
“顾容与你这人真是……”
靠,他和真没法像相雪秋那样淡定训人!
相雪秋那边已完事继续赶路,他问过是想顺着暗河的水流方向找到出口,也只能装着若无其事地跟上。
他们从跳江到进入这个溶洞,应该没过去三个小时,据相雪秋敏感的时间感计算。
其中,中途找他和等他苏醒耗去了一半时间。
纪纶听到这深感愧疚,顺便提出相雪秋完全没必要记得这么清楚。
时间感太好也不是好事,会让他们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行走像是度日如年。
他感觉已经走了很远的路,漫长地仿佛过了一天,眼前的隧洞还是无尽无止,望不到尽头。
麻了,累了。
出口到底在哪里。
“停下来,休息一会。”缀在他们队伍最后的顾容与蓦的出声。
相雪秋和欺诈师一前一后在前头带路,闻声回头。
“哦,我倒是不介意。”
相雪秋没有出声,微微点头算是同意。
在她前面说话的欺诈师看不出一丝疲惫,纪纶累得已经分不出心神去分辨这变态的语气含意。
既然一个队伍中的人都赞成,他顺势坐下,默默调整开始急喘的呼吸。
距离地表不知道多少米的地下氧气含量不足,对他这种身体素质不算多强的人绝对是个沉重负担。
他感觉肺都要烧起来了,嘴唇也变得干裂。
“喝吗?”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有渗水的钟乳石,他用凹陷的石块收集了一些清水回来给相雪秋。
相雪秋没要,说是她和威尔自己去接。
纪纶便捧着水来找队伍最后一个人。
从和他们见面就散发生人勿近气场的Alpha独自占据着一块地,手搭着膝盖似是眺远沉思。
听见脚步声,他眼睑掀起,眉眼微眯望来,无端眸光流转,唇角略略勾着,“知道你胆大,未想你连命也不要了。”
“那你呢?”纪纶毫无怯意地直视,“你又是为什么?”
顾容与静默半晌,撩起额发,敛去眼底自嘲之意,“不知道。”
或许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
纪纶摇头失笑。
就如红柚战胜求生呼救的本能,宁可自己被掠走,也不想牵连靳恩。
顾容与明明也有顾家人明哲保身,游戏世界,绝不沾染丝毫纷争在身的冷漠天性。
看到纪纶纵身跃下高台的那一刻,他还是冲动了一瞬。
那都是很难说清的事情。
纪纶留下那点清水,离开继续找钟乳石接水。
说是冲动也好。
要因此认为顾容与是感情用事,真的因为在乎他而舍生忘死,也不尽然。
顾容与这种心高气傲的人,长年身居高位,被权欲熏陶,真得太复杂了。
用任何一个标签放在他身上都不合适。
王城人、顾君、顾家人,亦或是未来城主,高高在上的最高掌权者,蛊惑信徒的君主,朝圣者追寻的终点……
每当他发现顾容与一个特质时,就会发现那都不是他的本质。
那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纪纶不知道。
顾容于也不知道。
就好像这面名为顾容与的镜子背后还能照出另一面,他们都在谨慎而小心地伸出触角打量试探,谁都做不到率先逾矩一步。
“那是什么……”队伍重新启程不久,暗河中流动的金光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神迹。”相雪秋毫不意外的冷淡。
纪纶就近蹲下,片刻回头满眼复杂。
河神送聘礼之说还真应验了?
惊诧过后的纪纶突然想起来一个在湘水镇就想问欺诈师的问题,“你留给老板娘的一大袋子金币哪里来的?”
欺诈师哼笑两声睨来。
很好,这还是个强盗。
“继续。”上来插在他们之间的顾容与音调冷淡,干脆利落的两个字催促他们不要耽误时间。
相雪秋仰头感受着流经溶洞隧道的气息,若有所思:“近了。”
巨大的水流声音越来越近,直至风力强劲吹得人几乎站不稳,眼前骤然开阔,别有洞天的震撼一幕看得所有人屏气凝神。
眼前简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世界,一边是数百米高的水流哗啦而下,坠入无底暗黑的深渊,种种怪石嶙峋,奇形怪状之物,宣示着神秘浩瀚的大自然力量。
在轰隆的震响中,一边是在动力引擎运转下的巨大水下涡轮,彰显出何为人类工业创造精神的伟大。
“这就是……”纪纶瞠目结舌,久久不能言语。
“所谓的神迹,就是这个可以移江倒海的水利控制系统。”耳边相雪秋声音夹在轰鸣声中倏然出现。
“姑姑的笔记本里记载,它已有超过五十年的历史,原本作为治理水患的工程使用,后来不知为何,它失灵了。”
纪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几十年里,深受水患侵扰的当地人无意中发现,以人葬的方式献出祭品,所谓的河神就会回应他们的愿望,让河水不再泛滥,保他们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