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纾
只有憎恨才能燃烧自己,获得存在的意义。
“他恨崇明,恨这个国家的所有人是吗。”联系当年的事情,江泠轻易推断出白玉京离开的理由。
“所以说,是不是也有种可能,我不是父亲的儿子?”
“不不不!您怎么会这么想!”老伯被他的敏锐和大胆发言吓一跳。
冷静下来忽然想到,等等,好像确实也有可能!
白玉京那个人的性格放崇明他们那一群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轻狂放纵,极端自由主义情绪化……
不不不,他不能这么想,太不敬了!
“您放心,没有这种事,因为他当时爱慕的人啊……是当时整个华龙国都喜爱着的何夕洛风。”
那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所有人心中爱与美的化身。
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出不合道德礼教的事情。
当然,可以完全否决这种怀疑的时候,江泠不得不同时接收到老伯递来的同情眼神。
是的,生育他的另一个亲人,爱的不是他现在的父亲。
江泠神色倒是从未有的平静,见不到一丝对江域的意难平。
知悉了白玉京是活得如此热烈,敢爱敢恨的人,更加能明白,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当年会有他的出生,已经是个万分偶然的错误。
而对于江域来说,他曾经有过那么短暂一瞬间,天上白玉京的壮丽落入他怀里。
他没有守护住,便是一辈子的失去。
随着时间的洪流滚滚向前,昔年为数不多的一点理想与壮志,早在无尽的政斗中淹没。
他的父亲是可怜的。
江泠甚至觉得,他和那个在雨花台看到的少年一样可怜。
明明拥有无边富贵,却束手束脚,活得还不如纪纶一个平民热烈。
……
试探地踏出一只脚,门口影子一样的守卫悄无声息出现。
两张脸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默默先缩回的纪纶进屋无比愤愤。
他又被顾公馆这些神经病打败了!
所以他四天前为什么要选择跟顾容与来黎王城呢!
整整三天,三天他都被困在这房间里不能出去,不管他怎么要求,顾容与都没有露面一次,周围这些佣人守卫也跟锯嘴葫芦一样,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问就是您有何吩咐,有何需要,逼急了才会加上一句少城主有空就会过来,请您不要着急。
他怎么能不急。
这顾公馆看似金玉满堂,无比富丽华贵,却没有丝毫人气。
就这三天里,他见到的每个人都跟个影子一样,毫无存在感不说,还跟机器样一板一眼。
他们是只认准了这顾公馆唯二的两个主子,完美融进这金碧辉煌的背景墙里,旁人引不起他们丝毫波动。
他就难受了。
他实在受不了这个笼子一样的顾公馆。
哪怕他在这里得到的服务无比贴心,不管有什么无理要求,除了他要出去,下面的人都会很快给他办妥。
昨天他故意为难守卫,要看全城新出的书,做不到就别拦着他,结果这帮人两个小时就全给他送来了。
无话可说的他只能老实一天,知道今天又开始全身难受。
顾容与到底什么时候露面,什么时候放他走?
遥想他们从溶洞出来后,一批人追杀他们,虽然有欺诈师帮忙,打斗中顾容与仍难免受影响,情况再度恶化。
昏迷前,顾容与一把抓住他手腕交代,不是所有来寻他的顾家人都能信任。
只有凯文或者常雍带头负责的队伍才是能信赖的。
这番提醒害他一路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真以为顾容与在黎王城的地位是不稳固的。
可是后来遇到顾清冕的羽林营,不也无事发生。
顾清冕尽职尽责,将他们安全送回了黎王城。
盯着镜子里不自觉眉心紧缩的自己,纪纶怔然失神。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还要一路相随,直接将顾容与交给顾家人不就够了?
相雪秋当时说想回鲤鱼乡再看看,欺诈师陪同,他明明也可以跟他们一样走掉。
结果最后成为大怨种的就只有自己吗,他陷入深思。
是怕顾容与所言是真的,放不下心?
就他这几日所见,这个顾公馆的氛围确实诡异。
可同时,顾容与在这里的权威无可挑剔的深入人心,说一不二。
每次他提到顾容与这个名字,顾公馆这些伺候的人眼底既有畏惧也有崇敬。
畏惧的是他胆敢直呼其名,因为顾容与迟迟不出现,言语间对顾容与大不敬。
还真是有够可笑的,他唇角牵起弧度,几分自嘲和无奈。
但凡他当时狠点心,对那只昏迷还紧扣他手腕的手无动于衷,他也不至于落得眼下连人身自由都受限的境地。
想到这他下定决心,拍案而起,镜子中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吓他一跳。
“你是谁?”
来人大大方方露出容貌,脖上别着的朴素红巾分外惹眼,张口更是让他心口一震,“乌统领托我给你带句话。”
……
“喂,还在不在门口?”房内窗棂敲响,下一秒窗外就冒出一个身影,毕恭毕敬鞠躬,“纪少爷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我要出去,把顾容于叫过来。”
“这……”
“这是通知。”不等那人继续说下去,他一脚踏出门槛。
前两天跟守卫推拉是他不想为难他们,还真以为他不敢出去呢。
忍到今天已是他的极限,懒得跟顾容与玩捉迷藏下去,他径直走向大门出口,一路虽有守卫劝阻,却没人真的敢动手拦他。
这事情不就简单了吗。
他前两天就该这么干了!
想着给他们留点面子,结果生生白耗了三天在这,他亏死了。
“纪纶!!”
眼看他来真的,大门近在咫尺,终于来了个认识的。
“你应该叫我什么?”他转身故意挑眉一笑,“我记得你还没从风纪委离职吧,凯文?”
气势汹汹赶来的凯文一噎,话到嘴边咽下,扯起笑脸先叫了他一声“委员长”。
那笑完全没他在新阳的阳光开朗。
这是装都不装了啊。
“你要去哪?”
“我的自由。”
“我替少主问问。”
“哦,我回答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纪纶作势转身,凯文连忙软下口吻。
“你不是不能出去,少主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只要你出行带着府里的人,整个顾公馆和黎王城都随你去。”
呵!
纪纶压不住气冷冷一笑。
凯文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到这他就来气。
第一天刚到他就提出要一个人四处转转,摆脱守卫后,想趁机见到顾容与,说明他急着离开。
结果顾公馆就是个迷宫,还是个阴森诡异的迷宫。
那个幽暗冷肃,死气沉沉的,差点没给他吓出一身冷汗。
遇到一个藤蔓爬满院墙的院子时,他还听到一阵神经质的笑声。
过去一看,一个温柔会笑的重胤正和门内人柔声细语说着什么。
那阵莫名笑声大概就是门里的人发出的。
不过这不重要。
他至今还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温柔会笑不面瘫的重胤啊,这不更吓人!
“你就偏要走吗?”凯文一句话打断他思绪,不等他开口,他烦躁似的来回踱了几步。
“你要做的事,哪次他没帮你解决,你要救的朋友,他也帮你救了,还要怎样?”
凯文就差把你“非要出去趟这趟浑水,能不能乖一点听话”摆到台面上来了。
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待在顾容与身边,所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轻易就能获得。
而纪纶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需要做,唯一的要求就是在他需要的时候在他身边。
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做不到。
凯文看他已经十分不客气。
他的不假辞色和烦躁,以前都没给过纪纶,忪怔后他神色坚定,“这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