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纾
宋礼那口老血当即吐了出来。
玛德他算是明白了,这些家伙真的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事!
里应外合,通敌卖国他们都做!
他就说为什么偏偏只有他们宋王城边境不得安宁,从年前新阳夜袭后,邻国的小股作乱就没停止过。
人家战国和汉王城没有城主在,边境都稳得一批。
一边他又心有戚戚想到,难怪华雄蓝兰被指控卖国贼时,王城众人一点不意外。
敢情都是他们做过的事!
用自己做过的坏事陷害别人,他们当然熟悉。
宋礼越想心里越酸涩。
洞口,纪纶眼睛也酸涩无比。
纯粹熬的。
从昨天带着宋礼一路逃命,他们是森林也闯过,沼泽地也趟过。
慢慢已过了邻国边境线,这支尖兵小队还是紧咬着他们不放。
这是跟他们有多仇多大怨,才能这么坚持不懈?
真的累了。
纪纶闭上眼睛,缩在大石之后缓缓呼吸。
每解决掉一波敌军,他都能得到一阵短暂的休息时间。
可惜这个间隙越来越短,从半小时到十分钟,对方耐心消耗逐渐殆尽,也不知道他和宋礼还能撑多久。
援军……又是什么时候到呢。
两个小时过去,宋礼和他先后出去几次守住关卡。
眼看夜色渐淡,而天色渐明,俩人不再轮番休息,吃掉最后一点食物,各自检查随身携带的东西。
稍息,俩人脸色俱一沉。
天一亮,这个地方肯定要迎来一次大战。
要么敌军打上来,要么他们突围出去
他们的胜算取决于他们的物资,影子都不知道在哪的援军就不指望了。
而他们的物资……所剩无几到没有。
纪纶摸出一柄军刀,这是来救宋礼前,他按惯例带上的防身用物。
经过昨天一个白天和黑夜的有效使用,现在已经不成样子。
纪纶嫌弃地扔到一边。
杀不了敌的破刀不是好刀,还好他还带了个违规用品,一把漂亮的左轮手.枪。
这是前几天顾容与提醒他王城民风彪悍,以防万一要他带上的
万万没想到真能排上用场。
纪纶摩挲着唯二的两颗子弹,骤然察觉到旁边人的视线,“你看什么?”
宋礼梗着脖子反问:“你又看什么?”
纪纶一噎,语气强硬几分:“别想打我的主意。”
宋礼也有配枪,盯着他手里的东西,故意多看了几眼,顺便恶劣地冷哼一声:“哼,吝啬,贫民就是贫民……”
他嘴里嘀嘀咕咕,无非是那一套大少爷的抱怨。
看着又成了那个令人生厌的宋礼。
纪纶掂量着两颗小小的金属物,低眸无言。
“山上的人听着!……”
通过大喇叭放大的叽里呱啦声传到半山腰,当即得到宋礼一句点评。
“什么小破国,连通用语都不会说。”
纪纶忍不住白他眼,现在是他自恃大国上民,说这些的时候吗。
人家在招揽他欸,说是投降不杀,还会好好礼待他呢!
当然,信这番话的前提是忽略后面那一长串恶毒凶狠的威胁诅咒。
这些人想活捉他们,早几十个小时前就该说了,现在说这些,不过是想放松他们的警惕,声东击西。
想到这一天一夜双方僵持不下,彼此都留下痛苦不堪的记忆,纪纶往下瞥一眼,不爽啧了声,“你说他们抓到我们,会把我们大卸八块吗?”
宋礼抚摸着他的装甲手腕,在洞口喃喃:“我绝不会受此侮辱。”
“什么?”纪纶回头一副听劈叉的样子。
他都听到了什么玩意?
宋礼看了他眼,扭头无言,只有嘴抿得紧。
纪纶才发现这人也生了一副风流的好相貌,和宋如风不愧是兄弟。
摸出珍藏的两颗子弹,纪纶低头轻笑了声。
宋礼方才真的误会了,以为他是那个意思。
这两颗子弹,他一颗也不想用在自己身上。
也许宋礼从小接受的教育已经让他随时有战死战场的觉悟。
可他怎么甘心呢?
父母亲人都还在首都等他回来,他怎么忍心丢下他们赴死?
他狠狠心可以像英雄一样牺牲,可他死了,他们在首都怎么活下去。
纪纶想到这,心里就疼痛难安。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活着。
他不能死。
深深凝望宋礼几眼,将这副模样记在心里,纪纶走向下山的路。
他是真诧异,宋礼竟有如此觉悟。
只可惜,陪在他生命最后一段路的人,并非真英雄。
“混蛋!!”扭头发现他不见人影,宋礼飞快追出来,“你去哪!给我回来!”
底下的人发现他们动静,炮火不要钱似投过来。
顶着炮火,宋礼也要给他一拳,纪纶挡下来,又被他撞进一边草丛。
“你疯了!”
“你才疯了!”
前几天才在军舰上说过的话,再度上演,只不过这次是宋礼怀疑他疯了。
他竟然想跟敌人投降!
纪纶心想你才发现我的打算吗,宋礼大吼道,“你敢!”
纪纶撸起袖子就准备撂倒他证明,突然消失的炮火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俩人顾不上扭打,连忙躲着飞散的碎石跑开,寻到一块高处看下面的情况。
一道好听又铿锵有力的声音,比他们的视线还要快地传到耳边:
“上面的人,你们是宋礼和纪纶阁下吗,你们安全了!”
纪纶怔忡一瞬,转头看宋礼,俩人都不可置信。
他们都做好最坏打算了,现在告诉他们,他们有救了?
救他们的人……还是莱卡泽奈,那个帝国四皇子?
纪纶沉思托下巴:“他已经迫不及待来跟你哥提亲了吗?”
宋礼:“……滚!”
想到这门亲事他就烦,纪纶还敢提。
专戳他肺管子是吧。
山下的人制服那队尖兵小队,以为他们没听清,挥动旗帜打旗语。
两排分立的皇家士兵之间,莱卡泽奈高大挺拔的身影分外惹眼。
半个小时过去,山上还是没有人下来的动静。
一个随从官上前,和莱卡泽奈说了什么,莱卡泽奈戴着白手套的手打了个手势。
注意到他的动作,纪纶在大石后眼皮一跳,“他认真的吗?”
宋礼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对底下被砍头的俘虏惨叫声置若罔闻,反而没头没脑问起纪纶,“诶,顾容与当时跟你求婚,你为什么拒绝啊?”
真就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呗。
王城这么封闭的环境,都挡不住他们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纪纶原想敷衍过去,宋礼眼神却执拗。
他大概不是想从他这得到一个答案,而是试图借此了解莱卡泽奈那种人的想法。
莱卡泽奈和顾容与某种意义上是同类人。
宋礼不想做个糊涂鬼。
纪纶跟他患难与共这一天一夜,到底存了几分自己人的情分,想了想,不介意跟他说心里话。
“也没什么特殊理由,只是觉得……他能容忍我的放肆,容忍不了我的信仰。”
纪纶自嘲一笑,“当然,我这种人谈信仰确实听着可笑。”
宋礼也确实笑出声嘲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