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梅星
彭予枫说:“你怎么发现的。”
陈礼延短促地笑了一声,说:“你说呢?”
他说……彭予枫有点恶劣地想。大概是陈礼延跑去找他,敲开门后看见一个陌生人。要不就是二房东还没来得及把房间租出去,里面全是空的。
缺氧带来的后遗症很明显,彭予枫竟然从陈礼延的语气中听出一丝生气的意思。
陈礼延从不生气,他顶多会失落一阵,但很快就会恢复。彭予枫还坐在椅子上,短短几秒钟诸多念头闪过他的脑海,想说话却打了个喷嚏,接着是无法忍耐的咳嗽。
彭予枫把手机拿远一点,但还是能听见陈礼延提高的声音:“你生病了?”
“……嗯。”彭予枫说,“没事,感冒而已。”
“你现在住哪里。”陈礼延又问一次。
彭予枫忽然笑起来:“你不会要过来看我吧?”
陈礼延说:“我家里还有一些止咳的药,你还缺什么?去浙二看了吗?”
“没看。”彭予枫说,“反正就是感冒,睡几天就能好。”
陈礼延停顿几秒,好像觉得彭予枫有点迷糊,更加严肃地问:“你现在吃了什么药?你不去看的话,就在美团上买点。”
彭予枫轻声说:“你别管了吧。”
“彭予枫。”陈礼延又叫他名字,认认真真地说,“你地址发来。”
彭予枫的鼻子还是不通气,用嘴巴呼吸了好一阵,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觉得天旋地转,他的眼眶酸胀起来,觉得这间公寓似乎正在不停变小,一直在挤压他的五脏六腑。
他给陈礼延发了地址,陈礼延挂断了电话。
彭予枫抽着纸巾擤鼻涕,还是非常难以呼吸。他把椅子放在公寓门后,坐在那里数着时间。
陈礼延来这里一共花了半个小时,敲门声急促,惊醒差点又睡过去的彭予枫。彭予枫站起来给他开门,但很快地就背过身去,鼻音很重地说:“进来吧,我没收拾,你要是给我药的话就放桌上,我真的想睡觉了。”
陈礼延拎着一个大袋子,里面有药也有吃的,还有梨子和蜂蜜。他脸色不怎么好看,眉头一直蹙着,砰的一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打量起这间公寓。
这是他第一次真的走进彭予枫的出租房,以前他住宋景明的那间时,彭予枫也没邀请他进去过。
陈礼延有挺多话想和彭予枫说,但眼下都被对彭予枫的担心给盖了过去。彭予枫转头进了浴室,连一个正眼都没给陈礼延。
“彭彭……”陈礼延克制着情绪,“反正各种药我都给你带了点,你等会儿自己吃吧,等下我……”
他的话陡然停住。
陈礼延的目光无意中落在彭予枫床头柜上的一个小亚克力盒上,注意到那里面放着一个粗制滥造的布鲁斯·韦恩。
那是陈礼延买的。
他们去做蛋糕时候,陈礼延随手买的装饰品。蛋糕都吃完了,怎么这个玩意儿还留着?留着就留着,怎么还专门买个盒子装起来?装起来就装起来吧,怎么还放在床边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那你有没有感觉到他喜欢你?”
好多天来,婉瑜的话像是驱赶不走的魔咒般盘桓在陈礼延的心中。现在,他更加不知道怎么反驳她了。
第31章 一束光中的眼泪
也是不巧,彭予枫本该在陈礼延来之前把那个摆件收起来,但他生病之后思考能力下降许多,没有想到这一茬。
他去浴室里是在拧毛巾,想用湿毛巾给自己降降温,陈礼延在外面絮絮叨叨一会儿,突然没声了彭予枫才觉得有点不对。
“陈礼延?”彭予枫走出去,看见陈礼延沉默地站在桌子前,低垂着头,像是一尊失去行动能力的的雕塑。
彭予枫还没察觉到陈礼延发现的事情,只是看他状态不对劲,所以又问:“怎么了?”
他说话挺费力。不止是鼻塞的原因,还有正在发烧,没精打采,声音喑哑。可陈礼延还站在那儿,独自一人陷入震动的世界,陷入将他整个吞噬的危险旋涡。
彭予枫懒得再和他多说,就说:“你没事的话就走吧,我觉得我这感冒会传染。”
陈礼延终于动了动,微微侧过脸来看了彭予枫一眼。
又到傍晚,公寓的窗外落下橘色的夕阳,陈礼延站在逆光处,只是不言不语地看过来。彭予枫在家穿着睡衣——说是睡衣,那也只是以前穿旧的T恤,领口洗了很多次已经松垮,短裤下方露出修长匀称的双腿,赤脚穿在一双蓝色拖鞋里。
他的家很简单,彭予枫也很简单,简单到没有给陈礼延准备拖鞋,陈礼延也好像不应该来这里。彭予枫用冷毛巾捂着脸,试图降降温,没什么力气地坐回到床上。
陈礼延沉默着,几次三番想把话问清楚,但又觉得不忍心,最终他只是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耳温枪,走到彭予枫面前,然后弯着腰给彭予枫测了一下。
机器发出嘀的一声,三十八度五。
陈礼延轻声说:“你再不吃药真的说不过去。”
彭予枫居然只是笑了笑。
他的黑发软软的。陈礼延从上而下地看着彭予枫,看见他秀气的鼻尖微微翘起,脸上和脖子上都带着异样的红。彭予枫好瘦。陈礼延出神地想,他的锁骨在领口那儿看起来好明显,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
“我知道了。”彭予枫还是很疲倦,他抬起头,“你走吧,你……”
彭予枫突然停顿住,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他看见了。他看见自己没把床头上的摆件收起来,他发现了那个小小的蝙蝠侠。
一种极其恐怖的猜想跳入彭予枫的脑海,陈礼延还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拿着耳温枪。
他也看见了!彭予枫浑身打了个冷颤。陈礼延的那些犹豫、那些沉默似乎在这一刻都复活起来,不停叫嚣着,围着彭予枫旋转。他看见了吗?等下,他看见了又如何,这反正不能说明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个小手办很可爱,留下来也没关系吧。
落日的光继续透进来,这一刻是如此静谧,彭予枫又冷又热,原本他就不舒服,再加上担心陈礼延会不会知道什么事情。彭予枫别过脸,立刻远离陈礼延,走到桌子旁去拆他带来的药,就着冷水吞了下去,回头对陈礼延说:“好,我吃了,你走吧。”
他的“逐客令”一直没断过。
陈礼延原地站着没动,彭予枫突然感到害怕,走上前拽着陈礼延的手腕,想让他出去,结果却反被陈礼延用手拉住手腕,将他往自己那边拖了拖。
“彭予枫,你是不是……”陈礼延低声地喘着气,眼神带着不知所措,手心的温度相当高,“你是不是……”
彭予枫想,什么?我是什么?他难道真的知道?
两人面对面站着,陈礼延离他很近,似乎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彭予枫能闻见陈礼延身上的味道,一种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哪一款洗衣液。
也许他不会再有和陈礼延这么近的时刻,但说不出来为什么,彭予枫走神了。他偏着头没有看陈礼延的眼睛,而是把视线聚焦在陈礼延的耳垂上。
“你是不是……”陈礼延说。
没说下去。
他又深呼吸几次,换另一种说法:“你为什么……”
还是没说下去。
彭予枫却不想再听了。
他毕竟没有真的挣脱,但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干脆直接退后,陈礼延被他往门口拉过去,彭予枫伤感地说:“要么下次再说吧,我马上药劲上来了,想再睡一觉。”
陈礼延走到门口,声音极轻,像是雪花落在树叶上,他说:“你蛋糕都吃完了,为什么还留着那个装饰品?”
就在此刻,倏然之间,一束光从陈礼延的身后打来,穿过他,穿过彭予枫的心——他垂着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沿着他的鼻梁坠落下来,停留在他因为发烧而干燥的嘴唇上,如此摇摇欲坠又不堪一击。
陈礼延肯定知道了。彭予枫想。为什么?难道这阵子他不联系他,也是因为这个吗?
陈礼延被彭予枫忽然落下的泪吓了一跳,抓住彭予枫手腕的力气一松。彭予枫低头快速地拿手背擦了下眼睛,然后打开门,非常生气地说:“再见。”
“我……”
“别来了。”彭予枫坚持地说,“谢谢你送药给我,但是别来了。”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把陈礼延整个推出去,陈礼延没有反应过来,让彭予枫砰的一声关上门。他在门口踉跄几步,听见咔哒一声,彭予枫反锁了房门。陈礼延机械性地往外走,走到公寓的电梯门前,一对情侣正好要出来,陈礼延也没看见,直直地往那女孩身上撞去。
“哎。”男孩眼疾手快地推了一把陈礼延,护着自己女朋友,“你干什么!是不是有毛病!”
陈礼延被推到电梯里面,他胡乱地说:“不好意思。”
电梯的金属门在陈礼延的眼前被关上,他站在角落里,却忘记按楼层数字。他就这么一直站着,直到一楼有人要上来,于是把陈礼延也顺便带下去。
走出公寓,陈礼延的车还停在路边,他坐进车里,把脸埋在方向盘上。有一瞬间,陈礼延觉得接受不了。他不相信,但是他看见了。他看见了,那他还要怎么否认?
坚持彭予枫就是自己的朋友,否认彭予枫在他面前落下的眼泪。坚持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否认婉瑜对彭予枫的猜测。坚持这个世界还和原来一样,否认他此时此刻也乱成一团的心。
陈礼延坐在车上足足有两个小时,像是死了,又像是被人一拳打晕过去。
直到夜色终于降临,陈礼延给张浩然打电话:“你在哪儿?你去不去蹦迪?”
张浩然说:“都多久没去夜店了,你之前不是觉得吵吗?”
“我现在想去一下。”陈礼延小声说,“我接你一起去。”
“那我跟小沫一起。”张浩然说。
“好。”陈礼延说。
他把情绪收回来了,他假装什么感觉也没有,非常冷静地开车去接张浩然和小沫。
以前陈礼延还是刚上大学那会儿喜欢去夜店蹦迪,他们那时候也不怎么会,后来喝多了放开后学会跟着音乐扭动身体。迪斯科球旋转着照出五颜六色的光,音乐震耳欲聋,舞池里都是人,都是年轻的身体。
陈礼延再次走进去,给张浩然和小沫点了东西,他什么话也没说就去跳舞。不能闭起眼睛,只能仰着头看那些灯光。
他跳了一会儿有人来和他一起,那姑娘有双狐狸似的媚眼,眼角都是彩片,像是鱼鳞般亮闪闪的很好看。她配合着陈礼延扭动几下,又把手搭在陈礼延的胳膊上。陈礼延没拒绝,女孩贴上来对他笑。
“你叫什么?”女孩在他耳边说,“你长得很帅。”
陈礼延也低着头,在她耳边说:“我叫陈礼延。”
“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
狐狸眼的姑娘拉着陈礼延前往舞池的正中央,跳跃的光线迷幻得像是梦境,陈礼延说:“跳到什么时候?等会儿一起去喝酒好吗?”
“好。”姑娘说。
陈礼延浑身都在发热,人潮在他周围像是海浪,各种香氛、汗味、尖叫、嘶吼、嘲弄、亲密的接吻声环绕着他。他好像逐渐遗忘了现实,可每当他真的快要疯掉的时候,他又总是回到几个小时前,彭予枫的公寓。
那一刻,所有的声音又都消失了。
舞池中央的人还在跳舞,只是一切都变成了缓慢的默片。陈礼延想,他在干什么?他为什么在这里?彭予枫的公寓里有一扇窗,夕阳就是从那里照进来的。他的白色床单睡出了褶皱,他的眼泪停留在他饱满的唇上。他怎么可以生病了还那么可爱。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陈礼延。陈礼延以为他们是朋友的……
“帅哥。”有人咯咯笑,“你好像……硬……了……啊。”
陈礼延头晕目眩,有柔软的身体继续贴上来缠着他,有多出的手臂环绕着他的腰。有个满脸愤怒的男人拨开人群,目标是陈礼延怀中的狐狸眼女孩。张浩然和小沫在另一边看见,敏感地察觉到不太对劲。
“骚货。”男人说,“一会儿不看着你就勾搭上别人了……喂!”
陈礼延的衣领被人粗暴地拎起来,有唾沫星子飞到他的脸上,他被人晃了两下,却还留在彭予枫的那间公寓里。
“你他妈的!”男人突然怒不可遏。
陈礼延的耳膜发出一声嘶鸣,一股现实的巨大吸力将他从彭予枫的身边带走。他喘了口气,眼珠转了转,看着眼前的人,然后猛地一拳打中对方的鼻梁。尖叫声又提高一个分贝,周围的人像是被风压弯的麦浪,张浩然不顾一切地跑过来,大吼道:“陈礼延!你发什么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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