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鹿魚魚
到底是住了十多年的地方,再狭小阴暗,人对居所的依恋都是在日复一日的往返中悄然滋生的。
在真正离开之前,黎听遥扑进带着兰花香的床铺里,头埋进枕头蹭了蹭。
不过几秒的时间,不同寻常的倦意就如江水翻涌而来,他被淹没在困乏里,渐渐失去爬起来的力气。
他半闭着眼,在昏厥的边缘想起了一些事。
也明白了兰花香气熟悉的原因。
类似的气味,他在研究生复试前夜闻到过。
区别在于,那一年初次尝试气体催眠的席瑞没能控制好用量,让整个房间香得可以做香水炸弹。
这回,他倒是长进了,把味道控制得甜而不腻。
不记得过去多久。
黎听遥只觉得自己被大片大片的黑暗笼罩,一切场景都在淡去,只有那一股压抑的情绪抓住他的心脏。
他拼命要醒来又被昏沉的意识拖拽,脑袋里像是被吊了一根弦,有人死命绷着弦的两端在他大脑里来回切割。
醒来……醒来啊……
睁眼的瞬间,他被眼前那双黑沉的眼吓得后退,然而后背就是床铺,他根本退无可退。
笼罩住他的黑暗,是幽深的,来自席瑞的注视。
席瑞做起事来从来都肆无忌惮,不计后果。
见哥哥醒来,他愉悦地伸出手,用他的虎口丈量黎听遥的脖围,嗓音莫名发哑:“哥哥,你还是闭着眼更好看。”
黎听遥目露警惕,压了压后脑的枕头,试图脱离这样的桎梏。
席瑞骤然收紧手掌,喉间发出微小的喘息:“别耍心机,我真的会忍不住。”
黎听遥不惯他,双手使劲去掰席瑞的手,皱起的眉毛都在用力。
“放、放开!”
“不放,”席瑞阴测测笑道,“哥哥又想打我是不是?打啊,我掐死你,你打死我,这样也算是同生共死。”
……这还能互杀的?
黎听遥沉默一瞬,啊,果然深井冰是没有逻辑可言的。
一瞬过后,他更加剧烈地反抗起来。
总不能真被这小变态掐死。
挣扎中,黎听遥忽然感觉后背很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后燃烧了起来。
可是他后背不是只有床垫吗?
大型猛兽在睡梦中缠上了一位人类。
双手双脚都被纠缠住的人类赫然睁眼。
夜依然沉,万物静谧,熟悉的房间置景显示这里依然是秦徵家的次卧。
秦徵的体温也依然火热,黎听遥在夏日的炎炎夜晚被一架火炉强制拥抱。
他拔出自己的胳膊,伸手按了按脑门上的汗,轻而缓地舒了一口气。
之前那些,都是梦啊。
吃饭也好,妈妈也好,席瑞也好,都是梦。
幸好都是梦。
难怪剧情那么莫名其妙。
他才不会和席瑞一张饭桌吃饭。
黎听遥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身体,想要离火热的秦徵远一点。
然而人类的乱动引来大型猛兽的不满,被惊动的秦徵咬在黎听遥耳边,警告意味十足。
他呼噜呼噜发出威胁:“动来动去,是睡够了?”
睡够了就起来加练!
又困又凶的语气让黎听遥莫名开怀。
两个人现在这个姿势,很像是一团寿司,肥厚的金枪鱼肉紧紧团住寿司米,不漏出一点缝隙,占地小,安全感足。
黎听遥微微侧头:“秦,秦徵?”
秦徵闭着眼回应:“嗯?”
“明天,吃、寿司吧?”
秦徵砸砸嘴,抱得更紧:“嗯……”
黎听遥安心地合上眼,往秦徵怀里蜷了蜷,变成一团更贴合的寿司米。
他起初还想接着安静睡,但是都怪秦徵体温太高,烫得他二次入眠失败,他突然一个翻身,正面朝向秦徵,埋进秦徵敞开的睡衣领口里猛吸,汲取生活动力一样地吸。
像他这样习惯于黑暗中爬行的生物,偶尔也会渴望被阳光眷顾。
吸人是一件会上瘾的事。
对于秦徵以前疯狂吸自己的行径,黎听遥开始解、原谅、加入。
他现在吸秦徵也是越吸越饿。
又想起秦徵之前撑在他身上啃啃啃的模样,黎听遥心一横,嘴一张,牙一露,对准秦徵预备发起攻击。
尖锐的小牙离秦徵的胸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只剩两指的距离……
停住了。
紧要关头,他想起了秦徵的名言警句“不能留下双非一本的吻痕”。
黎听遥一激灵,满头火热都被这句话浇灭。
他非常自觉地缓缓移开,为自己差一点亵渎高贵的C9本硕而双手合十,在心中忏悔。
我有罪,秦门。
再次睡着之前,他贴过去更加细致地嗅嗅闻闻,有些遗憾地分析出,秦徵身上的味道产生了变化。
和之前纯粹的太阳光照气息相比,现在的秦徵多了一丝,微妙的甜味。
好奇怪啊,男人的身上怎么会闻起来甜甜的。
甜甜的大型猛兽呼呼大睡,无意识避开了一次吻痕危机。
真是惊险。
【作者有话说】
纠结了一下是卖关子还是干脆揭露在做梦,最后决定放出小秦安抚一下被噩梦吓醒的听听。
#王鹿鹿 善良
秦总就睡吧,睡着睡着老婆的亲亲就飞走了——
第48章 狡兔三窟
这十多年,黎听遥难得有想找人谈心的时候。
最开始是没人和他聊天,渐渐地,他自己也不爱找人说话。
莫名地,在撞见席瑞,又做过那样令人心有余悸的梦过后,他想找到一个可以对话的人。
不见得是要吐苦水,哪怕坐在一起说说今天天气真不错也足以让他满足。
他拉开窗帘,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好吧,今天是暑假里少见的阴天。
一块块鱼鳞状的灰色云层连接成片,层叠地覆盖在城市上空,云层之上,太阳的光也收敛声势,只隐约漏出一丝一缕的朦胧身影。
他略显失望,回过身床铺。
秦徵在床垫上压出的痕迹还没有消失,伸手摸上去,那一块地方却已经全然冰凉。
黎听遥抚平两个人的压痕,舒了一口气。
天很阴,秦徵也早就走了。
一声不吭地回来藏在被子里,又一声不吭地起大早离开。
黎听遥摸不透秦徵的想法。
不过是秦徵的话,做出任何事他都觉得很正常。
比如在床头柜上留下了一杯注定会凉透的热水……
黎听遥抓起那杯凉水一饮而尽,拿着杯子走出房间之前,他摘下写有“多喝热水”的便签条收进书桌抽屉。
或许在和秦徵聊今天的天气之前,他有必要先对其普及一下“热水会放凉”的常识。
他抓起玄关处的电动车钥匙,抬脚出门。
南五环的“玫瑰园”项目附近,黑色宾利丝滑地靠边停车。
苏助扭头提醒后座的人:“秦总,到地方了,需要我先进去知会一声吗?”
秦徵放下平板,松了松领口:“不用,直接进。”
苏助:“好。”
司机按开车门,苏助往外探出一个头,突然动作一顿。
秦徵头一偏:“看到谁了?”
“呃,”苏助撤回一个往外看的脑袋,迟疑道,“好像看到了黎先生,在骑电动车。”
非常鲜亮的大红色爱玛。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南五环。”秦徵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