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之姒
[如果去了别的地方告诉我,想多玩几天也告诉我,我重新给你买票。别让我自己查了,我不想再这样吓你了]
程安昀低头看着这两条消息沉默着,片刻后他泄了气,松开了手里握着的行李箱拉杆。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有虚惊一场,有被重视的感动,还有莫名其妙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
各种各样难以言说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团缠到一起的毛线一样怎么也解不开。程安昀脑子里乱糟糟的,他觉得他现在应该做出点什么反应,但他只是把行李箱放回原位,坐到沙发上重新打开刚刚看到一半的电影,甚至重新开了罐酒。
电影的后半段他没有走神,认认真真地看完了。
但因为前面他没怎么看,所以很多剧情都有点衔接不上。
程安昀看着面前滚动的演员表,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干净。
他垂眼看着玻璃杯壁上残留的白色酒沫,几秒后将其放下,拿起手机把黑名单里梁雎宴的电话号码拉出来,二话不说地拨过去一通电话。
现在国内是晚上九点,梁雎宴电话接得很快。
他没出声,他在等程安昀先开口。
程安昀用指腹摩挲着杯口,几秒后才低声说:“慕尼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不嫌弃的话,去我以前的学校看看?”梁雎宴的语气没什么异常,仿佛不久前连程安昀住哪间房都查出来的人不是他。
他继续道,“太久没回去过,我都忘记有什么好玩的了。”
程安昀又安静了几秒,随后又问:“你以前……你们以前,都去过哪里?”
“我记得有家叫Erinnerung的甜品屋,那家店里的可颂挺好吃的,你应该会喜欢,有时间你可以去试试。”
梁雎宴的话说到这里就没了下文,程安昀纠结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小声问:“……你为什么记这么清楚?”
电话对面传来轻笑一声,梁雎宴像是对这个问题很满意。
他回答道:“因为那家店就在你订的酒店附近啊。”
闻言程安昀愣了愣,打开相册看了眼昨晚他从那家甜品屋出来后拍的照片,点开微信将其给梁雎宴发过去,问:“这家?”
梁雎宴很快嗯一声:“就是这家,看来你已经去过了。”
程安昀小声噢了一下:“这家可颂确实好吃。”
说完他就不知道该聊什么了,现在他和梁雎宴的这个处境实在是有些尴尬,明明还在互相生气闹矛盾的阶段,两个人却在这讨论一家店里的可颂好不好吃。
梁雎宴没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他保持着沉默。
程安昀盯着面前空白的幕布发呆,也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不知安静了多久,程安昀说:“我挂电话了。”
梁雎宴说了声好。
一通没什么内容的电话就这样挂断,程安昀看着这通时长两分钟但沉默了一分半的电话,很想现在就回国。
他放下手机安静地把剩下的水果吃完,找人来把盘子和杯子收走后出去吃了顿饭,决定一个人在这里好好玩几天。
他没去别的地方,也没多做停留,三天后他收拾好东西踏上了回国的路。
期间程安昀去网上搜了旅行攻略,跟着博主做的攻略玩了三天,每去一个地方他就会想曾经的梁雎宴有没有来过这里。
那瞬间现在的程安昀和过去的梁雎宴处于同一时空,他们踩在同一个台阶上,走在同一条路上,看着相同的风景。或许路边的树就是十几年前种下的,他们在同一片树荫下走过。
这三天他和梁雎宴没联系过,但程安昀还是靠这种方式和梁雎宴产生了联系。
到机场的时候程安昀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和梁雎宴发消息。
既然这么懂他,那他一声不吭回国了梁雎宴应该也会知道的吧。
想到这里程安昀都想笑。
他到底是把梁雎宴当成什么了?预言家?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程安昀自己打车回了家。
他这趟出去了一周,刘叔见到他的时候还有点意外,先是问了句:“这次这么快就回来啦?”然后又说,“你刚走的时候你对象过来了一趟。”
程安昀愣了愣,问:“他来干什么?”
“你这问的什么话?他当然是来找你了。”刘叔道,“他说你们吵了架在闹矛盾,怎么样啊,过去这么久了,和好了吧?”
“啊……”程安昀摸了摸鼻子,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好,和好了就好。”刘叔松了口气,继续道,“行了你回去吧,今天这天儿还挺热的。”
程安昀应了一声,提着行李箱上了楼。
他看着家里轻叹一声,把空调打开后将行李箱放回卧室,仰面躺到床上,静了几秒后还是拿起手机和梁雎宴说自己回来了。
梁雎宴没有立刻回复,程安昀放下手机,思考着等和梁雎宴见面之后要说些什么。
现在冷静下来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出国的这个行为像是赌气,但即便如此他也不硬气,还是去了和梁雎宴有关的城市。
梁雎宴一直在引导他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对程安昀来说,和人说出自己的负面情绪比直白地表达喜欢还要难。
表达喜欢是种进攻,说出自己的负面情绪就像是示弱。
程安昀不习惯向人示弱,他也不想向人示弱。
即使是对他已经心动无数次的人也不行,但这段时间程安昀已经妥协了。
比起示弱,他现在更怕失去。
整个下午程安昀什么都没做,就这样躺在床上,只在夜幕降临时去吃了顿饭。
他一直没等到梁雎宴的回复,也不见他过来找自己。
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晚上快九点,梁雎宴还是没回消息。程安昀觉得这种时候自己或许应该主动一点,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打算回卧室换身衣服出去找梁雎宴。
这时门被人敲响。
程安昀顿了一下,转身去开门。
门外的人果然是梁雎宴,他脸上一如当时告别那样没什么表情,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从口袋里拿了个盒子出来,将其打开递到程安昀面前,说:“这是我很久之前就准备好的戒指,本来是要等你解约之后和你告白用的,但某人一声不吭就走了,导致它现在才看到自己的主人。”
程安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梁雎宴拉住了手。
梁雎宴将那枚戒指套到他的中指上,轻轻摩挲了几下他的指骨,抬眼看向程安昀,问:“所以现在能回到我身边了吗?”
程安昀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沉默着回握住梁雎宴的手拉着他走到屋里。
他关好门转过身来看着梁雎宴,双手背在身后偷偷摸了摸那枚戒指,又安静了几秒才开口:“对不起。”
对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梁雎宴完全不意外,他问:“对不起我什么?”
程安昀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背着手低着头,良久后他才闷闷地说:“那天我说了很过分的话。”
“嗯。”梁雎宴说,“那你想怎么补偿我?”
“……”
程安昀想不到。
他盯着地板看了好久,最后说:“可你也有不对。”
“我今天就是来解释的。”梁雎宴往前两步停在程安昀身前,继续道,“我和江衍是很好的朋友,或者说,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他。”
程安昀抬头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兰姐应该和你说过了,他去世了。”梁雎宴说,“他的忌日和生日就差三天,他去世前因为我和江逸吵架来着,那时候我为了给他准备生日礼物对学习松懈了,被我爸关了禁闭。”
“所以我一直觉得很愧疚,如果我那时候能强硬一点或者偷偷跑出去的话,给他的生日礼物也不会变成陪葬品。”梁雎宴语气平静地继续说,“而且在慈善晚会前我也有在剧组见过你。”
程安昀还是没说话,安静地看着他眨了眨眼。
“我对你产生好奇确实是因为你和江衍有一点像,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查过你,你以前的事我都知道。”
听到这里程安昀的表情才终于有了变化,他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梁雎宴嗯一声:“所以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是你,包括后来经过相处,我喜欢上你也只是因为你是你。”
只是因为你是你。
程安昀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眼眶莫名地有些发酸,害怕眼泪流出来,他低下头移开视线,又开始盯着地板。
看了没几秒,梁雎宴问:“你没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此刻程安昀觉得一些电视剧里的主角一伤心就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是有道的,因为他现在眼泪止不住了。
怎么想都是重力的原因。
梁雎宴看着他眼泪一滴滴坠落,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给足了他流泪的时间。
良久后程安昀才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讨厌你。”
梁雎宴有些无奈地轻笑一声,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拉进自己怀里,拍拍他的背说:“这就对了,你有什么话就告诉我啊。”
“让我来猜猜,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你当江衍替身了?”梁雎宴低头看着在他怀里默默流泪的程安昀,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后脑勺说,“你说你,整天都想些什么呢?”
“还说什么对我只是利用这种话,你说完之后开心吗?”
程安昀摇了摇头。
梁雎宴道:“所以以后别说了,记住了?”
程安昀又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程安昀的眼泪还是止不住,梁雎宴抱着他,也不在乎他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衣服。
今晚梁雎宴没走,就在程安昀家住下了。
两个人一起躺在有些小的床上,身体挨在一起。
这天晚上程安昀不知不觉说了很多话,把过去的一切全都坦白了。
梁雎宴问:“你是不是做了两个杯子?”
程安昀静了两秒,嗯一声:“你怎么知道?”
“兰姐在书房找到了杯子的把手。”梁雎宴握着程安昀的手,下意识般摩挲着他凸出的腕骨,继续道,“杯子摔了之后感觉怎么样?”
程安昀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心情,道:“有点解气。”
闻言梁雎宴笑了一下:“那就行,没白摔。”顿了一下,他又道,“下次要摔就摔那种不会碎的,不然受伤了怎么办?等有机会我给你买个铁杯子,你生气就摔它。”
“……”程安昀沉默两秒,没接他这个话茬,而是道,“我那天其实还给你写了一张贺卡,但也被我撕了。”
“是吗?”梁雎宴问,“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