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浩然天风
巨石上,那使出凌空一击的姑娘单手持棍,裙袂飘扬,另一只手则掩唇咳嗽,声音中气不足,面带病容。
这柔弱的模样和趴倒在地还没回过神的白虎形成鲜明对比,给人一种林黛玉三碗不过岗的奇异既视感。
君不犯:“?”
虹:“……”
第69章 兰惹(7)
虎妖连挨两下,还都正中头颅,实实在在地懵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惊诧迅速转变为愤怒,甩甩头,冲前方山石上的女子狂吼一声。
虎爪收紧,在地上抓出深深的痕迹,它的身体一弓一张,霎时如离弦之箭般弹向那女子,身形疾如闪电,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等女子抬眼时,带着腥风的利爪已经逼近身前。
她只来得及抬起木棍挡了当胸的致命一抓,却被虎妖按着棍子往后猛推,半个身子露到崖边,几乎要摔飞下去。
与此同时,虎妖张开巨口,尖牙利齿之间是猩红的咽喉,一团硕大的灵力在其中压缩到极致,眼看就要朝着女子喷吐而去。
就在这时,一道寒芒划破夜色,从侧面砍在虎妖的脖颈上。
虎妖的皮毛已经修炼到接近金刚不坏的层次,这一剑没能完全破开它的防护,却因剑身附带的磅礴力量而让剑刃硬生生嵌进去一寸,划出一串血珠,并将它从女子跟前抽打开来。
虎妖又懵了一下,但颈上的疼痛让它迅速回神,落地的瞬间便调转方位,恶狠狠地瞪向君不犯。
青竹剑带了石头上的女子一把,让她站稳,而后回返至君不犯手中,被他握着朝身边一抖,抖落剑刃表面具有腐蚀性的妖血。
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给虎妖率先发动攻击的机会,君不犯的身影在半空划出一道凌厉迅捷的圆弧,速度比虎妖之前还快上三分,眨眼间来到它身后,在极速中抬手挥剑。
极致的速度加上极致的力量,让虎妖连躲闪的念头都还没升起,就被一剑斩首。它甚至一个法术都没来得及使用,也没能询问自己被攻击的原因,便成了君不犯的剑下妖魂。
一蓬血花溅到空中,虎妖的头颅掉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到山石下,睁大的双目里还残留着强烈的愤怒与杀气。
虎躯瘫倒下来,大量的鲜血顺着山崖的坡度流向树林。君不犯避开血流,走到山石近旁,凝神打量上面弱柳扶风的女子。
女子跳下山石,和意尘梦一样脚不沾地,瞥了虎妖的尸首一眼,轻叹道:“要是我还活着,也能杀了它。”
“嗯,看出来了。”君不犯甩干净剑上的血,随口问道:“姑娘是怎么死在它爪下的?”
“偷袭。”女子咳嗽了两声,“我夜里赶路精神疲惫,它突然从林中冲出来,我来不及反应就葬身于虎口之中……呵,就像你刚刚杀它的那样。”
“那你怎么没变成伥鬼?”君不犯问。
女子耸耸肩:“不知道啊,可能因为我性格太硬,它杀了我却没法压服我,所以也无法控制我吧。”
虹走上前来,贴着君不犯后肩,慢条斯地说:“跟你那位颇有儒门风范的小友很像。”
君不犯斜他一眼,只当他话里那明显针对意尘梦的阴阳怪气不存在。
“哦?还有别的死在它爪下的鬼魂不受它控制?”女子眼睛一亮,“他在哪儿?既然是同类,该当认识一番。”
“在山神庙。”君不犯顿了下,“兰惹寺。”
不知为何,山神庙明明叫兰惹,就算带后缀也该加“庙”字,他却总是习惯将之称呼为兰惹寺。
庙与寺意思相近,但君不犯感觉兰惹庙与兰惹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女子托着下巴,这个动作十分豪迈,与她柔弱的气质很是不符:“山神庙啊……鬼也能进去那种地方吗?”
“他能进,你应该也能。”君不犯解释道:“而且山神庙夜里不能开门的规矩今夜被我破了,你若是没地方去,可以和我们回那里休息休息,想想以后的事。”
“行,那就走吧。”女子痛快地答应下来,“对了,我叫行杳,二位怎么称呼?”
“君不……君十九。”
“虹。”
君不犯面不改色地纠正口误,虹淡淡一笑,只当没听到。
……
三人……两人一鬼回转山神庙,正要进门,就听见行杳说:“这座山神庙还真叫兰惹寺啊?其他的山神庙都没有名字的。”
“嗯?”
君不犯停下脚步,从台阶上退下,仰头看向门顶的牌匾,上面赫然镌着“兰惹寺”三个字,清晰如新。
他眨眨眼,没有转头,身子微微倾向虹问道:“之前我们出来的时候,你看这块牌匾上有几个字?”
虹揣着手,也学着他的动作倾过上身,低声回答:“两个。”
“哪两个?”
“自然是兰惹。”
“哦……”君不犯意味深长地拖了个长音。
行杳都跨进门槛了,发现他们没有跟上来,又退出去问:“还不进去?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这就来。”君不犯重新踏上台阶,不自觉地顺手扯了虹一把。
虹盯着他的手,想握上去,但还是暂时压下了冲动。
他们前后进入山神庙,不加掩饰的动静令墙边的两道身影齐齐抬头,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露喜色。
意尘梦自然是面露喜色的那个,彼时,他正在帮武者揉搓他额前的肿包,看见君不犯分外高兴,不觉下手重了一点,武者便面无表情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抱歉抱歉,还是很疼吗?”意尘梦连连道歉,继续小心翼翼地为他揉开淤血。
“还好。”武者语气冷淡,听不出喜怒。
他的视线扫向身前三尊大佛,挨着肿包的那边眉毛往上一挑,顿了顿,继而挑得更高了些。
“他们便是你说的恩人?”
意尘梦指了指君不犯:“这位是。他身边的先生也是为他所救,至于另外那位姑娘……”
“哦,我是新加入的,我叫行杳。”行杳用全然不符合气弱温柔声线的措辞和语调说道,“如你所见,我也是一只鬼,嗯,不受虎妖控制的鬼。”
“咦?”意尘梦诧异地望过去,“那我们不是同类?”
“是啊,我也是听君先生说起你,才想过来看看的。”行杳原地盘腿坐下,轻咳两声,然后扯了扯裙摆,“你有什么打算?”
“我吗?”
意尘梦看了武者一眼,他平静地说:“我会带他回家,想办法令他还阳。”
“还阳?身体都没了,怎么还阳?”行杳直白地道,“养鬼也不成,折阴寿,损阴德,他要跟你回去,那就是在害你,也害你身边的人。”
“不劳操心。”武者别开眼,语气毫无波动,对君不犯说:“在下意愈生,多谢先生救我友人。”
君不犯点点头:“举手之劳,说起来,我也算不上是救了他。”
“先生诛杀虎妖,便是救了。”意愈生握住意尘梦的手,没让他继续按揉,“天一亮我便带你下山。二位先生,姑娘,你们可要同行?”
“嗯。”行杳说着回家会害人,这会儿应的却快,“我回家去看一眼,看完就走。”
君不犯也说:“我住在云梦泽边上,自是要回去。”
虹迟疑片刻,挪着脚步凑近君不犯,垂下长睫:“我无处可去,只要君先生不弃,我便一直跟着你。”
君不犯缓慢地扭头看他,淡漠的神色像面具一样裂开,露出几分惊愕。
“不是,我……”
他试图解释,然而再回头,便发现旁边那两鬼一人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懂,我懂的。”意尘梦抱住意愈生的胳膊,“唉,到这份儿上了,能有个人依靠,真的挺好的。”
意愈生揉揉他的头发,虽然不置可否,但默认也算赞同。
行杳就更直接了:“祝你们幸福……咳,我是说,祝你们一切顺利。下山也是,回家也是。”
“……”
君不犯倍感荒谬地笑了一声,朝虹递去一个“你为何凭空污人清白”的眼神。
虹稳稳地接住这个眼神,贴近他的耳廓说:“我要跟着你。他们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由。”
这话的意思是,为了让他们解自己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一个陌生人,他才故意编造这种暧昧的由。
君不犯半个字都不信。
虹弯了弯眼睛,接着说:“你若是觉得我在说谎,那便是认为我当真对你有意。”
“……正反话都让你说了。”
君不犯推开他,径直走到长明灯下坐下,靠着墙闭上眼睛。
“明早下山,大家早点休息吧——鬼也要休息。”
行杳忍俊不禁:“知道知道,都多大人了,我们还能累着自己?”
说完,她大喇喇挑了个能舒服倚靠的墙角往那儿一坐,伸直长腿,顺便伸了个不那么淑女的懒腰。
意尘梦正要挪个地方,却被意愈生拉住,按到自己腿上。
“睡吧。”他屈指轻敲意尘梦的额头,“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更放心一点。”
上回他只是一个没看紧,就差点与意尘梦天人两隔。同样的疏漏,他不会允许出现第二次。
意尘梦笑着点头,合上眼睛。
鬼是不必睡觉的,但意愈生并不觉得他是鬼,而他不忍戳破意愈生的自欺欺人,让他伤心。
众人各有去处,唯独虹孤零零地站在殿中,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茫然无依。
这时,君不犯掀起一边眼皮:“你不过来休息吗?”
虹循声望去,他屈起一条腿,一只手正搭在膝盖上,另一只弯起手指,在地板上轻叩了两下。
这或许只是他无意识的小动作,但虹把它当做邀请,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你可以靠着我睡。”虹坐到君不犯的身旁,拍拍肩头。
“不必。”
君不犯倚着身后的墙壁,重新合眼。
虹笑了一下:“那我靠着你。”
说着,他与君不犯肩膀相抵,歪头靠在他鬓边。
君不犯条件反射地躲避,但脑袋一动,他的头便有滑落到自己肩上的趋势,只好选择保持这个不那么亲密的姿势。
他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推开虹的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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