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LKA
但再怎么害怕, 都不能表现出来。
车里开着暖气,麦朗理了一下被子, 上半身光溜溜的。
“哥, 我不会把你挤着吧。”麦朗问。
“不会。”陆朝深说,“你要不还是穿个衣服?暖气是定了时间的, 不是整夜都开。”
“我不冷的, ”麦朗钻进被窝,侧着身体面对着他,“而且这个被子很厚。”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过,麦朗定了个8点19的闹钟, 状态丝毫不受恐怖片的影响,闭上眼睛, 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兜兜转转, 今天该陆朝深睡不好了。
后半夜他做了一个噩梦, 一直半梦半醒,要说麦朗这小子不害怕吧,中途醒的几次,麦朗都把他牢牢抱住, 要说他害怕吧…
为什么能睡得这么香?
房车里的暖气按时关闭,夏季的冰岛,晚上温度也就十度左右, 但陆朝深一点没觉得冷。
肌肤触碰,颈间扫过呼吸的气息,粉丝们经常在评论区提到的胸肌大腿肌肱二三头肌,陆朝深在这一晚上都替他们提前摸过了,只不过是被动的。
周身都被温暖包裹,身体还有些燥热。
陆朝深望着天花板出神,他想起陆半夏很小的时候,半夜经常会突然梦哭,无缘无故地嚎啕大哭,而且听不见任何人说话,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哭得厉害。
陆朝深每次都困得唱不出任何安慰的歌谣,没办法让哭泣停止,于是强忍着把人抱在怀里,双手轻轻拍着陆半夏的背。
自己却经常没盖好被子,然后被冷醒。
医生说陆半夏是情绪方面出了问题,后来的生活就可想而知,陆朝深干什么都如履薄冰,好在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陆半夏的梦哭终于在三年级的时候消失了。
同样是半夜醒来,今时不同往日,车外还在下雨,落在地上和车上,噪点很舒适,很助眠。
这是陆朝深第一次不那么讨厌雨声,也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被噩梦惊醒还能如此安心。
陆朝深侧过头,抽出一只手,在碰到麦朗脸颊的那一瞬间又收回去了。
在去冰岛之前,他一直把麦朗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不知不觉中好像又发生了一点变化,从日落时分看到凯夫拉维克机场的飞机起飞,到坐在内陆高地上吃着自制的鸡蛋火腿汉堡,再到现在,在无人区的黑色荒原中车泊,看电影,过夜。
每一个美好的瞬间,麦朗都在他身边。
陆朝深无法定义这种变化是什么,面具戴了一层又一层,但本能的反应是客观存在的,无法改变。
他骗不了自己。
因为他掩盖不住自己过速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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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点19,麦朗被闹钟震醒,由于一直侧着身,手压在底下有点酸麻感。意识清醒后,才悄悄咪咪地把放在陆朝深身上的手和腿拿开。
拿到一半,陆朝深也醒了。
一对视,麦朗连忙坐起来拉了下被子,往裆那儿掩了掩。
气氛有点尴尬,麦朗的喉结上下滚动,小心地问:“哥…你..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行。”陆朝深目前的状态很像一个病秧子。
看样子就是没睡好。
“我半夜做了一个噩梦。”陆朝深说。
“噩梦?”
麦朗用手心试了一下陆朝深额头的温度,没有发烧,“是因为昨晚的电影吗?”
“有一点关系吧。”陆朝深说,“你猜我梦到谁了?”
麦朗犹豫片刻,指了指自己。
“聪明,”陆朝深继续说,“你要不要猜一猜为什么?”
麦朗眼神飘忽不定,昨晚做了什么他还是有点印象的,总不能实话实说吧。
《死寂》当中的超级大反派——玛丽肖,杀人方式很特别,只要你尖叫出来,舌头就会被挖掉。
麦朗联想到自己,说道:“因为我吃了你的舌头?”
“吃舌头?”
很奇怪的一句话。
陆朝深的表情很微妙,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是麦朗好像能感觉到一丝非常不明显的调戏。
也不能这么说。
“不是不是,”麦朗啧了一声,脸颊升温,越说越乱,最后干脆闭嘴。
“逗你玩的,”陆朝深移开视线,转移话题,“快把衣服穿好,我去热三明治。”
“对不起啊哥,”麦朗很愧疚,“我不应该拉着你看的。”
“你要这么说,我会更不好意思,”陆朝深看了他一眼,把三明治放进微波炉。
“做噩梦和我怕不怕看,想不想看都没什么关系,我睡眠一直都这样。”
怕不怕看?
麦朗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
昨晚看电影的时候,他时不时会注意着陆朝深的表情,断断续续观察了两个小时,心里也就有了答案。
麦朗一想到昨晚的事情就有些幸灾乐祸:“那我们以后再一起多看几部?”
“我都行,你喜欢就好。”陆朝深有些没底气地说,“把窗帘拉一下,天晴了。”
麦朗拉开窗帘,探了个头出去。
车外黎明破晓,日光四溢,昨日的景象不复存在,经过一晚上的雨水冲刷,空气中灰蒙蒙的雾连同杂质一起沉淀,Malifela的全貌被彻底展现出来,山体呈现为一个近似等边三角形的形状。
地面上明显多出了很多道车轮留下的清晰痕迹,还有车子不停地经过,最终指向Malifela的北坡。
陆朝深问:“今天怎么多了这么多人?”
“应该都是去看大惊喜的。”麦朗说完反应过来,一拍大腿,“等一下。”
陆朝深:“嗯?”
麦朗看着手机,眼睛瞪大,急急忙忙吃完三明治。
“出发出发!我们要绕到Malifela后面去。”
看麦朗那个架势,陆朝深开玩笑道:“这位地精祖母不会要爆发了吧。”
“这倒不至于,”麦朗说,“我们跟着前面那辆车吧,今天来这个地方的人绝对只为了一个事情。”
陆朝深知道麦朗又开始卖关子了,没说话,默默地跟在前面那辆车的屁股后面。
Malifela进入了休眠期,自然是不会喷发的,更何况要是这位地精祖母要是生气了,他们也不可能就敢直接住在山脚。
但在北面缓坡的上方,居然奇迹般地升起了滚滚灰白色烟雾。
绕了半圈,北坡已经完全展现,陆朝深仔细观察,一片小型的熔岩场正蛰伏在Malifela的身上,像是被子弹射了一枪,开了一个黑色的洞口。
“抹茶巧克力蛋糕爆浆了。”麦朗说。
前方一下子聚集了好多人,隔得远远的,游客在拍照留念,在安全地带还有一些颜色统一的帐篷,穿着统一服装的人正在记录,考察,取材,看起来像是科考队。
“我只能说,”麦朗搭了一下陆朝深的肩膀,“哥,你运气真的太好了。”
陆朝深还是第一次见岩浆,“你的运气也很好。”
“我昨天听专家在冰岛地质官网预报,说有可能会在Malifela的北坡看到小型的岩浆活动。”麦朗说,“没想到今天还真有。”
离近一点后,唯独那个孔状的裂隙非常明显,其他的反而没有太清晰。
熔岩上方的空气被热浪搅动,岩浆呈现鲜艳的橙红色,从火山口内喷涌而出,向下形成多条明亮的分支,再经过冷却,变成了有着气孔的黑色玄武岩。
整个场景杂乱又混沌,堪比战争现场。
“诶,那岂不是这些苔藓和小绿叶也被烧没了?”麦朗有点惋惜。
“岩浆喷发,短时间内会确实摧毁周围所有的植被,但火山灰经过累积,也会给土壤带来矿物质和有机质。”陆朝深安慰道,“苔原就会继续蔓延,生长。”
Malifela除了北坡有熔岩场,南坡还发育着冰川,到了冬季就会爬上去,夏季再融化,融水滋养,两者孪生相长。
一年四季,四个模样。
毁灭,重塑,过程艰难痛苦,同样也会生生不息。
“你要是我的地理老师就好了,”麦朗笑了笑。
“冰岛的地理知识还多着呢,要是想学以后慢慢学。”陆朝深帮麦朗理了理领口,“拍照去吧。”
欣赏归欣赏,怎样让粉丝也看到最真实的场景,才是他们现在最需要做的。
不过陆朝深也坚信,这两天囤下的素材,将成为麦朗博主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关于冲锋衣的广子,甲方说明了不需要太多细致的镜头,只需要穿着就行了,但陆朝深不打算草草了事,毕竟后续麦朗还会拿到销售额的一点提成。
昨天已经拍完了大部分,无非就是突出防水,抗风,保暖三个性能,下雨的场景刚好一次性满足。
除此之外,陆朝深还打算再赠送一组素材。
麦朗196的身高在排球运动员中算不上出众,穿上鞋子两米多点,抛开核心力量和专业技能等其他因素,麦朗其实更适合做模特。
比如现在,麦朗高挑的身姿背后就是漆黑和亮橙交融的熔岩场,妥妥的末日废土风男主,戴个墨镜什么的,分分钟拍出大片感。
拍完后,陆朝深招招手,麦朗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相机。
“我给你拍一拍。”麦朗说。
陆朝深问:“你确定?”
“我确定,”麦朗说,“相信我嘛,你都教了我那么多了,再拍丑了我就是笨蛋。”
这张照片会被发到朋友圈,陆朝深还是帮忙调整好乱七八糟的参数,走到了麦朗刚才站的地方,
没摆什么pose。
距离比较远,麦朗突然大喊一声:“哥!你多笑一笑!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引得旁边的人也往这边瞧了瞧。
陆朝深对着镜头弯了弯眉眼,阳光打在脸上,半边少年风采。发丝随着风吹起几根,不像是一个年近30的壮年男子。
该用什么形容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