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消失绿缇
阿德里安敛眸认下,并不辩驳。
赌场里依旧骚乱着,开枪的手下和割颈的荷官很快被控制起来,然而两人此刻眼神慌乱,浑身颤抖,对着古德绍残破的尸体不知所措。
荷官完全没有了刚刚那段记忆,他觉得自己是被鬼上身了,再醒来,手上就已经捏着那张沾血的扑克牌了。
“不是我啊先生,我...我只会在牌桌上做手脚,我连觉醒者都不是,怎么可能用纸片划破古部长的脖子啊!”
安保队长恶狠狠道:“我怀疑你修炼过东方功夫。”
荷官绝望道:“我都没有去过东方!”
而开枪的手下连为自己辩解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杀了古德绍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出这种念头,不知道那股愤怒从何而来,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等冷静下来,古德绍已经是一滩尸体了。
塔斯曼人不断驱赶凑上前看热闹的游客,咔嚓咔嚓的快门声此起彼伏,古德曼脑浆迸裂,鲜血四溢的恐怖场面,被忠实的记录在镜头里。
“不允许拍照!立刻删除照片!关闭所有邮轮网络和卫星通信!”
“快他妈去叫人!所有人都给我叫过来维持秩序!”
“立刻告知塞拉尔亲王!就说古德绍部长被不明异能刺杀身亡!”
“游客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通知不允许出来!”
几道命令传达下去,人手不足的弊端就显现出来,曼星海号的游客足有四千人,想让所有人从游玩的地方老实回房间,谈何容易。
古德绍的尸体逐渐失去了温度,他手中攥着一把红色的筹码,怀里还揣着塞拉尔赐予他的任命文书。
从他藏在石缝里,意外看到塞拉尔与联邦议员偷偷会面时,他的辉煌人生就开始了。
可他至死都没想明白,这段人生为何如此短暂。
十七层的高级套房中,夜行者公会与七星莲公会终于坐不住了。
“长龙公会和射手公会他们下午就去献殷勤了,我们真的还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长龙和射手是什么东西,我们可是顶级公会!”
“顶级公会的脸面就这么重要?你以为,公平竞争我们争的过鬼眼和高塔吗?”
“难不成我们就自降身价,对那种人阿谀奉承?你没看到他对鬼眼公会的小朋友色眯眯的眼神?”
“赚钱有什么磕碜的,你管他是什么人,合同到手才是真的!”
“你们会长能同意?”
“咱俩现在就向各自的会长申报,看看他们怎么说。”
“行啊,要是我们会长同意,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去赔笑!”
两人同时拿起卫星电话,拨打会长的私人通讯。
“怎么回事?电话拨不通了。”
“我也拨不通。”
“是不是现在在公海深处了,卫星电话信号也不行?”
“有可能。”
“别打了!清醒一点吧,难不成会长会说让我们去阿谀奉承?他就算这么想也不会这么说!”
“你——”
“你不去我可去了,不就是一张脸吗,能分一杯羹总比白跑一趟强!”
“唉你等等我!”
两家公会做了大半天的心理建设,终于下定决心,要放下身段向古德绍示好。
然而他们刚出房间,就见塔斯曼的护卫队匆匆跑过,厉声道:“古德绍部长遇刺身亡,烦请所有公会回到自己房间等待!”
夜行者公会:“......”
七星莲公会:“......”
护卫队匆匆跑向赌场的方向,铺着红毯的长廊里灯火通明,楼梯传来凌乱沉重的震颤,人流如水,倾泻而下。
红色警示铃接踵响起,凄厉聒耳,欢声笑语就此戛然而止。
海风萧瑟,曼星海号彻底陷入肃杀。
邮轮负五层员工内舱房中,陈顺安被警示铃惊醒,他佝偻着后背爬下床,小心地扒开门缝,却意外发现,监视着自己的两个人不见了。
他很快意识到,邮轮里出了大事,人手不够,所以负责监视他的人被抽调离开。
他心脏狂跳,深吸不止,苍白的鬓角瞬间挂上薄汗。
他明白,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须将信息传出去,为自己的儿子,为国王报仇。
陈顺安合上房门,扶着冰冷的铁架走入安全通道,他熟练地绕过几道狭窄的小门,终于看到了有些陈旧腐朽的货梯。
与游客不同,邮轮的服务人员都住在海平面以下无窗的内舱房中,房间极度狭窄,仅有五平方米,勉强能装下一张床,一张桌。
他们是看不到大海的,不仅还不到大海,还要闻着通风口传来的混合炒菜味。
因为这里与冷库和厨房相隔极近。
从被屏蔽的员工房到能接收卫星信号的甲板,共有五层楼高,可以乘荒废的货梯直达。
陈顺安紧握工友的手机,走进了货梯。
数字一格格上跳,他的心也逐渐上浮,手机在他掌心被汗打湿,他的神经也随之绷紧到了极点。
就快要到了......
只要他买好通讯服务,就可以发出那两条消息,他早已把国王的两位故人的号码深深刻在了脑袋里。
叮!
货梯停在了一层,随着一声沉闷的摩擦声,大门缓缓张开。
陈顺安迫不及待地挤出去,走到甲板边缘。
黑沉的海浪就在眼前,凄厉的嗡鸣不绝于耳。
陈顺安强迫自己停止手抖,他借着微弱的光亮,输入一串房号与密码,成功购买了一天的通讯网络。
喜悦渐渐跃入了心头,他连忙拨打了第一个号码,只听“嘟”一声,信号被截断了。
陈顺安看着失去显示的手机屏幕,心轰然坠落,沉入谷底。
就在此刻,他听见身后的安全通道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监控显示他上甲板了!”
“快追!”
“妈的老小子,果然心怀不轨,趁乱就溜!”
“别让它入水,他是海龟形态觉醒者!”
“哼,他敢入水就试试,我可是鲨鱼形态觉醒者。”
“我看到他了!”
陈顺安回头,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那是昨夜还与他把酒言欢的厨师朋友,他们甚至热情的将手机借给他,劝说他多跟儿媳和孙子联系。
然而此刻,这两个人正面露贪婪的朝他扑过来,仿佛他是一个活生生的勋功章。
原来,塞拉尔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不止一个,塞拉尔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国王。
到了这种境地,陈顺安反倒平静下来了。
图穷匕见,他已经知道自己无法活下去,但至少死之前,他要为国王做最后一次努力。
他将输入过号码的手机用力砸向铁架,直至支离破碎,然后他转身朝楼上跑去。
安全通道里闪烁着淡绿的幽光,仿佛一条漫长的冥河,通往深邃的地狱。
海龟明明是很慢的,况且他也已经老了,走不动了。
但他耳边分明生着风,他的胸膛好似风箱,剧烈的起伏。
呼——呼——呼——
陈顺安仿佛不知疲倦,踩下一个又一个台阶,他只剩一个念头,就是拼死一搏!
“陈顺安!是不是你!”
“老头,昨天还一起喝酒,怎么今天看见我们俩就要跑呢?”
“劝你老实点!立刻站住,好好解释清楚,你上船到底有什么目的!”
“别跑了,顶层是直升机停机坪,你还能跑到哪儿去!”
陈顺安并不回应,汗水打透了他的衣服,膝盖传来钻心的刺痛,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楼梯仿佛摇摇欲坠。
五层......十层......十五层......
二...二十层!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跑到安全通道的终结,他年迈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肌肉和骨骼开始剧烈颤抖。
备受苛责的内脏拧成一团,一股股腥甜的热流向上翻涌。
他感到鼻子里淌出液体,喉咙里尝到腥咸,他不确定那是汗还是别的什么,他天旋地转,已经快要失去意识,辨不清前路。
但他强撑着推开厚重的铁门,冲了出去。
刹那间海风猎猎,扑面而来。
他踉跄一下,勉力站稳,恢复了片刻清醒。
眼前是一片宽阔的平台,一架黑色直升机正稳稳停在平台之上,举目四望,大海漫无边际,脚下犹如万丈深渊。
两名厨师也接近力竭,他们好不容易追上来,粗喘着气,冲陈顺安冷笑。
“没想到你这么大年纪,还挺能跑啊。”
“别挣扎了,你跑到停机坪有什么用,你会开飞机吗?”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与国王是不是密谋了什么?”
“你好好配合,塞拉尔亲王还能饶你一命。”
陈顺安抬起松弛的眼皮,冷冷看着那两名厨师,风刮起他单薄粗糙的衣衫,拢出宁折不弯的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