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消失绿缇
“还是让他跑了!”湛平川懊悔不已。
兰斯却站起身,大跨步跑过去,重重扑在湛平川怀里。
他将脸颊贴在湛平川跳动的颈脉上,深深呼吸,心有余悸:“没事就好。”
他实在是关心则乱,如果湛平川在他面前死去,他恐怕会失去理智,彻底信仰外神,让整个世界沦陷。
湛平川轻拍兰斯的后背,安抚似的亲吻兰斯冰凉的耳骨,鬓角,发顶:“没事啊,老公厉害着呢。”
“嗯。”兰斯贪婪地嗅着熟悉的龙胆信息素。
腻腻歪歪地抱了一会儿,湛平川回想起刚刚战斗的种种,他亲眼看到,他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银丝和淡蓝屏障都变成了浮夸高调的血红。
看来黑液渗进眼球还是留后遗症了。
他面露踌躇,小心试探:“宝贝儿,如果我变成红蓝色盲你还爱我吗?”
“......”
兰斯静静望着湛平川,几秒后,他纵容且宠溺地踮起脚,将唇贴了上去:“永远爱。”
第145章
地下九层。
灯丝接触不良,光线忽明忽暗的颤抖,一场紧张刺激的追击正在进行。
阿提娅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出仓库,沿着漫长的甬道拼命逃跑。
“她妈的!杀死她!”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有人闯入地下仓库,请九层立即配合缉拿。”
枪声在阿提娅耳后响起,她迅速缩小身体,躲过子弹,但因个头变小,步速也明显慢了下来。
于是她不得不再次变大,继续向前奔跑。
可惜狱警的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她听见肮脏的骂喊声,听见恶毒的死亡威胁。
她的心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抓住的。
“救命啊!白法老!受虐狂!你们在哪儿啊!”阿提娅吓得吱哇乱叫,开始在九层横冲直撞,然而她的声音根本就无法传到兰斯和湛平川耳朵里。
这时,迎面又跑来一队狱警,想要对她围追堵截,阿提娅登时魂不附体,紧急刹车,换了一条长廊狂奔而去。
“操,这家伙会变小,大家别跟丢了!”
“放心,我是B级,我能感觉到她的异能!”
随着射来的子弹越来越密集,阿提娅不得不将身子变小,躲开伤害,然而狱警眨眼就到身前。
“在这儿!我抓!”一个狱警朝手指大小的阿提娅猛扑过来,阿提娅连忙一跳,躲开他的手掌。
“这里!”又一名狱警抬腿踢了过来,阿提娅尖叫一声,从他胯下窜了出去。
“妈的还敢跑!”有一名狱警直接用身子压下来,阿提娅堪堪避开,然后一跃跳上了他的后背。
“别动,在你背上!”紧接着有人握拳抓来,阿提娅抱头骨碌滚了下去。
这样近的距离,让狱警们无法使用枪支,阿提娅就在人群中跳来跳去,把一群狱警折腾得乱七八糟。
然而这种混乱并未维持多久,很快有狱警取来了火焰喷枪,拧开阀门,朝地面疯狂喷烧。
阿提娅的头发都被烧焦了,她不得不跳离人群,但紧接着,一个网兜就扣了下来。
阿提娅勉强躲过,已然浑身大汗,心肺闷疼。
怎么办?怎么办!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她突然看到墙角处有一个直径半指的小圆孔,是监狱的通风口。
她眼前一亮,突然变大,不顾一切地朝小孔奔去,跑到跟前,她身子一缩,灵巧地钻了进去,终于将狱警甩脱。
她听见身后传来接连不断的骂声。
但她不敢多停留,咬牙奋力向上攀爬。
好在通风口经过多年的使用已经锈迹斑斑,她踩着锈迹,不用太费力就爬到了八层。
但她心有余悸,还是没有在八层停留,而是向上多爬了一层。
从通风口钻出去,她拍拍灰尘,有些嫌弃地看着满身铁锈,贴着角落往前走。
这是一条还算安静的长廊,头顶灯光明亮,两旁关押着密密麻麻的犯人。
在监狱中,有时为了折磨犯人,狱警会将灯光开的很亮,让犯人们无法得到足够的休息,处在一种长期疲惫状态中。
至少她在这层中见到的人都很疲惫,没有人大吵大闹,犯人们只是萎靡不振地躺在地上,偶尔发出微弱的痛苦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伤口腐烂流脓的臭味。
“喂,你们中有尤托皮亚人么?”阿提娅扶着栏杆,一个个牢门问过去。
“请问你们知道尤托皮亚人关在哪里吗?”
“你们谁是尤托皮亚人吗?”
一路上,很少有人搭理她的询问,偶尔有谁抬头看一眼,也很快躺倒,收回目光。
他们实在是太疲惫和难受了,以至于没有力气关注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外来人。
终于,当阿提娅询问到第十八间牢房时,终于有一个人声音回答了她:“这条长廊关押的都是普通尤托皮亚人,还有一些觉醒者在三层。”
回答的声音很虚弱,还带些含混的沙哑,他说完这一长串话,便闷闷的咳嗽起来,喷出星点的血迹。
同牢房的其他人稍稍抬眼,看向他,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肯花力气跟陌生人说话。
“都是尤托皮亚人?太好了,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阿提娅兴奋得眼前一亮。
然而对于她这句话,牢房里的尤托皮亚人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将目光收回去,继续安静地躺在地上。
阿提娅一怔,她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对即将得到的自由毫不兴奋呢?
这次还是那个声音开口与她说话:“这里危险,请尽快离开吧。”
他擦破的嗓子不断渗出血丝,滑入食道,每说一个字,都像被刀割那么疼。
阿提娅终于看清是谁在和她说话。
这个人没有躺在地上,而是靠着墙。
他的头发显然已经很多年没有修剪过了,如今长长拖在地上,发尾彻底黏在了一起。
从这个人脸上,早已看不出任何曾经的模样,他的脸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红,薄的好似稍微一蹭就会破裂,他脖子上的皮肤完全褶皱起来,是那种肌肉流失,失去弹性的褶皱,就像七十多岁的老人。
阿提娅攥紧栏杆,目光坚定道:“老伯,我不会离开,我大舅舅,我邻居小哥哥,还有我的老师都被抓到这里来了,我必须找到他们。而且我也不是自己来的,我还有朋友。”
那个人愣了一下,喃喃道:“......老伯。”
阿提娅继续问:“老伯,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皮阿提的人,他是我大舅舅,他已经关在这里十三年了,还有拉斐尔,是我邻居哥哥,他在这里七年了,我的老师是去年被抓的,他叫杰罗姆。”
这时,终于又有一个人开口了,他闭着眼睛,淡淡道:“在这里没有人能活过五年。”
说罢,他也难耐的咳嗽起来,咳到身体蜷缩,唇角沾血,然后再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了。
阿提娅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她情绪激动:“我不相信,他们会坚持下来的,而且就算是死了,我也要得到确切答案。”
“这里人很少能交流...抱歉,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只有最初的那个人愿意和阿提娅说话。
于是阿提娅钻进牢门,慢慢走到他身边,变高身子:“还是谢谢你,你放心,等我找到他们就来救你。”
说罢,阿提娅就想离开。
这时,那人突然伸手攥住了阿提娅的手腕,只是这个动作,就让他疼得轻微颤抖,他的手臂下有一道鲜红的磨痕,至今还没有愈合。
“他们的家人,还好吗?”他突然问道。
阿提娅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攥住自己的手指,比起苍老的脖子来说,这个人的手奇怪的年轻有弹性。
她没有多想,只是叹了一口气,答道:“不好,我外婆每天哀求坦布人将我大舅舅放回来,还把我们家的所有财产全部送了出去,但是他们把我外婆杀死了,我妈妈生了病,没有钱治,只能捡些坦布人扔的过期止痛片挨着。”
“我的邻居在哥哥被抓走第三年双双自尽了,他们怕自己像我外婆一样,饱受十多年的煎熬还看不到希望。”
“老师的家族很大,子辈很多,他们决定忘记他,开始新的生活。”
那人的手缓缓松开了,他目光恍惚,望着空气里漂浮的尘埃,不知在想什么。
阿提娅提起精神:“不过我始终相信可以把他们救出来的,拉斐尔和我说,人不可以逃避,不可以麻木,哪怕痛苦也要坚持,因为这些比生命更重要。”
那人努力扯起唇角,似乎是朝阿提娅露出了一个微笑。
可惜他的脸上有太多污泥,头发也凌乱地披着,让人看不真切。
“如果他们是觉醒者,你可以去三层找找,或许能够找到。”
“我大舅舅和老师是觉醒者,但邻居哥哥不是。”阿提娅说。
终于又有人听着不耐烦了,嗓音沙哑的开口道:“那他就死定了。”
阿提娅:“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犯人闷笑,从口中吐出一口血肉混杂的物质,“看到了吗,我们被辐射觉醒者拉去做实验,他在我们身上测试辐射的烈度,现在我们的身体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反应,畸形,出血,神经损伤,皮肤脱落,基因突变......我们这些人都活不久了,出不出去都没意义了。”
阿提娅震惊不已,她立刻看向刚刚的老伯。
只见老伯微微垂下眼,算是默认了。
“哈......”这荒谬又惨痛的现实让阿提娅瞬间泪水决堤,她愤怒,她悲痛,她无处发泄,胸口像有两柄刀子在生生搅弄,取不出,摸不到,只能感受深刻的痛苦,和奄奄一息的哀伤。
她知道监狱用尤托皮亚人做实验是为了什么,他们是为了向桑普小镇投放辐射,是为了抓黑灯会!
只是这样,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葬送一整个长廊的生命。
真该死啊,他们真该死啊!
“别哭,还是有些人被辐射得不严重的,如果及时得到救治,也可以延长生命。”那人安慰道。
基因突变是无法被恢复系觉醒者修复的,即便通过现代医学将生命延续下去,生活质量恐怕也会很差。
但他实在不忍阿提娅被惨痛的现实打击。
“对,哪怕活一天,也是一天的希望,我的朋友们很厉害,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等我,我一定要救你们出去!”阿提娅迅速擦干眼泪,不再沉溺在绝望的情绪中。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还得和白法老和受虐狂汇合,她要永存希望,哪怕痛苦,也绝不向生活屈服。
正在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高层响起,紧接着,整座监狱开始地震般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