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消失绿缇
邓枝突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好贱,好恶心。
她被这股强烈的作呕感驱使着,拎着斧头走过去,她一一割断了他们的脖子,像给牲畜们放血一样。
她将他们的肉如同鸡肉一般沿着纹理撕下来,混在沙子里。
她听见父亲凄厉似鬼的惨叫。
她想,既然父亲和兄弟们关系这样好,坐在一个长桌边吃饭,那就该永远在一起,拌沙子也在一起。
她麻木地看着面前残破的尸体,思考该如何处理掉。
于是突然有成千上万的毒虫从四面八方而来,一拥而上,撕咬啃食着尸体,清除所有痕迹。
她觉醒了,S级。
邓枝从很小就知道,S级可以跨越阶级,她最终会加入大公会,永远离开这个奇怪恶心的地方。
考上星洲大学那天,妈妈从铁门里小心地探出脑袋,邓枝发现她又戴上了那枚蝴蝶发圈。
其实以邓枝成年的眼光看,那枚发圈既俗气又过时。
但妈妈天真地相信她觉得好看,还用双手努力比划着,问她多久回来。
邓枝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不会回来了,她该像文章中写的那样,斩断旧日的牵绊,走向自己的人生。
她的心是硬的,就连格外‘器重’她的厄迪夫都这么说。
阵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蝴蝶发圈上的污泥被冲掉,露出本来的粉红色。
俗气吗?
过时吗?
都不重要了。
邓枝突然发现,她从未如此依赖和想念一个人。
她想问她临死前害怕吗?
有没有疼的掉眼泪?
这次有好好的吃完一只油鸡腿吗?
面前这个佝偻瘦弱的女人,不是旧日的牵绊,是她生命的来处。
她连同那片恶土一同抛弃的,是绵绵不绝,千千万万的思念。
从今天起,再不会有人问她何时回去了。
邓枝仰头,痛恸悲鸣,可只有风刮过喉骨,发出簌簌的挤压声,她想流泪,可眼眶干瘪漆黑,灌满了雨水。
原来听不见,喊不出是这种滋味。
人的一生怎么会像你这样苦呢,妈妈。
第6章
兰斯有意将自己淋了个透。
一是为了降温,二是落魄的样子才能不在人前露出端倪。
他湿淋淋的来到新生宿舍,T恤皱皱巴巴,裤腿紧贴在小腿上,睫毛都在向下滴着水。
他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不匀,身体轻颤,好似夜雨打透了皮肤,快要生病发烧。
兰斯极善于伪装,尤其喜欢装柔弱,但此刻却实在不是装的了,信息素紊乱真切地折磨着他。
宿舍楼是星洲大学最偏僻的一栋建筑,一墙之隔就是首都城著名的巨蜥公园,这栋楼足有十多层高,顶层时常氤氲在薄薄的雾气中。
楼层整体呈圆筒状,自下而上高耸而笔直,中央的圆形天井直径足有五百米,一大片陂形草坪环在中央,供学生们闲暇时间训练玩乐。
宿管大妈掀起眼皮,用浑黄的眼珠上上下下打量兰斯,半晌,才暂停电脑上的电视剧,不太开心的发牢骚:“怎么报到这么晚?”
她完全无视掉兰斯被绸带遮掩的脖颈,T恤上沾染的血迹,以及紊乱四溢的信息素。
兰斯用手背抵着口鼻,难耐的咳嗽了几声,然后便垂下眼睛,紧张地揉压着掌心,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掩耳盗铃般将绸带紧了紧。
宿管的目光定格在他颀长脆弱的脖颈上,薄薄一层绸带,根本盖不住信息素的气息,甘甜的星玉兰香很快就漫进小小的门房。
这个年纪,信息素有种初绽花瓣的纯涩,不仅毫无攻击力,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无意识的勾引。
身在星洲大学,信息素是星玉兰香,看着又柔弱可欺,真是buff叠满了。
宿管的眼神顿时嫌恶起来,看他这样子,不知道是跟哪个Alpha鬼混去了。
“就剩最后一间了,今年也真是,厄迪夫老师心肠软,居然一个房间都没空出来,喏,304。”宿管将钥匙扔给兰斯,然后就耷拉下眼皮看电视剧了。
她生怕兰斯不懂规矩,再来跟她说些什么不想跟Alpha同寝,自己刚刚被人轻薄了之类的废话。
开什么玩笑,星大又不是幼儿园,来这里上学就该明白,学校只管教授课程,安全问题由学生自己负责。
只要不损坏公物,不影响学校声誉,管理者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AO分寝这种徒增工作量的事情,在星大是根本不存在的。
所以每年都有学生意外怀孕中途休学,或者脾气暴躁的Omega‘不慎’掐碎Alpha的蛋,紧急送医。
当然,他们都是以不易继续学习为由离开学校的。
然而兰斯并没有询问室友的觉醒等级和性别,他有着新生该有的懵懂,仿佛还想不到那么深,他抓紧钥匙,低垂着眼眸,拖着不断滴水的衣服,颤颤巍巍往电梯间走,在大理石地砖上留下一条亮盈盈的水痕。
宿管在背后恶毒地念叨着:“呸,妖精胚子,放着信息素到处勾人,装什么委屈。”
听到‘装委屈’三个字,兰斯背对着监控,压低帽檐,强忍难受扯起唇。
可惜啊,厄迪夫要是有宿管大妈一半敏锐,也不至于就这么送了命。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刚吃不久的稳定药剂开始失效,意识逐渐变得眩晕,腺体也因过度使用而发烫刺痛。
兰斯每次召唤外神都会付出一定的代价,有时他会无法睡眠,时刻经受精神污染的折磨,有时则是信息素紊乱,持续高烧,疼痛难忍,需要服用大量止痛剂饮鸩止渴,有时甚至两种一起发作。
这些症状往往持续一个月才会彻底消失,痛苦似乎是获得力量的唯一手段。
不过,他从小就已经习惯了。
兰斯找到304房间门口时,已经快要忍耐到极限,他将钥匙对准钥匙孔,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
锁扣被一点点拨开,拦在门栓的锁舌收了进去。
兰斯强打精神提醒自己,一会儿进了屋,要找个机会靠近新室友,悄无声息的将蛾戎翁放在对方身上,等对方因爆发性心肌炎被拉走,就通知小丑将他传送回去。
高塔公会有为公会成员提供治疗的疗养仓,总能舒服一些。
就是兰会长哭天呛地的唠叨有些麻烦。
门锁弹开了。
兰斯长呼一口气,将手掌附在门上,向内一推,室内暖黄的灯光便泄出来,映亮他潮湿的睫毛。
空气里有股温热的水汽,迎面扑在他脸上,然而还不等门缝继续变大,里面突然有股力道,猛然将门拉开。
“有事?”
兰斯猝不及防,一时有些懵。
面前的人显然刚在洗澡,还未来得及擦干身上,此时这人滴水的喉结,格外优越的肌肉线条就这么毫无遮掩的显露在兰斯面前。
高塔公会里身材好的成员很多,但是像面前人这么优秀的很少,看得出来,对方常年运动,精悍有力的人鱼线收束在腰胯的浴巾下,方寸之内,便是遮掩不住,过分明显的男性特征。他修长的手指就这么随意坦荡地搭在臂间,浓郁的荷尔蒙几乎沿着每根绷起的青筋溢出来,只要他想,这双手可以轻而易举将一个成年Omega掐腰托起来。
面前这一切都是对一个信息素紊乱的Omega的巨大考验。
兰斯鬓角滚下一滴冷汗,他很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将蛾戎翁放出去,不然以S级的反应能力,他肯定露馅了。
湛平川挑了挑眉:“是你。”
早在兰斯开锁前,湛平川就察觉出了异常。
他五感超强,明显感觉到门外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星玉兰香,这信息素是凌乱的,无序的,不是正常释放时的状态,不出意外,对方遇到了麻烦。
但湛平川没什么兴致多管闲事,他是来星洲大学绑架厄迪夫的,不是整顿校风校纪的。
可此刻看到面前的人是兰斯,他突然对校风校纪有了点兴致。
兰斯被雨浇透了,白T恤的领口有被冲淡的血迹,裤脚边还残留了一丝泥污,他的脖颈被绸带围得很严,可依旧阻止不了信息素的外泄。
他好像发烧了,皮肤是不正常的潮红,眼里有因疼痛而产生的生理性泪水,头发凌乱的贴在脸颊,仿佛雨夜寻不到庇护所的小野猫。
贸然询问对方的窘境有些唐突,湛平川不动声色地释放出些许安抚信息素,一股淡淡的龙胆苦香漫出来,强势的包裹住横冲直撞的星玉兰香。
“你要不要洗一下?”他漫不经心问。
信息素紊乱的Omega很麻烦,他们会变得极其暴躁易怒,妄图亮出爪子攻击任何靠近自己的人,但攻击性强的同时却又特别容易委屈,动不动眼泪就如断线珠子一样往下掉,怎么都哄不好。
正常来说,湛平川对这种Omega本该避而远之。
刚觉察到Alpha信息素时,兰斯果然暴躁,他眼底阴郁,犬齿摩擦,蛾戎翁沿着他的掌心迅速爬到指尖。
他心道,找死。
然而当两人的信息素碰到一起,兰斯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天性喜甜,厌苦,可偏偏就对湛平川的信息素毫不排斥,甚至有些贪恋这种有烈度的苦香。
一股颤栗从骨子里传来,让兰斯控制不住,险些腿软跌倒。
“你......”湛平川眸色幽深,他当然也感知到了兰斯的反应,一个Omega因为自己的信息素露出意乱神迷的表情,甚至身体微微战栗,这无异于是对Alpha对大的鼓励。
这种程度的反应,意味着两人的信息素匹配度相当高。
兰斯稍微色变,咬牙稳住身形,他当然明白,对方放出了安抚信息素,且对他的作用非常强!
电光火石之间,他迅速改变了计划。
兰斯鬓角潮湿,呼吸急促,将眼睛压得很低。
“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湛平川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兰斯的意思。
开什么玩笑,鬼眼公会的大少爷标记了Omega,传回去肯定是个爆炸性新闻,更何况,他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两秒后——
湛平川沉默着,果断将面前满身雨水和泥污的Omega抱起来扔到床上,然后毫不怜惜地钳制住他秀气苍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