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油小蛋糕
路上已经有了不少的行人和车辆,环卫工人也开始出动,他们没想着打车,走回了码头。
也是巧合,路上碰上了二哥一家,二哥家有小孩在这里上学,所以岸上租得有房子,遇上台风,没有像他们一样无处可去。
二哥问他们在哪里凑合的,江归帆如实回答,二哥笑了一下:“你们还真敢跑出去,那天风那么大,不怕被风刮跑啊。”
姜潮生回想一下,好像没感觉到什么危险,接道:“医院呆不下去了,坐着睡不着。”
二嫂稀奇:“你们运气倒好,台风天还能找到酒店。”
江归帆绕开这个话题,“现在海上什么情况了。”
二嫂显然不怎么担心:“我们托的地方背风,肯定没什么事,不过那些觉得没大事,懒得托排的,就不一定了,我听说,有一家的渔排就被冲断了。”
二哥说:“那也是他用的木料差,排做得不牢,你信不信,咱们几家的木料,就算不托排,也什么事。”
姜潮生路上还有些担心,现在越听越放心,眉梢眼角带着笑,来回蹭江归帆的手臂,像是在说,看,我就算说没事吧。
江归帆拍了下他的手背,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淡定,只是还带着一些沙哑,“那倒是。”
二哥面上还带着笑,不经意间扫过他们的互动,“我听你的声音不对,感冒了吗,还没好透?是不是台风淋雨了。”
提到这个,姜潮生笑容才收敛住,在江归帆开口之前,有些自责的接道:“是发烧了,托排那天一直在淋雨,退烧之后还有些咳嗽。”
二嫂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顶着台风去找酒店,“那怪不得,发烧还在医院坐着是难受,那个情况医院也没人吧。”
姜潮生想起当时的困境就烦闷,“人不少,就是没有医生……”
江归帆冷不丁出声:“二哥,那是不是你们的船。”
他们聊着,已经到了码头,走上木板路,但是船在不同的地方停着,他们的船还在后面一点。
二哥扯出一个笑,“那行,我们走了啊,回去好好吃药,要不了两天也就好了。”
江归帆点头,“嗯。”
等他们上了船,姜潮生看到船舱,想到那晚躲里面,确实严密,挡风又挡雨,不由得看向江归帆,“哥,不然你进去里面,我开船,海上的风还有点大。”
江归帆白了他一眼:“别没事找事。”
姜潮生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第30章
一如既往,他们回来的时候,狗从四面八方跑出来,但也很明显,少了一条。
姜潮生听叫声就知道不对,船还没停好,远远站着,来回扫了好几遍。
渔排没什么问题,至少打眼一看,和走的时候区别不大,木头上淋得雨也都晒干了,反而干干净净的样子。
江归帆也皱起了眉,停好船,顾不上拿东西,立刻从船上下来。
“小黑呢。”姜潮生喃喃自语,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掀开客厅的帆布,就是一股狗味,仔细看,木板上全是狗毛,他们也顾不得讲究这些。
姜潮生穿过客厅,卷起另一侧的帆布,叫小黑的名字,后面带着几声嘬嘬嘬。
半天没回应。
下一句,姜潮生声音都变调了,已经满脑子都是小黑掉海里,被海浪卷走的画面,心脏都砰砰跳了起来。
江归帆一下推开他房间的门,还是一股狗味,小黑哼唧着,摇着尾巴跑出来,蹭江归帆的腿。
姜潮生听到声音,转过身,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蹲下来拍它的脑袋,“你怎么溜到房间里了,溜进去就不知道出来了是吧。”
江归帆已经站起来往房间去,姜潮生也怕小黑把屋子折腾得不像样,赶忙跟了进去。
姜潮生没看出来房间的变化,江归帆却驾轻就熟的跪了下来,趴在床底,小黑也跑进来,汪汪两声。
不到一分钟,江归帆捞出一个还没睁眼的小狗崽子。
姜潮生瞬间瞪大了眼睛,看向还在吐舌头的小黑,紧接着,江归帆拿出第二个小狗崽子,第三个……第五个。
姜潮生脸黑了,体验了一把自家闺女被糟蹋的憋屈,“谁特么干的……”
江归帆抿起唇,也有些头痛,跟五个还没睁眼的小狗崽子,大眼瞪小眼了一会,认命的站起来,出去找个大的泡沫箱,找旧衣服,把它们安置好,放在客厅的一角。
姜潮生没追上两个渣狗,蹲到小狗边上,一脸郁闷,“不知道那个小杂种的种。”又教育小黑,“你倒好,回来就给我们个大惊喜是吧。”
教育了一会儿,他小心斜了江归帆一眼,还冷着脸,声音很小:“让我们给你们当爹是吧。”
“也不是不行……”他小声嘟囔,又暗自忧虑一会,“这怎么养得起啊。”
在这群小狗崽子身上耽误半天,实际上,他们渔排还有好多事情要忙,第一件事就是喂鱼,走了两三天,网箱里的鱼虽然不至于饿死,但也着实也饿得不轻,吃饲料的声音比之前响了好多。
又大致清点了一下东西,基本上没少什么,因为措施到位,把可能吹坏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没有损失,反而多出五个狗崽子。
接着,把之前收起来的东西归位,归位容易,就是他们两个的房间,都出了点问题,姜潮生的房间就不说了,床板不仅没干,有些地方还发霉了。
江归帆的房间好一点,走之前,把可能漏水的地方垫了衣服,床是干的,就是地板全是狗毛,对于他们这种,在屋里基本不穿鞋的,可难受坏了。
味道倒是好处理,他们这边的房子,最大的好处就是通风,窗户、门一打开,半个小时也就没味道了。
对姜潮生来说,忍住不笑出声才是最难的,江归帆没事,渔排没事,狗没事,什么烦恼都没有,还天降喜事,床发霉了不说,还凭空多了几只狗儿子。
他得使劲掐大腿,才能让自己显得别那么高兴。
他们趁这个机会,做起了大扫除,把客厅和两个房间的地板,全湿上水,什么洗洁精,洗衣粉都往地板上抹,拿鞋刷子,把每个角落都过了一遍。
可惜的是,他床板的霉也被擦掉了,他一边心痛,一边祈祷,床板干得慢一点。
还好现在的天气争气,阴沉沉的,也没什么风,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水渍才干,床板还完全是潮湿的。
姜潮生暗自开心着,谁知江归帆注意到他房间的情况后,居然搬出了一个风扇。
姜潮生目瞪口呆,他在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江归帆是不愿意和他一起睡吗,可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他们睡得不挺好的吗。
他忍住想把风扇关掉的心,直愣愣的问到江归帆脸上,“哥,你不想跟我一起睡吗。”
跟姜潮生相处久了,江归帆好像已经对他的话免疫,就比如这句,正常人一般问不出来的问题。
他不想在失眠一夜,随意敷衍道:“你打呼噜。”
姜潮生想了一会儿,伸手把风扇关了,“你早说啊,大不了我等你睡着,我在睡。”
“……”江归帆实在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沉默了片刻,唇瓣不着痕迹的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下午,他们都接了几个电话,江归帆问了下大哥二哥,和刘文德他们的情况,跟他们一样,谈不上损失,都没什么大问题。
这一次的台风,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姜潮生则是接到他妈妈的电话,说是从电视里看到了他们这边的天气。
“我没事,台风登陆的时候,我们没有在海上,去了岸上,在室内还算安全。”
“哦哦,没事就好,海上有也风险啊,我听说那边动不动就是台风,这个还不算最严重的是吗。”
姜潮生解释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只是个小海峡,让她知道,正常情况,这边都是安全的。
“那你还是要注意啊,毕竟不比陆地。”
姜潮生嗯了一声。
又闲扯两句别的,两边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姜潮生先开口说:“那我先挂了,还有事情要忙。”
“那好,你快去吧。”
姜潮生看了会手机,表情带着些许的凝重,他每次接到妈妈的电话,心里都会不太好受。
那是种很复杂的情绪,不是怨恨,不是释然,不是冷漠,又可能是太多种情绪杂糅在一起,以至于,他已经找不到一种跟她正确相处方式了。
他也不是没有怨过,她为了生活,把他交给奶奶照顾,只是那段时间,想念实在远远大过埋怨,曾几何时,他做梦都希望接到她的一个电话,即使是几句话,也能让他找到一点点归属感。
但她的电话越来越少,少到他都怀疑,妈妈是不是把他忘了,确实是忘了,因为忘了多久之后,他在电话里,听到一个小孩的哭声,她急急忙忙挂掉,甚至忘记知会他一声。
姜潮生才彻底明白,原来同村的小孩说,你妈不要你了,是真的。
他并不想听那个小孩的哭声,之后,便不在吵着让奶奶给她打电话,曾经最亲近的亲人,在无数个希望落空的日子里,也就那么淡下去了。
包括到现在,他也不是故意不给她打电话,只是想不起来,也不是故意沉默,只是不知道要聊什么。
“跟家里人报个平安也好,免得他们之后知道了担心。”江归帆走了过来。
姜潮生想了一会,摇摇头,“奶奶想不起来看这边的天气,我不说,她就不会知道有过台风。”
晚上,姜潮生的床板没干,他如愿以偿又睡到江归帆的房间,却没有平日的兴奋。
可能这次台风之后回来,让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也可能是下午的那个电话,又掀起了什么回忆。
夜晚太安静了,他就总想找江归帆说说话。
他们一起生活那么久,好像都不约而同的很少提自己的家人,也不是刻意不提,但就是没有深入聊过这方面话题。
之前过年的时候,姜潮生还问过江归帆,过年不回家吗,江归帆规避掉关键,只是说渔排不能没人。
姜潮生不爱打听别人的家事,就像他也不喜欢别人问他家的情况,但江归帆对他来说,早就不算别人了。
也因此,今天晚上,他就特别想和江归帆聊聊这些。
他从侧躺着,到趴起来,手肘撑在床上问:“哥,这次的台风,你让我给家里人报平安,你不和家里人报平安吗。”
“我两个哥都在这里,打电话你没听到吗。”江归帆微微倾斜着。
“那你父母呢。”
安静一会儿,江归帆说:“我爸走了,妈妈在老家。”
姜潮生眨了下眼睛,“我爸也走了。”停顿一会儿,自顾自的回忆起来:“他走的比较早,在我一年级的时候,特别突然,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突然就在工地上出了事,我还在上课,就被接了回来,据说去医院的路上,人就没了,他走得太早,我已经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了,就记得是一个很高大的人,经常把我举起来。”
“我妈妈也很不容易,我记得她一直哭,哭了特别久,那个时候我晚上睡觉,经常听到她的哭声就醒了,后来,她要出去赚钱,就把我给奶奶带了,我特别想她,但每次都要等过年才能见到,我记得她一年比一年瘦,到了我五年级,情况才好一点,她应该是认识了新的人,比之前每一次回来都开心,看她开心,我也特别开心。”
“我小时候还会难受,现在不觉得有什么了,我的每一个亲人,对我都很好,其实我挺知足的。”
姜潮生说完,嘿嘿笑了一声。
江归帆认真听着,良久没有说话,经常有时,语言是贫瘠的,尤其对于不善言辞的人,他有告诫过自己界线,但在这时,还是选择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江归帆淡淡扯出一个笑,“这么说,我们还挺像的,爸都走了,妈妈也都改嫁了。”
听着很像,其实完全不同,他爹不是天灾人祸的意外,单纯是得病走的,一个脾气死臭的老头,抽烟酗酒打老婆,男人会有的臭毛病,在老头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没挣过几个钱,偏偏在家里牛气的不行,还死要面子,唯一能拿出去吹的,就是连生了三个儿子。
至于他妈,也只能说无功无过吧,一个懦弱又精明的女人,做不到反抗,也做不到维护,在他们为了保护她,跟老头打起来的时候,会劝老头别跟他们计较,教育他们怎么能跟自己老子动手,墙头草、两面派用来形容这个只是想在家里立足,少挨点打的可怜女人,有些略显刻薄,可事实上,确实如此。
老头走了,本以为她也能解放,结果一年之后,转头找了个老伴,不是说找老伴不行,起码、最起码,遇到事情,要先考虑自己的孩子吧,他们兄弟三个,全是早早的退学,自己挣钱娶媳妇,没指望过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