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共潮生 第32章

作者:黄油小蛋糕 标签: 近代现代

“别乱动。”江归另一只空闲的手,按在姜潮生头发上,才道:“还早,那时候你不一定还留在这里。”

“能有多早,再不过也就几个月,而且,我为什么会走?”姜潮生嘿嘿笑了一声,扬起脸望他,“你让我走我都不走,反正,我是肯定要给你过生日的。”

“我们到时候去岸上吧,我想想我们还有什么没有一起做过,嗯……看电影没有去过,还有爬山,我们周围都是山,不去爬山像话吗……”

姜潮生说着,停顿片刻,翻了个身,侧躺下来,“后背痒,哥,你给我挠挠。”

江归帆隔着衣服帮他抓,那时候的衣服还厚,姜潮生大概的觉得不够,又催促道:“不行,还是太痒,你把手伸衣服里面,别隔着了。”

江归帆微微弯腰,从姜潮生衣服下摆探进去,姜潮生解痒了,顺势搂住他的腰,嗓音清透带着笑,“我也要给你买好多好多礼物……”

现如今,姜潮生承诺过的礼物,出现在江归帆手里,当初说过的话,一语成谶。

不知道是那晚的月光太柔和,还是时间为回忆增了色,江归帆回想起来,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处于一种极尽暧昧的状态,这种暧昧,区别于任何一种关系,偏偏两人都没有察觉,好像理所当然的觉得,这就是他们该有的相处方式,没什么不对,任凭着炽烈的感情,在还未认识到的时候,就疯狂的发酵,直到溢满到无法忽视,才慢悠悠恍然大悟,可这时积累的爱意,足以将两个人淹没、吞噬殆尽,所以哪怕他如此狠心、果决,都收效甚微。

此刻,他手上是姜潮生的礼物,有鱼竿,因为他们两人都喜欢钓鱼,有杯子,因为他之前喝水都用塑料杯糊弄,有红酒,因为他喜欢喝酒,有一摞光盘,因为他们经常一起看电视解闷……过往的种种,通过这样的方式呈现在眼前。

没人可以若无其事的逃离。

第42章

这次的失落,不是一天两天能修复好,姜潮生足足三天没过去,可身体像养成了生物钟,一到时间,就自动醒了,然后翻来覆去的等天亮。

当想念超过难过后,姜潮生依旧风雨无阻的骑八公里,但他不敢出现在江归帆面前,有意识避开江归帆的视线,确实被发现过几次,江归帆总会停上那么几秒,静静回看他一会儿,又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能看到对方的身影,但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听不到对方的声音,这大概是一个微妙的距离,没有冒犯和过界。

所以姜潮生没有在受到江归帆言语上的划清界限,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却萦绕在每一次他想靠近,又被记忆里得决绝逼退的瞬间。

时间不紧不慢的走着,逐渐走到到了春天的尾声,时间上的月份从四变成了五,在非常普通的一天,姜潮生慢半拍的意识到,原来已经一年了。

一年,原来是那么久,久到心里像扎根似的住下一个人,生活就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些时候,他甚至痛苦到后悔认识江归帆,可不撞南墙不回头,仍就学不会放手。

春季多雨,风浪大的时候,吴哥这里的洗船生意会被影响,没事干的时候,姜潮生还是去帮修理师傅,很少跟小魏他们两个闲扯,但修理师傅哪里也没事情,他就只能盯着大海发呆。

他们三坐露台上,小魏点了根烟,看着大海眯起眼睛笑,“听老吴说,过两天又有个台风,比上次那个还厉害,不过好像不在我们这登陆,怪不好意思,嘿嘿,又可以休息了。”

他们宿舍没电视,外加台风对他们不仅没影响,反而还算件好事,所以很少关注天气,只是偶尔会听吴哥说起。

“有什么好高兴的,搞得跟你能出去玩一样。”一个不屑的声音响起。

“我能跟女朋友玩啊。”小魏笑得不怀好意,“哎,她害怕刮台风嘛,我不得过去陪她。”

“少来吧。”

姜潮生反应过来,慢慢皱起眉,“台风……几级知道吗。”

小魏弹弹火星,“不知道,问老吴吧,他平时爱看天气,毕竟会影响他生意。”

“不过咱们又不需要关注,也没什么影响,还不用干活……”他话没说完,姜潮生已经起身离开。

吴哥两条腿横在板凳上,看店里的小破电视,手里拿了根牙签,正龇牙咧嘴的剔牙,“台风?哦哦……”

“是有一个台风,不过别担心,说是不走这里,没什么大影响。”

姜潮生还皱着眉,“风浪会很大吗。”

吴哥眉头一挑,“你是不是担心江归帆?别瞎操心了,他在这里多少年,海上渔排都出事,他都不一定出事,那小子年龄不大,可比你靠谱多了。”

姜潮生没反驳,还是问,“你不是说这次台风比上次还厉害吗。”

“那上次的台风,从我们脸上轧过去你怎么不说呢,好了好了,少在这里杞人忧天,有闲功夫过来给我拖拖地。”

“你有他哥的电话吗。”

“谁哥?”

“江归帆哥。”姜潮生提醒说:“江文州的电话。”

姜潮生拿到电话,自然想跟江文州确定台风的情况,江文州听到是他,表现得贼稀奇,没好好回答问题,一直问他怎么回事,跑哪里去了,怎么突然走了。

姜潮生听他那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也能感觉出吴哥说得没错,这次应该严重不到哪里去。

他轻松一些,本来没想跟江文州闲扯,江文州一直问,他简单交代一下自己的情况,回答另一个问题时,平静如死水一般的声音,“他把我赶走了。”

江文州啧了一声,不厚道的大笑,“你怎么招惹他了,也是有本事。”

“……”姜潮生沉默一会儿,“我没招惹他,是他看我不顺眼。”

江文州继续大笑,顺便催促,“我更好奇你俩咋回事了,说说呗,别打谜语了,要真是你有理,我帮你骂他去。”

姜潮生不想多聊这个,转移话题道:“这次还会托排吗。”

“都没托走,还托哪里去,这里够安全了,要我说这次托得挺值,一次避两个台风。”

姜潮生继续问,“那台风来的时候呢,需要上岸吗。”

“你别在这拐弯抹角的问江归帆了,好不好的直接问他去呗。”江文州想起什么,有些迟疑,“该不会你们的关系已经僵到这种程度了吧,他连你的电话都不接?”

姜潮生:“……”

最后姜潮生也没问出来他想知道的,江文州当然不清楚,江归帆本人都不一定清楚,毕竟这要看当时的风浪大不大,不过他还算仗义,答应到时候帮他问问。

知道台风要来得这两天,姜潮生莫名焦虑,这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让他不免回忆起上次台风的情况,风浪、医院、生病、大雨,他潜意识里觉得,这种危险的时候,他应该和江归帆在一起,而不是分开在不同的地方。

当天,天色阴沉,不出意料的刮起大风,雨点也在酝酿当中,姜潮生还没接到江文州的电话,就出发了,他带上雨衣和雨伞,又是走路过去,和路上着急回家的行人背道而驰。

半路上,江文州的电话打过来,“这次的浪也不小,他说他过去,不过我问他了,他说已经订……”

“他打算上岸了吗?”姜潮生急道:“还是已经开船走了?”

江文州被他问得没脾气,“这我怎么会知道!你真是……”

嘟嘟嘟,听筒里传出声音,江文州拿起手机一看,姜潮生把电话挂了。

江文州没说完的话,是江归帆订了酒店,毕竟在海上生活那么久,不可能没这个经验,知道大台风要来,都会估摸着台风的情况,提前预定好。

像上次那样台风改道,属于特殊情况,那也是江归帆为数不多的狼狈时候,不过他这次属实运气不好,码头附近的两三家酒店,即便是提前预定,也都是客满,只有一家头一天客满,下一天还剩两间。

和上次区别不大,相当于要坐一夜,才有地方休息。

但没像上次那样,经历一天的忙碌,又淋几个小时的雨,倒不至于又生病。

天色还早,只是因为台风,阴沉得不像白天,海上没人喜欢台风,江归帆也一样,他不喜欢变数,和变数造成的措手不及。

就比如现在,他刚走完码头的台阶,周围空无一人,姜潮生伫立在中央,呼啸的凉风,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雨水,吹起额间的黑发,一张脸煞白,微微喘息着,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边。

江归帆微眯着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他,浅色的瞳孔,仿佛具有穿透力般的专注,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手背的青筋暴起。

分别后的任何一次见面,江归帆都没暴露出这样明显的情绪,他承认他此刻的愤怒。

养好一个伤口,是需要过程的,反复的揭开,到底是为了什么,每一次,和姜潮生一起修复,痛到麻木,究竟是谁在折磨谁。

谁得痛苦不是痛苦。

姜潮生走过来,扯出一个笑,苍白的面容,淋满剔透的雨滴,几乎不容于这世间的透明,“哥,最后一次,跟我走吧,这两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台风结束,我保证……”

“一定学会放弃你。”

江归帆最后都没同意,但姜潮生这一刻展现出的执拗,也不同于往常,江归帆擦身而过时,他说:“你不跟我走,我就在这里站一夜。”

再然后,他被拽住衣领,江归帆阴沉的神色,牙缝里挤出,“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拿自己威胁我,那来的自信。”

姜潮生从他手里扯过衣领,后退半步,望着面前的海岸线,“那你走好了,你最喜欢说跟你没关系,那我这晚怎么样也跟你没关系。”

江归帆闭了下眼睛,片刻后,旋即恢复正常,尽量平静的声线,“现在说这个没有意义,你无非是觉得我没地方去,你大可以放心,我订过酒店了。”

“那我们一起过去,我看着你入住。”姜潮生抬眼看着他说。

码头下,海浪拍打着凹凸不平的岩石,一阵一阵的浪花,码头上,周围的商铺全部拉上卷帘门,过往的车辆、行人少之又少,风雨却有愈发增大的趋势。

他们身上的衣服被吹的鼓起,黑发后仰着,有了湿润的迹象,在这样的环境下继续纠缠,不是明智的举动。

江归帆静静看他一会儿,冷静下来,说:“我跟你走,别忘了你说过什么。”

自从他们分开,姜潮生第一次感受到江归帆的退让,这应该是一场有预谋的胜利,他却开心不起来。

对峙过后,是异常的平静,他们一起走了一公里多,在零星小雨转为大雨倾盆的前夕,打到一辆车。

司机最后加价,也没人争辩,姜潮生先一步拿出准备好的零钱,江归帆的手停滞在半空放下,从车上下来。

伞被吹的歪歪斜斜,好在只有几步路,总算没那么狼狈的回来,姜潮生松了一口气,听到江归帆说:“跟吴砺锋打个招呼,还有你的室友。”

姜潮生合上伞,“吴哥我说过了,至于我室友,他找女朋友去了。”

江归帆微微蹙眉,姜潮生还在他身边时,他下意识把姜潮生当做初入社会,什么都不太懂的少年人,事事留意,姜潮生显然也习惯这种照顾,什么也懒得操心,叫声哥,就理直气壮的说不会、不知道啊,那怎么办。

江归帆鲜少见到姜潮生妥帖的一面,一时间难以辨认,姜潮生本身就是这样,还是他的行为,造就了姜潮生此刻的成熟。

姜潮生推开门,打开灯往里走,江归帆在后面,环顾一圈,显然比他们第一次过来整洁许多,尤其是姜潮生这半侧,桌上整整齐齐,衣服也叠得一丝不苟,就连被褥都是抻平的,不难看出刻意收拾过的痕迹。

往前一扫,姜潮生拿起桌上新买的牙刷,扭过头,“哥,你要洗澡吗,也有新毛巾。”

这里有卫生间,坦白来说,比海上方便多了,毕竟海上还需要烧热水,也没有淋浴冲的快。

但除非不得已,大部分人都不习惯在陌生的地方洗澡,江归帆也是如此,他接过牙刷,“不用,我来之前洗过澡。”

他的动作迟缓一瞬,在思考,姜潮生为了让他过来,到底准备了多少。

整理内务,买新的洗漱用品,提前告知吴砺锋,都不算难事,关键在于如何说动他,姜潮生不会没有考虑这最关键的一点,所以无论是示弱,还是强硬,都是让他同意的一种办法。

这一刻,江归帆确认,姜潮生言辞恳切的放弃,是他没有立刻识破的假话。

姜潮生又拿出一双标签还没拆的拖鞋,低下头看,自言自语,“这次鞋没淋湿。”

江归帆拉过身侧的板凳,换上,和姜潮生一起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下,从卫生间出来,走在屋檐下,姜潮生侧身往外看。

雨彻底下大了,几乎不能安稳落地,被风吹得在空中打转,形成小的气旋,和上次的情形一般无二。

他眉眼平和,没有半点急躁,这种平静,来源于他们是在一起的,他们安全的在一起,没有分开,没有危险。

好像又回到没有揭开前,他们之间自然而然的熟稔,他怀念这种感觉,却也知道回不去。

没过多久,吴砺锋喊他们去吃饭,一路回头,兴高采烈的念叨,“我拿了一瓶白酒在桌上,等会陪我好好喝喝啊,店里的人老的老,小的小,没一个能喝得。”

他是喜欢热闹扎堆的性格,平日里就爱小酌几口,奈何店里太忙,老婆又管得严,没人陪着一起,可没意思透了,虽然没和江归帆喝过,但他眼尖,笃定江归帆能喝,赶忙掏出自己的存货。

江归帆烟酒都没瘾,又因为常年住海上的缘故,不会把自己喝醉醺醺的走不动道,这是找死的行为,他不怎么清楚自己的酒量,但应该不至于被喝扒下。

江归帆答应下来,姜潮生望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反正不在海上,喝多了也只是倒地上,不会一头扎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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