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宴山
“阿帕,我拿下医生啦,我……棒不棒。”
他拼命抑住汹涌的眼泪和激烈的情绪,拉凌唐蹲下,冲他笑笑,继续说:
“你猜对啦,他也很早就爱我,比你还要爱我……别吃醋哦,他已经很爱吃醋了,要是你俩都吃醋,我还不知道帮谁呢。”
“对了,他不是医生了,开了间大公司,一样善良、正义、有担当……”
凌唐单膝蹲着,一手揽过他的肩膀,安静地听,不时拨开挡着艾伊木脸庞的藤蔓。
说到最后,乐野还是哭了,他实在太……想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艾伊木是他唯一的亲人。
而她的离开,对他来说太遗憾了。
“不过我能永远陪着你了,阿帕。我们在阿勒泰市买了新家,有你的一间,我会经常陪你说话的,所以你要继续爱我,知道吗?”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满天的星星,夜空明如白昼。
乐野擦干眼泪,被牵着手离开,半晌才问:
“你刚捂着我的耳朵,和阿帕说了什么?”
“说高哈尔是个丢三落四的笨蛋,差点又成黑户。”
“……”
乐野撇了撇嘴,他才不信,既然他不愿意说,那他不问就好了。
凌唐捏捏他的手指,带有安抚的意味。
三年前,克墩镇人民医院,乐野在拐角里默默看书的中午。
凌唐被艾伊木用呼铃唤进了病房,瞎了眼的老太太茫然地望着他,请求:
“医生,我知道我们孩子配不上你,他没文化也不懂别人的喜恶,他缠着你,傻兮兮地喜欢你,你别厌恶他,到时候悄悄地走开就好了,答应我,好吗?”
凌唐当时没能说出什么来,只用尽量柔和的声音保证:
“我不会讨厌他。”
无奈之下的悄悄走开——是他和艾伊木的约定。
或许不算约定,是当时的凌唐早就打算那么做的,乐野纯真而美好,他永远不会用恶言恶语驱他远离。
更何况,他早已为他心动了几瞬。
后来在茹扎村的那几天,是乐野深埋心底的美好,于他又何尝不是。
“再也不会离开。”
有关“永远”的保证于世人而言总是容易变质,但凌唐知道,他不仅不会自己离开,也不会放乐野离开。
他们的生命在三年前已开始缠绕。
他跟艾伊木的承若,乐野总有一天会明白。
小院里,凌唐接了个公司电话,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乐野等了会儿,把从赛力克那里拿的肉汤热了热,两人今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再加个夜宵。
“你可真能吃啊。”
摇粒绒围着灶台打转,乐野没法,又给它一根骨头,并威胁它再吃的话就要开始每天跑步减肥了。
摇粒绒晃晃尾巴,丝毫不当回事,吃得开心。
肉汤热好的时候,凌唐还在院子里坐着打电话,他想了想,开了直播。
有好一阵没直播了,他最近忙着谈恋爱,是直播也忘了,活儿也懒得做了,身心都挂在凌唐身上,哪有空呢。
“……马迟迟又不见了,你们怎么那么关心他啊。”
“……别报警,真没事,他忙别的事呢。”
“……呃我跟他不熟啊,IP是纯属巧合,别乱猜呵呵。”
挂了直播,乐野有些郁闷,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在说什么“马迟迟”,他们到底喜欢自己还是所谓的头号粉丝骗子啊!
他打开私信列表,戳了几个字,气呼呼地发出去。
[乐超野]马迟迟,我要开除你粉籍。
两分钟后,挂了电话的“马迟迟”走了过来,笑着抱他,被他甩开。
“敢开除我粉籍,我就让你满身狼藉。”
满身狼藉是这么用的吗?!
“怎么……唔……”
凌唐噙住他的两片唇,极恶劣地叼起,拉扯,□□,坏得过分。
“直播怎么关了?不让他们看看了……大网红和小粉丝……恩?”
乐野羞耻地要死,被亲弄了许久,才软着腿趴在凌唐胸口上休息:
“哥哥,恋爱不能当饭吃啊……我好饿,唔……”
等乐野饥肠辘辘地捧着饭碗时,隋寂又打来了电话。
他挂断,隋寂又给凌唐打,契而不舍,连续三遍,凌唐烦不胜烦,接了起来。
“……呵,你俩果然在办事,让乐野接电话。”
凌唐正要挂,乐野被他惊天之语呛了一声,拿过手机,眼神示意他“我要自证清白”,然后接起了电话。
“大半夜的,不搂着你……陆老师,干……干嘛啊?”
他功力到底不如隋寂,调侃的话说得极不利索,更怕陆在蘅真趴隋寂耳边偷听。
“哦,邀请你俩一起啊。”
隋寂压根没什么正事,这个撩一句,那个欠一嘴,知道这俩人今天见面,非要拨个火,最好是干茶烈火。
乐野气嘟嘟地挂了电话,饿惨了,没再说话,连喝了两碗汤,差点把该给摇粒绒的骨头都嚼碎吃了。
放下碗后,他跟上了发动机似的,瞬间恢复活力,又要拉着凌唐去他看他的百宝箱。
那个兔耳朵皮帽,已经没墨的蓝色水笔,几本书,生日蛋糕上的皇冠,玫瑰标本、手链,还有他给凌唐做的他没有带走的“乐野小人”、冰激凌……
凌唐用温热的大手抚上他的脸庞,然后低下头,和他温情地贴贴。
“你猜我怎么确定你一早就超爱我的?”
看着乐野得意的小眼神,凌唐配合地摇摇头,让他说。
乐野便把那几本书打开,举起《人际交往》中夹着的一本小册子——
《别人喜欢你的十种表现》。
第45章
“啊——”
一道略带好笑的惨叫划破茹扎村的拂晓。
是的, 拂晓。
新疆和内地有两个小时的时差,纵使盛夏,早晨七点也才蒙蒙亮,大部分阿勒泰人还未起床。
乐野眨着惺忪睡眼, 一步一喘, 谁家大好人的恋爱活动是晨跑啊!
村庄寂静, 只有偶尔的几声牛叫、鸟啼,还有最早起来收拾肉摊的赛力克,看到他俩一前一后地跑步,还比了个大拇指:
“加油哦。”
乐野不想加油, 跑进村东的小道时,他赖在一棵白杨树上耍赖, 撒娇:
“哥哥,胸闷气短,要背背才能好。”
忽然化身教官的凌唐不吃这一套, 停下步子, 审视他, 然后开始倒数。
乐野慢悠悠地跑起来。
耳边那人继续训话:
“胸闷气短是有原因的, 缺乏锻炼、作息混乱, 再加上一些无法自控的个人习惯, 你不生病谁生病!跑起来, 顺手顺脚了, 一二一……”
无法自控的个人习惯。
……听到这,乐野乖乖跟上,简直有口难辨。
事情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早晨吃完饭,乐野钻到木工房里忙个小活,有个女老板定制的木刻对联, 要求以阿勒泰的夏景和冬景为主题,刻字的位置留着,只需要独一无二的底板。
这简单,乐野预计最慢两天就能搞定。
在得知凌唐要陪着自己做活,他很开心,他这边忙着,凌唐在那边挨个欣赏他的作品,时不时聊两句,气氛十分舒适。
有大约十分钟的时间,乐野没听见对方的声音,放下木雕刀,转头看见凌唐手里的一本书。
见他看过来,凌唐举起书,淡淡地质问:
“《春宫图》?”
要命,乐野扑过来要抢书,对方抬高了手,他够不到,下巴尖都是红的。
他被人用手指往后推了一步,趔趄了下,又被扶住,他站稳后呐呐解释:
“是个客户寄过来的,说是让我照着几张图做个小玩意,不难,给的钱还多,我就应了,谁知道是这个啊……我把那人拉黑了,书……忘了扔。”
他对天发誓,自己一个字都没瞒、没骗,但凌唐没有表情。
半晌,才把书卷起来,握在手中:
“哦。”
乐野不知道他信没信,想要哄他开心,便走上去,抬高下巴,去追凌唐的唇。
对方没躲,回吻,但在乐野意动之手,又把他推开。
——只做不说。时机未到。
乐野平复气息的时候,偷瞄一眼凌唐,突然想到对方曾说过的这句话,心下纳闷,这人是和尚么,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践行一下“只做不说”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