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紅桃九
下意识的, 钟商抿了一下嘴巴。
由此证明了荣湛的评价。
钟先生相当豪横的反驳:“不好意思,不是害羞,是我想干了。”
...
钟商昨晚有应酬, 就近去了荣玥的住处过夜, 身上的衣服确实是荣玥给他准备的, 舒服极了。
知道今天是艾米的复诊日,但不知道艾米主动来的这么早。
他赶到咨询中心, 收到的消息是艾米被荣湛带进2号治疗室,要两个小时后才能出来,他的头有些镇痛, 想趁机补一觉。
荣湛上楼洗澡这件事,只有欧阳笠知道。
毫不知情的燕子以为休息室没人,就这么把钟商送上楼,希望他能睡个好觉, 想不到会闹出乌龙。
[有那么明显吗?]
钟商边走边琢磨, 两只脚有规律地踩着台阶,下到一层接待厅,他看见介绍墙上挂着荣湛的照片与荣誉证书,他理解了。
荣湛是细节怪,洞察力极强, 有名的心理学家和催眠师。
他跟他在一起, 总能忘记这一点。
如果说钟商害羞抿嘴是肌肉反应,那么荣湛在观察细节方面也是一种自然反应,要不是后者提醒, 前者压根没注意到自己会抿嘴。
钟商只知道,紧张会扣手,扣床单, 扣各种东西..
荣湛的私人物品存放在办公室的暗门后面,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四面都是书柜和陈列柜,屋中间有双人皮沙发。
欧阳笠不在,前台燕子带钟商进入办公室。
搞笑的是,俩人都不知道门的密码。
荣湛及时拨通办公室座机的号码,如实相告:“316-5。”
燕子顺利打开暗门,一转头,发现钟商愣在原地,目光惊讶而迷蒙。
“商总?”燕子小心翼翼搭话。
钟商想到老宅后面的一片棕榈树,忘记是第几根树干,被他用美工刀刻下一串数字。
一天傍晚,他邀请‘哥哥’到棕榈林附近玩,捂住对方的眼睛说有惊喜。
等他亮出那四个数字,哥哥问他寓意是什么,他当时说:“姑姑的结婚号码,我改了一个数字变成我们的结婚号码。”
绿国领证需要提前一个月申请排号,情侣拿到的号码是日期加手续办理顺序,姑姑领证日期是3月16日的第四对新婚夫妇,钟商把最后的数字改成自己喜欢的5。
那时候他们才多大,好像还没有正式入学,不是特别清楚结婚的意义,只知道结了婚就不分开。
“结婚吗?”
“嗯!我要跟哥哥结婚,这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你兜里的是小刀吗?”
“是。”
“扔掉吧,你不该拿这种东西到处乱走。”
他立马扔掉,并露出甜甜的笑,他一直都很听他的话。
从来都是。
因为哥哥做事永远面面俱到,他在哥哥身边从未受过欺负。
更小的时候,他还听到哥哥跟大人这样形容他:“小商不是一个守规矩的宝宝,他有点爱玩,像个小野人,可是特别惹人疼爱,他喜欢和人拥抱,别的宝宝不会这样,我觉得他漂亮,他有时会攀着我的手臂,趴在我腿上,像熊宝宝一样抱着我,有一次他捏我的脸,捏到我叫停,光是听我这样说,你们就能猜到他有多可爱....”
钟商的记忆就停在这里,他不惊讶自己能够记得每一句话,他惊讶哥哥三岁时的逻辑思维和语言表达能力,要知道,他们只不过差一岁。
他记得儿时的哥哥比他还喜欢恶作剧,甚至可以这样形容,好多鬼点子都是他从对方那里学习并模仿来的,那是一个腹黑又聪明的哥哥,喜欢笑,喜欢带他玩,直到出了那场事故...
往事袭上心头,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够天真的。
钟商收敛情绪,在燕子不解的注视中,默默走进暗门里,一股混合着类似松木香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是荣湛身上常有的味道。
原来是沉香和檀香的气味,不属于松木香,怪不得那么清凉又好闻。
“想不到荣博士私底下喜欢闻中式香,”钟商端起手工刻绘的印香炉轻嗅,看见里面烧了半截的香粉,“这是什么香,闻着不错。”
燕子不懂,腼腆支吾道:“您可以问问荣医生。”
钟商微点下颌,双手插兜在小屋里悠闲地转一圈,磨蹭了大概十分钟才找到内裤。
又过几分钟。
穿戴整齐的荣医生走下旋梯,钟商落后他几步。
“炉子里点的是什么香?”钟商没忍住问,“挺好闻的。”
荣湛直接送给他60克香线,告诉他:“高阶龙涎香,喜欢可以试试。”
“有什么助眠的作用吗?”
“什么都没有,闻的是心情。”
“......”
钟商暗自撇嘴,决定每天晚上燃一支线香,肯定能睡好。
这次没白来,不仅大饱眼福,还顺走一管龙涎香。
让钟商没想到的是,他刚带艾米离开咨询中心,很快又被叫了回去。
事情是这样的,荣湛到2号咨询室收集艾米的画作,为了创建日志,最开始没发现什么异样,直到他在角落里捡到一张马克纸,上面的内容令他眼底掀澜。
艾米画功大涨,不再是简易的火柴人,有了人形,并且往人物身上添了颜色。
画面中是两个人,黑色的在上面,红色的在下面,形成鲜明对比,黑色的脸被拉长,鼻子或嘴被拉到红衣服的脸上,红衣服用手捂住脸。
画风奇怪而糟糕,荣湛却一眼看出艾米想要表达什么。
作为心理医生,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有两种来访者总能给荣湛留下深刻印象,一种是成年后被性|侵的来访者,另一种是童年时期被猥亵或性|侵过的来访者,凡是有过如此遭遇的人都很难被治愈。
荣湛是研究‘变态人格心理学’的专家,秉持着学者的专业精神不会对特殊人群存在偏见,但他对两类人抱有不同见解,分别是是强|奸犯和炼铜癖,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类罪犯比杀人犯还要令人憎恶。
没错,他怀疑艾米被人猥亵。
遇到这种事,荣湛心里波澜起伏,但还是很冷静理智。
他站在心理医生的角度分析,以及案件比例来判断,最先想到的怀疑对象是叔叔,舅舅,邻居,老师和父亲。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但事实上,童年遭遇过猥亵的受害者,罪魁祸首往往是他或她身边最亲近的人,陌生人的概率反而很小。
每当遇到毫无防备的小孩子或单纯的女性,荣湛都会叮嘱对方:“不要在夜里和你的老师(上司、同事、亲戚)独处一室。”
荣湛不认为是钟商,可不会出于私人因素排除任何可能。
他把艾米身边的人默默想一遍,包括那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管家。
有多少家长正是因为抱着‘他或她不可能干出这事儿’的心态,不自知地放任罪犯继续撕碎孩子的心灵。
荣湛宁可得罪一部分人,也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放下马克纸,叫来欧阳笠询问钟商的私人号码,等人出去,他直接拨通。
“钟先生,我是荣湛,先别挂电话,可能要麻烦你折返一趟。”荣湛语气很平静,几乎听不出异样。
钟商可以察觉出不对劲,了解这种平静背后的波涛,有些奇怪:“有事?”
“有事。”
荣湛格外严肃,且不容置疑。
钟商预感有事发生,不再问东问西,不自觉变乖:“好的。”
[难道我偷拿他的内裤被发现了?]
完蛋!要被骂死变态了。
一时间钟商给自己想了很多理由:我看你没穿过就拿来试试,不不不..是因为料子不错,好吧直说!我就是故意搞恶作剧!让你着急的时候没得穿,大不了现在还给你喽。
反正打死不承认是为了半夜搞情趣。
...
钟商站在办公室门外,摸了摸发烫的双颊,暗暗做两个深呼吸,强装作无所畏惧的模样敲了三下门。
里面传来荣湛沉静的嗓音:“请进。”
钟商走进来,荣湛抬起深眸。
视线一对上,前者心里“咯噔”一声。
“叫我回来,有事吗?”钟商很想表现出放荡不羁爱谁谁的态度,就像之前一样。
可他发现一个问题,只要荣湛板起脸,静看他三秒,他就没法再说骚话或怼人,他都想立正。
“坐,”荣湛抬手冲向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确实有事找你。”
钟商慢悠悠坐下,脑子里还在想内裤的事。
荣湛本来是想先试探一番,然后再摊牌。
不过他见到钟商后改变主意,或许他打心底不相信是钟商所为,但作为监护人,如果事件真的发生,绝对有责任。
“这是艾米的画作,今天上午画的,”荣湛把一张马克纸递过去,声音始终无波无澜,“前段时间我就有发现,只不过她画的是火柴人,不好判断,今天上过颜色,一目了然。”
钟商怔怔地接过纸,意味深长问:“你叫我回来,是为了艾米?”
荣湛微蹙眉:“不然呢。”
“嗯,那就好。”
钟商低头看作品,默默松口气,但荣湛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一口气提到嗓子眼。
荣湛用那种稀疏肃穆的语气道:“成年人之间就不绕弯子了,我相信你看得懂,我现在想知道这个黑色衣服代表谁,是不是有人对艾米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钟商确实看懂了,心里有些震惊,面色不受控制的由红变绿,很快明白荣湛叫自己回来的目的。
他看一眼画作,又瞥一眼荣湛,忽然冷静下来:“没有人对艾米图谋不轨,没人敢。”
“很多受害者家长都是这么说的,”荣湛必须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钟先生,我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因为你是艾米的监护人,所以我必须单独跟你谈,假设这件事真的存在,以艾米现在的生活状况,要么是看守所的爸爸,要么就是她身边的人。”
“你什么意思,”钟商的眼里瞬间燃起两团愤怒的火焰,“你怀疑我?”
荣湛清楚,只要自己点头,钟商的拳头就会挥过来。
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本意和原则,直视对方的眼睛:“在没有查清楚事情真相前,我合理怀疑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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