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笠特意向严锵介绍道:“这是荣医生自己腌制的牛肉,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严锵挑眉:“丫头,我吃的比你早。”

荣湛闻言轻笑,举起高脚杯,用冰柠檬水代替葡萄酒,欢迎两位朋友来家里做客。

三人边吃边聊,严锵和欧阳笠大快朵颐,荣湛被他俩显得十分优雅。

但他是第一个吃完的,他要来艾米近两天的画作,仔细查阅一遍。

画纸上的内容不再围绕两个男人,开始画无脸的长发女人,说明钟商有做心理辅导。

“艾米很依恋他舅舅,就是不说话...”欧阳笠忽然睁大眼睛,“不对!荣医生,我有件事忘记告诉你,我今天去别墅找艾米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她的嘴唇再动,我的妈呀,我当时都不敢呼吸了,我怕自己吓到她,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荣湛抬起目光,淡定的不像话:“你做的对,如果发现她有张嘴或独自低语的现象,先不要打扰。”

“荣医生!你是不是很有把握艾米会开口?”欧阳笠隔着桌子往前探,“碍于是医生,不能随便下定论。”

对此,荣湛只是笑笑,视线重回到画纸:“她对你的态度呢。”

“反正不讨厌,我说什么她就在旁边听着。”

“除了嘴唇蠕动,还有没有其他印象深刻的事。”

“商总的大别墅可真带劲啊,我这辈子是住不上了,据说每年物业费就上百万。”

“说正事。”

“这还不够正?好吧,有一次艾米趴在我腿上睡着了,是不是代表她对我没那么强的戒备心?”

荣湛眼里闪过愉悦的光:“没错,她确实喜欢你。”

严锵忽然插嘴:“看不出来,你还挺招孩子的。”

欧阳笠斜一眼:“姐姐不仅招孩子,喜欢姐姐的男人多得犹如过江之鲫。”

“......”严锵决定暂时闭嘴。

欧阳笠视线重回荣湛身上,猛敲桌子:“荣医生,我真的没有故事讲了,格林童话都要被我翻烂,我连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都讲给艾米听了,要不你换一个人?”

荣湛低头翻着艾米的画作,无声地笑:“艾米对‘编故事’格外上瘾,超出我之前的预料,她有这方面的天赋,将来可能会成为一名漫画家或小说家,如果艾米真的出名了,你也算是初代恩师。”

欧阳笠无大语:“荣医生,你真是我见过最能扯的人了。”

荣湛莞尔:“过奖。”

严锵在旁边听得直乐,嘴里吃得鼓鼓囊囊。

欧阳笠转移目标:“我看严队不错,哄孩子的一把好手,而且严队的儿子跟艾米差不多大吧。”

严锵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会吓到小姑娘。”

“你可错了,”欧阳笠看向对面的荣湛,眼神意味深长,“艾米的胆子特别大,她什么都不怕,不说话是因为不想说,伤心和害怕是两码事。”

荣湛回视她,默默点头,同意她的观点。

艾米的话题告一段落。

严锵和欧阳笠斗嘴半小时,最后以一个简单的实验结束。

“你这丫头的嘴真毒,就没见你夸过人。”

“彼此彼此,不服你现在夸一句,我看看你追女人都什么套路。”

这点事难不住严队,一本正经想半天,说句:“你香的令人眩晕。”

“......”欧阳笠机械地转动脖子,在屋里四处张望,“赶紧,谁家的,赶紧领走。”

荣湛扶住前额,笑得肩膀直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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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艾米的复诊日。

下午一点,一辆银灰色轿车准时停在咨询中心。

荣湛从办公室的窗户张望,看见司机打开车门,钟商先下车,然后弯腰把艾米抱了出来。

艾米趴在舅舅的肩膀,互相亲了亲脸颊。

钟商还想抱着孩子往前走,艾米动了动腿拒绝,她要自己走路,并跟保安亭的大壮摆摆手,用巧克力糖作为回礼。

进入接待厅后,艾米站定,眼珠四处乱逛。

荣湛从长廊现身,一身米白色,面带笑意,慢慢地朝舅甥俩靠近。

“嗨,下午好,艾米。”

艾米的小嘴唇动两下,盯住荣湛的眼睛瞅半天,然后低下头翻书包,拿出一个猴子钥匙扣作为回礼。

荣湛小心接过,表现的很开心:“谢谢艾米,我很喜欢。”

语毕,他的视线移向钟商。

有外甥女在场,衣着得体的钟先生褪去不羁的外皮,气质变得儒雅,宛若贵公子般友善待人,并充当起翻译:“艾米一直记得你送的礼物,她觉得应该回礼,姐姐在的时候...也是这么教她的。”

“嗯,很棒。”荣湛伸出手,轻轻碰一下艾米的头顶。

艾米瞪眼睛瞅他,没躲。

今天的治疗很顺利,荣湛负责前半小时,欧阳笠负责剩余的一钟头。

小姑娘的画逐渐明朗,画功突飞猛进,她会给动物和人物添加颜色,画树木,花花草草,还有一些简单的建筑。

只是画里有一个长发女人,她没有添加五官。

...

荣湛着手整理厚厚一叠的笔记、剪报、书籍内页复印件,以及装满好几个抽屉的论文档案夹。

他把艾米的日志抽出来放一边,打算传给荣玥。

正忙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他头也不抬,以为是助理,“艾米睡了吗?”

这个时间段,大人和小孩子都会犯困。

进来的人没吭声,脚步很轻。

荣湛抬起眼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长腿,然后是漂亮的五官。

钟商信步走近办公桌,瞄一眼桌面的档案,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我以为钟先生下去找杨设计了。”荣湛颔首,继续整理桌面杂物,“不好意思有点乱,请坐。”

钟商拉开椅子,慢悠悠坐下,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支着脸,扣子解开,西服自然垂至身侧,他干什么都这副散漫样,但不做作,也不会惹人嫌。

坐下来后,他开始观察荣湛的外表。

荣湛穿着一件米白色棉质衬衣,显得面容和眼神愈发柔和,这是为了见艾米才这样穿,平时穿衣习惯深颜色比较多。

“喝点什么?”荣湛放下手头文件,走到咖啡机跟前,“来一杯咖啡吗?”

钟商慢吞吞转过脸:“有酒吗?”

荣湛眼里闪过诧异,随后点头:“有。”

他用座机打电话到前台,通知燕子送来一瓶希拉兹酒。

想不到他真的要酒了。

钟商抱着肩膀,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不消多时,燕子便送进来两支杯子和一瓶酒。

荣湛利落起酒,一股浓郁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他往高脚杯里倒一点:“不需要醒。”

钟商勾唇,很喜欢:“希拉兹,不错的酒,波斯著名诗人哈菲兹还歌颂过它。”

荣湛笑得不置可否,将杯子移到钟商面前。

钟商顺手拿起:“你不来点吗?”

“我还有工作,”荣湛指了指酒瓶,“你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两瓶。”

“我就要这瓶,不介意我把它带走吧。”

“当然不介意。”

“谢了。”

钟商就是闲得爱捣蛋,红酒只喝一口便不喝了,不过他真的用瓶塞堵住瓶口打算带走。

荣湛不禁对眼前的男人提起几分兴趣,某些举动,真的很出乎意料。

他就喜欢别人的‘不同寻常’。

“你那么看我干什么,”钟商掀了掀眼皮,握着酒瓶的手指微微笼紧,“不会反悔了吧。”

荣湛失笑:“一瓶酒,不至于。”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钟先生破天荒敲响办公室的门,绝不是为了要一口酒那么简单。

既然对方迟迟不提,荣湛就先打开两人之间的壁垒:“钟先生是不是很关心艾米的状况。”

钟商立马想到一个合情合理的话题作为登门的借口:“我有看早间新闻,怪不得你那么敏感,原来真的有不少衣冠禽兽,我要谢谢你提醒我,本来想为艾米找一位绘画老师,我现在都犹豫了。”

今日的香槐耶十分动荡,钢琴老师性|侵案被媒体曝光,警方想压没压住,现在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并为之愤怒,已经有不少家长聚集给政府施压,要求重判,总之闹得沸沸扬扬。

钟商得知受害者的年龄后,同样感到愤怒,下定决心要好好保护艾米。

“老师还是要找的,艾米喜欢画画。”荣湛反过来劝说,“能看出钟先生心里有忧虑,是不是还有其他问题?”

“是,”钟商眼里闪过隐晦的光,睃一眼荣湛,很快别开视线,“其实我找你,是觉得你蛮专业,或许可以替我解答一些疑惑。”

提到专业,荣博士可不困了。

他立马放下手头所有文件,坐到椅子里,好整以暇地看着钟商发挥。

钟商有点紧张,用翻衣服口袋来掩饰,随后拿出一盒烟:“可以抽烟吗?”

荣湛直接把烟灰缸递到他跟前。

不愧是心理医生,为了打开一个人的心门,烟和酒必须伺候到位。

钟商随意点燃香烟,吸两口,缓缓吐出。

烟雾缭绕间面目不清,他的语气一如既往不冷不热:“你不抽烟,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