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湛只要闭上眼睛稍稍回忆,那晚在产业园见过的景象就会浮现,他记得钟商的背影,属于男人的身体曲线。

视频视频里的画面还在动,后来的发展不言而喻。

他略显强势地拥抱他,亲吻,安抚,该做的一样不落。

这种情况持续半天,空气里充斥着年轻人特有的激情。

一直到钟商带着哭腔说出:“有点疼...”

三个字传到荣湛耳朵里,像钢丝一样狠狠拉扯他的神经,他感到血压一度飙升,恨不得冲进视频里,揪着那个陌生的自己,让人赶紧停下来,别再做了!

“小商。”

视频里陡然响起一道不属于钟商的嗓音。

荣湛神色一凛,赶忙拿起录像机,全神贯注地盯着看。

那个不管不顾的哥哥终于讲话了,完美的身形像黑豹一样伏在上方,他把手指落在钟商的鼻梁,羽毛似的刮着,神情似笑非笑,又叫一声‘小商’,口吻像是在撒娇。

钟商激动地抱住他的腰,两只腿不停地往回收拢。

“喜欢吗?”

“嗯..就是,你要等等我。”

“等什么?”

钟商说不出来,像只怕冷的猫一样使劲往他怀里钻。

然后,那种事情又在继续,直到录像机电量过低自动结束录制。

四十分钟过去,录像机仿佛完成了某种使命,卡顿一下又关机。

荣湛没心思再碰它,整个人游走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思想陷入振奋和恐惧结合的漩涡中,在没有看完视频之前,他始终抱有一丝希望,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证据确凿。

他无法理解,无法理解视频里自己的行为,耳畔萦绕着祁弈阳对他的控诉,胸口过度发闷。

早在十年前他就和钟商发生了关系,他却一点不记得,就算回顾视频也无法感同身受,为什么会这样,视频里的那个他,真的是他吗?

他未经思考便打通荣玥的电话:“我有没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很快他意识到这么做很蠢,自嘲地笑了笑,随便找个借口又把电话挂断。

此时,夕阳如同熔金般倾泻,办公室的景色比午后那段时间还要明亮鲜艳。

荣湛望向窗外,只觉眼前一切都是幻象。

他活在了一个虚构的世界里。

...

欧阳笠不清楚荣医生窝在办公室里的两个小时做了些什么,只知道从办公室里出来的荣湛脸色不好看,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表情。

“荣医生,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欧阳笠小心翼翼搭话,“翰生也在呢,叫上燕子和大壮一起呗,我们好久没聚餐了。”

荣湛走到前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高档餐厅的金卡,温和语气和平常无异:“你们去吧,用这个卡,我请客。”

欧阳笠咬了下唇:“是不是有事儿啊?”

荣湛在收纳盒里找到车钥匙,抬起脸,露出浅淡的笑容:“没事,我去找严队。”

欧阳笠默默松口气:“好吧,谢谢荣医生,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荣湛点下头,捞起外套离开。

可能是心事太多,去往警局的路上,荣湛选错了路,遇到晚高峰堵车。

车辆在最堵的桥上停留整整两个小时,期间,他不可避免地回想录像机里的内容,真可怕,他竟然有反应了。

他掰过车室内镜,观察镜里的自己,这张脸面无情绪,细细探究,可以从瞳孔深处找到一抹冷意。

抵达警局时,天已经黑透了。

大厅静悄悄的没什么人,除了值班警员就只剩天花板孤零零勉强照亮的筒灯。

荣湛直接到三楼的非常规调查科找人。

不愧是严探长,整栋楼只有他和他的组员在加班。

“荣博士,”严锵见到荣湛挺惊讶,“欧阳丫头说你们聚餐,你怎么没去。”

荣湛没搭茬,径直往里走,进入一间无人的接待室。

严锵皱皱眉头,跟着他进来。

他坐进椅子里,盯着地面,略显疲惫地开口:“ 我可能是个强□犯。”

如此炸裂的话好比空中飞来一颗地雷,震耳欲聋。

严锵反应特别快,先把门关上,然后回过头:“你瞎说什么。”

荣湛出神一般低语:“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伤害了一个人。”

“你等会儿,”严锵在脑海里捋了捋思路,“你说你是...总得有个对象吧,你搞清楚了吗?”

老实讲,严队就算怀疑到自己头上,也不会把荣湛和这种事联系在一起。

荣湛缓缓摇头:“我不确定,但我觉得..”

“你先别觉得,”严锵有点气愤地打断,“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的,我劝你去问清楚。”

荣湛稍稍抬眸:“问谁。”

“......”严锵愣几秒,长叹口气,“真是医者不自医,你说问谁,当然是..你自己能干得了那种事儿吗?”

话音落,严锵做个打住的手势,转身出去,没多久便踅回来,手里多了一杯冰饮。

荣湛接过杯子,默默地喝完。

一杯冰饮让他平静下来,恢复了睿智又冷静的一面,他懂得严锵的意思,点了点头,开口问:“你是什么时候确定我就是监控拍到的黑衣人。”

严锵打量他,回道:“我联系过马场老板,监控拍到你晚上离开过,凌晨五点半才回去,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我只是想从黑衣人身上找点线索。”

“你说的这些,我不记得了,在我的印象里,我为了第二天的友谊赛早早休息,”荣湛点了点太阳穴,“我的记忆出现问题,我不确定是遗忘症还是梦游症,你相信我吗?”

“我信,”严锵毫不犹豫,“而且我笃定你做不出来那种事,我认识的荣湛,绝对不会。”

荣湛不禁苦笑:“我自己都没把握。”

严锵很郑重的反驳:“我干了这么多年警察,隔着二里地就能闻到人渣的气味,你身上没有,”他朝荣湛走近,坐到旁边的空位,“荣博士,你让我调监控,是不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晚上有没有去过梧桐别墅。”

荣湛点头:“是。”

“我这边尽快,”严锵扒拉一下他的胳膊,“听我的,先问问当事人,你自己琢磨没用。”

荣湛眼底浮现顾虑,忽然表情一变:“你怎么不问我那个人是谁。”

严锵一副不可言说的模样:“我心中有个人选,我不说。”

荣湛:“.....”

严锵莞尔,轻拍他的肩头,“所以我才让你去问清楚,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慢半拍回道:“嗯,我会的。”

第55章

凌晨, 四下一片漆黑。

在一种诡异冲动的驱使下,荣湛丢下手头所有文件,突然从书房快步走向卧室。

他拉开衣帽间的门, 默默盯着挂在衣架上的黑色冲锋衣。

是他吗?

那个神秘莫测, 拥有超高催眠技术, 令他好奇又欷歔疑似控制狂,可能还沾点暴力倾向, 总是在夜里找上钟商,然后无止境占有的黑衣人。

这个人真的是自己?

他想起监控拍到的背影,想起钟商欢爱过后留下无数痕迹的身体, 还有钟商看着自己的眼神,他感到一阵窒息,思绪被问题答案深深攫住。

钟商是心甘情愿,还是被迫承受。

荣湛只想知道真相, 哪怕是残酷的。

十分钟后, 一道身影来到地下车库。

荣湛穿上了黑色冲锋衣,还选一顶黑色棒球帽,他从倒车镜里不经意间瞥到自己的身影,霎时间和监控里的画面重叠。

他要去验证一下,但他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路途很难熬, 时间像蜗牛似的缓慢前进, 每分钟堪比一个世纪。

车子驶进梧桐别墅,最后停在16号车道上。

透过车窗玻璃,荣湛看见别墅灯火通明, 这么晚了,还有园丁在花园里走动。

荣湛将车子稍稍往前移动,视野变得更加明晰。

他看见了美丽的花园, 正好映对一层书房。

两位园丁是夫妻,他们提着装有花卉的蓝框,冲着书房露台挥挥手。

下一秒,钟商的身影出现,身上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西裤,衣服扣子解开几颗,露出白皙脖颈,脸有点红,眼里缀有微醺的朦胧之态,应该是刚喝完酒。

他隔着护栏跟园丁夫妻说话,态度随和,始终笑盈盈,园丁夫妻不停地对他说谢谢,然后提着蓝框和装满的牛皮袋走出园子。

谈话声消失,钟商在露台逗留片刻才转身进屋。

荣湛原本犹豫要不要进去,见到人,他已下定决心。

车门打开,他的身影投到柏油路面,拖得老长。

他迈着沉稳步伐走进花园,脑海回忆钟商方才对园丁夫妻的态度,好像那才是真实的钟商,一个充满善意、懂得尊重他人的男人。

联想到钟商对自己的态度,无缘无故的甩脸色,说话没个把门的,总是跟他作对,在一些列骚操作之后还能向他表白,真情流露地说喜欢。

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引起他的关注,还是觉得委屈?

胡思乱想之际,荣湛已经穿过花园迈上书房露台的台阶。

他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意外,当他的手碰到拉门时,冷不丁冒出一个想法,他这叫私闯民宅。

可他没有犹豫,毅然决然地推开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