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白百
男生倒抽着冷气被抬上了床,可怜地呜咽了好一会儿。
罗贝完全明白这种痛苦。他来的第一天时也经历过同样的事。
中年妇女心疼不已,问一旁胖胖的医生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手术,又问能不能先给孩子打一针止痛针。
“我给他开个止痛片吧,”胖医生说,“具体手术相关的问题,等涂医生来了会跟你们交流的。”
中年妇女很不放心,先是问涂医生什么时候会来,又担心吃药效果不好。
“止痛片效果肯定是很有限的,”胖医生一脸坦然,“年轻人,忍一忍嘛。”
“他不行的,”中年妇女说,“他还小,没吃过这种苦。”
“小吗?不小了吧,”胖医生说着转头朝罗贝示意,“跟这小伙子差不多年纪吧?你看人家,进来到现在一句疼都没喊过。”
罗贝眨巴了两下眼睛。
他倒是想喊的,可惜没这个能力。
那几人这才留意到他,非常客气地同他打招呼。
罗贝不太习惯,紧张地点头回应。
胖医生和他们交代完,转到罗贝床边,问道:“我看你经常下床走动,问题不大了吧?”
罗贝点头。
他今天在护士和护工的帮助下试着坐了一下,感觉良好。午饭过后还下楼去散了个步,晒了会儿太阳。
坐在花园长椅上休息时,他试着拍了一张自拍照片,给涂白棠发了过去,告诉他:我可以坐了,下来走走。
涂白棠回复:恭喜啊。
罗贝回了一个高兴的兔子蹦跳表情包。
此刻胖医生也很欣慰,笑着告诉他:“那你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罗贝惊!
“明天早上去办一下手续,然后……”胖医生说到一半,见他拨浪鼓似的摇头,顿了顿,问道,“怎么啦?不愿意?”
罗贝拿起手机打字:我还不能出院的!
“为什么?”胖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接下来回去养着吧。”
罗贝还是摇头,继续打字:你和涂医生说过了吗?
“这是涂医生交代的呀!”胖医生说。
罗贝如遭雷击。
“这样,他今天晚点会过来的,你有什么问题跟他沟通吧。”胖医生说。
他离开后,罗贝心空落落的,伤心不已。
涂白棠居然想要赶他走了。
作者有话说:
涂医生即将面临一场超小型医闹。
第19章 是黄金萝卜
隔壁那一大家子来了以后,病房变得非常吵闹。
罗贝很快知道了那个受伤的男孩小名叫泡泡。
中年妇女和老妇人每过十多分钟,就会问一句“泡泡要不要喝水”“泡泡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拿个枕头垫一下啊泡泡”“泡泡你饿吗”“床摇起来一点会不会舒服点”“别总是看手机啊”。
不只罗贝,泡泡本人明显也非常受不了,崩溃地喊了好几次“烦死了”。
每当他出声抱怨,一旁大多数时候都保持沉默的中年男人就会开口,批评他“什么态度”“好好说话”。
罗贝不得不戴上耳机,奈何中年妇女又主动向他搭话。
得知了罗贝也是髋臼关节骨折,她忙不迭地问了一堆问题。罗贝不懂怎么拒绝,硬着头皮在手机上打了一大堆的字。
他告诉对方,涂医生技术非常好,手术后第三天就可以尝试着下地走动。如今术后不到两周,他已经差不多可以做到生活自理。至于疼痛,麻药退去后当晚会有点儿难捱,但第三天左右就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刀口会稍微有点儿痒。
一番交流后,中年妇女放心了不少。
向罗贝表示过谢意后,她又问罗贝,怎么没看到他的家人。
罗贝尴尬地打字:他们不方便。
中年妇女很热情,让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开口。过了会儿,又主动给他削了个橙子,塞到他枕头边上要他一定尝尝。
罗贝拒绝不了,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嗦着橙子的汁水,又听中年妇女冲着儿子嚷嚷:“你看看人家,跟你差不多大,能一个人住院。你呢,你还要那么多人伺候。”
泡泡崩溃大喊:“谁让你们来的啊!”
罗贝有点想笑。
躺着吃这类汁水丰富的水果很不方便,一不小心果汁就会沿着面颊流下来。中年妇女留意到了,赶忙替他抽了张纸巾。
罗贝点头表示感谢。
虽然确实很吵,也有点烦人,但他并不讨厌他们。
还隐隐有些羡慕。
晚餐前,涂白棠终于久违地出现在了病房里。
见到朝思暮想的可爱兔兔脑袋,罗贝立刻激动起来,下意识就想坐起身。
可惜涂白棠只是同他简单点了个头作为招呼,接着便径直走向了隔壁床,交代起了第二天的手术相关事项。
这一家子都是第一次见到涂白棠,但就如罗贝所预料中的那样,没有任何人对涂白棠的外型表现出应有的惊讶。
“是不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胡萝卜别针突然开口。
罗贝愣了愣,摇了下头,在心中回答它:不会啊,习惯了。可能我才是大惊小怪的那个人。
涂白棠和他们沟通完毕,转过身来。
罗贝立刻高度紧张。
“怎么还一直躺着,”涂白棠走到他床边,低下头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呆不住。”
罗贝刚才是想要坐起来的,但很快便打消了念头。
他拿起手机,然后打字:也不是很能动,还是得躺着。
“哦?”涂白棠说,“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就在几个小时前,罗贝刚在花园里得意自拍并且播报过喜讯。
罗贝抿着嘴唇,不甘心地打字,之后把屏幕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遮住半张脸:以为好多了,其实没有。
涂白棠挑了下眉。
应该是在挑眉吧,罗贝在心中暗暗猜测。
毕竟兔子根本没有眉毛。
他有点儿心虚,还有点儿委屈,翻转手机,忍着难受打字:你要赶我走吗?
涂白棠哭笑不得。
“你现在基本可以自理了吧?”他问罗贝。
罗贝毫不犹豫地摇头。
一旁的中年妇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毕竟罗贝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夸赞涂白棠的高超医术,说自己已经基本行动自如。
罗贝有点儿尴尬。
他现在可以坐,可以借住工具适当走动,没有工具也能短时间站立。穿衣洗漱之类的基本操作不再需要别人帮忙。
但那不代表他能完全独立生活。
他在手机上打字:我一个人住,出院了就真的没人管我了。
把屏幕转给涂白棠看的同时,他的眼眶红了。
涂白棠沉默的同时,一旁中年妇女伸长脖子瞄了一眼,接着立刻说道:“呀,那肯定是不行的。医院里再怎么还有护工和护士在。他一个人在家,万一不小心又摔一跤,那可怎么办呀。太危险了。”
罗贝感激地看了中年妇女一眼,之后忐忑地把视线转向了涂白棠。
涂白棠浅浅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罗贝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我想想办法。”涂白棠说。
罗贝此刻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并不是涂白棠希望他出院,而是按照既定规则,他现在必须得出院了。
他顿时有点惭愧,又打字: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说什么呢。”涂白棠伸出手来,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把,“你等我一会儿,晚点我再联系你。”
罗贝按住了自己略微凌乱的头发。
他还没能摸上毛茸茸的兔子脑袋,怎么反被对方摸了好几次。
涂白棠走后,中年妇女又来同他搭话。
“你就一个人住?你父母呢?不能让他们来照顾你吗?”她问。
这样的关心让罗贝有点难受。
他干巴巴地回复:不方便。
中年妇女还想再问些什么,被一旁的男人皱着眉拍了一下,闭嘴了。
罗贝假装没有察觉,默默地玩起了手机。
“他们在同情你。”胡萝卜别针说。
罗贝心想,我也没有很可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