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白百
“阿婆,我之前就说了,你这个情况保守治疗效果非常有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的。”
老太太哼哼唧唧的,嘴里含含糊糊说了些什么。罗贝没怎么听清,只知道她反复强调了两次“反正我不开刀”。
“如果你坚持不做手术,其实没必要一直住在医院里,”涂白棠说,“病床躺着总不如家里舒服,是不是?”
老太太沉默了会儿,问道:“想赶我走啊?”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继续待在医院里,我们能为你做的事很有限。每天还要交钱,不划算的。”
他说得很诚恳,可惜,老太太消极抵抗,不回话。
涂白棠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问:“阿婆,你儿子最近和你联系过吗?”
老太太语调僵硬:“怎么?”
“他一直不接我们的电话,”涂白棠问,“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
“不知道,”老太太说,“说不定死了。”
不只涂白棠,罗贝也愣了愣。
他和这老太太没什么交流,但记得昨天与张燕闲聊时她分明热情友善。从她当时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对涂白棠颇为欣赏,怎么当了面,态度如此冷硬。
涂白棠没辙,轻轻“啧”了一声,但语调依旧温和:“那阿婆你先休息,有事随时找我们。”
老太太没吭声。
直到涂白棠转身,她才别别扭扭回了一句:“谢谢。”
见涂白棠转向自己,罗贝立刻打起了精神,露出了略显傻气的笑容。
“感觉怎么样?”涂白棠问,“有什么不舒服吗?”
罗贝摇头。
那些不适,应该都是手术后的正常反应,不值一提。此刻见到涂白棠可可爱爱的模样,他什么难受都没有了。
“那就好,”涂白棠并不与他对视,“有事随时按铃。”
说完,他转过身,和同行的几位医生一道就这么走出了病房。
罗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和老太太聊那么多,跟自己只说两句话就走?
眼看着一行人就这么消失在了病房外,罗贝的心拔凉拔凉的。
就这么愣了两秒,涂白棠突然又回来了。
“对了,你明天可以试着下床走动一下,”兔子脑袋从门框边歪了出来,“去借个助行器,具体问一下护工。”
罗贝愣愣地点了点头。
兔子脑袋也跟着点了点,之后迅速地消失在了门外。
罗贝郁闷极了。
明明昨天才说了要永远在一起的呢!就算只是情急之下的安抚,也不能那么不当回事吧!
五分钟后,护士给他送来了一个额外的枕头。
面对他疑惑的目光,对方解释道:“涂医生说你需要。”
罗贝心情怪复杂的,默默把枕头垫在了自己的脑袋底下。
更郁闷的是,到了第三天,涂白棠干脆没出现。
来查房的医生看着有点眼熟,但罗贝不敢确定自己之前到底有没有见过。医生们都打扮得差不多,在他眼中全都是一个模样。
“涂医生今天休息。”医生告诉他,“你有什么事,找我也是一样的。”
罗贝没什么事,就是看不到兔子脑袋,心里空空的,连带着身体上的不适都加重了。
医生走了以后,他在护工的帮助下试着下了床,推着助行器在走廊上散了会儿步。
他的双腿跟了他二十年,明明没受什么伤,此刻隔着个完全陌生的屁股,竟也变得生分了。从走廊这一头慢悠悠挪到另一头,一共不到五十米的距离,疲惫得仿佛翻了一座山。
他不得不先休息一会儿。
一旁是护士站。此刻没什么要紧事,两个护士正坐在里面闲聊。
罗贝有点儿怕和人打上照面,故意背对着她们,打算缓过点力气就回病房。
才刚休息了不到半分钟,突然听到护士提起“涂医生”。
罗贝耳朵一下竖了起来。
“杨院长介绍的呀,他当然要去的咯。涂医生这个条件,三十岁了不结婚,没人介绍相亲才奇怪呢。”
罗贝默默往后挪了挪,与她们靠得更近了些。
“那是不是就是今天啊?”
“我猜是的。杨院长昨天下班之前还特地过来找他呢。”
“那么上心呀?”
“肯定呀!这年头,条件好的男生很稀罕的。”
“哎,单身的帅哥又要少一个。”
罗贝歪着脑袋,暗想着,原来兔兔头今天是去相亲了呀。
是和什么样的人呢?
兔子小姐吗?
他脑子里一下冒出了非常糟糕的念头。
养了十多年的兔子,他对这种生物的习性非常了解。
兔子繁殖欲极强。
比特作为一只没有伴侣的雄兔子,在家时常日天日地。
罗贝一度考虑过给它找个女朋友,在了解过兔子有多能生后光速断绝了这个念头。
给不了比特爱情和家庭,又不忍心看它整天做些空虚寂寞冷还有碍观瞻的事儿,罗贝最后做出了一个有那么一丁点残忍,但对大家都好的决定。
他把比特绝育了。
涂白棠和比特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罗贝希望是有的。
但……
他一手撑着助行器,一手挠了挠头。
如果涂白棠真的是比特,那还能相亲吗?
作者有话说:
比特:一些伤心往事。
第8章 想见你
涂白棠一走进更衣室,便迎来了同事揶揄的目光。
“昨天情况如何?”肖鹏问话的同时,十分刻意地抖了两下眉毛。
“挺好的。”涂白棠说,“非常顺利。”
“哦?”肖鹏一脸新鲜,“你终于开窍啦?有多顺利?具体说说。”
涂白棠打开柜子,脱下了身上的外套:“熬到三点多,初稿总算是成型了。修修改改下周末前应该能——”
“谁问你这个!”肖鹏打断了他,“你脑子里真就完全没有工作以外的东西了吗?”
涂白棠把外套放进柜子,不解地看向他。
肖鹏啧了一声,走到他身旁,稍微压低了声音:“杨院长的外甥女,听说是个大美女。”
涂白棠关上了柜子,十分敷衍地“啊”了一声。
“你这什么反应?”肖鹏追问,“昨天不是去见了吗?情况如何?”
涂白棠笑了笑,没说话。
“你这是在不好意思,还是在卖关子?”肖鹏挑眉。
“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了。”涂白棠说。
“顾左右而言他,”肖鹏说,“有诈。”
“能有什么诈,”涂白棠转身往外走,“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才见了一面,都不熟。”
肖鹏跟在他身后:“那漂不漂亮总能看得出来吧?”
“挺好的。”涂白棠说。
对方五官端正,气质恬静,行为得体,涂白棠对她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他们一起吃了午饭,又看了一场电影。
影片没什么意思,涂白棠中途开始神游天外,思考间忽然有了些灵感,迫不及待想要回去赶稿。
他终归还是有些起码的社交常识,知道照实说会显得自己太过奇怪,离开电影院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同对方道别了。
到家后,对方主动给他发了条消息,他礼貌回复,之后写发言稿到半夜,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想起来忘记吃晚饭。
“那你可得积极一点。”肖鹏给了他一个眼神,“再怎么说,那可都是杨院长的亲戚。”
涂白棠只是笑了笑。
积极一点,要怎么做呢?
在他看来,两个完全陌生的人被迫端坐在桌边尬聊消磨时间完全是一种煎熬。
其他同事到底是怎么抽出那么多空闲和精力来恋爱结婚的呢?
除了日常的工作外,每年的科研任务、投稿、课题、标书,定期的学术会议、发言稿、偶尔的出差,再加上学时任务,除了正式授课外还得备课、做PPT。
他忙得连轴转,实在抽不出更多精力来兼顾感情生活。与面容姣好的适龄女子面对面坐着,大脑会不自觉地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