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道
林向北正在欣赏着包装上憨态可掬的查理王小猎犬回味童趣,贺峥的声音冷不丁地敲在耳边,紧接着一只手将冰箱门更打开了点,伸向下搁架,把连接着的几根吸管取出来。
他动作流畅,语气却带着一点揶揄,“要喝吗?”
林向北不想贺峥觉得他这把年纪还在装幼稚地没长大,默默地将爽歪歪放了回去,换做一瓶老少皆宜的可乐,“我就不跟小孩子抢东西了。”
捏着吸管将要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
林向北握了握硬实充气的可乐罐,担心气泡滋啦一地,左右看了看,退开问贺峥,“你要拿东西吗?”
贺峥没搭腔,轻巧地将吸管丢了回去,随意地抓了瓶茶饮,将冰箱门给掩了。
林向北只当他也是口渴,不多想,走到水槽处找准角度撕开易拉罐,果然流了一手的黑褐色液体,等洗好手回过头,贺峥已经不在了。
他不去打扰对方工作,安安静静地回到沙发划拉手机,因为几乎没有这么空闲的时候,清晨又起得太早,一整天都处于紧张亢奋的姿态,乍然松懈下来,只坐了十几分钟就哈欠连天。
沙发太软了,他的身体微微陷下去,困意更浓,上眼皮跟下眼皮打招呼的频率越来越高,眨出一点湿润的水汽,没忍住半蜷着身体躺了下来,上半身靠着沙发,双腿却怕弄脏家具似的落在地面,是一个别扭而礼貌的属于不相熟的客人的姿态。
深市的冬天过了六点天空呈现出阴阴的蓝色。
未开灯的世界光线蒙蒙,使得人昏昏欲睡,电视里播着的陈年广告的声音反倒成了一种助眠剂。
贺峥的影子从书房里拖延到客厅,悄然无声地向沙发上熟睡的林向北靠近。
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像覆了一层薄薄的冰,把情绪和心都严实地封在里头,然而因为林向北短暂的失明,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的情感从眼睛里浓重地泼出去。
贺峥半蹲下身,脸对着林向北的脸,伸出五指隔空描绘着。
单论这个画面有些怪异,甚至是诡谲,他们离得这么近,只要贺峥的指腹再往前一寸即可抚摸到温热的皮肤,但他依旧执拗地与林向北隔开一点距离,好像在追逐着一颗脆弱的肥皂泡,得到则意味着失去。
林向北穿得单薄,感到冷的微微抖着,唇和眉的绷得很紧。
贺峥把手收回来撑在膝盖骨上托着自己的下颌,静静地凝视着被冷空气侵袭的林向北。
小说里常爱写主角有一对漂亮的眼睛,借此弥补其容貌上的不足够,其余的五官倒成了次要,但林向北显然不在这一类人物里,他睁着眼,贺峥的注意力放在他浓墨似的黑瞳仁,闭着眼,突显出来的秀挺鼻骨和饱满嘴唇则成了另一道吸引贺峥的风景。
贺峥的腿开始有点发麻,目光游移到林向北半交叠着的腿,足间踩在地板上,一副随时要站起来走掉的样子。
他眯了眯眼睛,起身发出鞋底跟地板接触的动静,啪嗒一下开了灯。
双重的提醒使得沉睡的林向北眼珠子在薄薄的眼皮子底下转了转,张开眼,从凌乱的光影捕捉到贺峥的身躯,他显然没睡够,惺忪着眼揉着脑袋坐起来,瓮声瓮气地说:“太困了,眯了会,现在几点?”
家常的话自然到仿佛已经发生了千千万万遍,没有违和感。
贺峥的神气稍缓,跟他报了时间,“睡得歪七扭八小心得脊椎病。”一顿,“困了就去房里睡,沙发太软对腰不好,别搞得我虐待你似的。”
林向北的瞌睡虫撒开腿就跑,微瞪了下眼睛,他记得这儿就主卧和书房,他早做好把沙发当床的准备。
贺峥现在是绝对的主宰,可不理他在想什么,已经迅速地引出下一个话题,问他晚餐的事情。
“都行。”
正待打开外卖平台的贺峥连头都不抬,“好,那吃川菜吧,辣椒炒肉,麻辣鱼片,香辣鸡翅……”
“等一等。”林向北急得打断他,有点怅然的,“你忘记了,我不会吃辣。”
贺峥抬眼,变着法儿把林向北刺过他的话还回去,“过去的事情那么久了谁记得清?”
林向北啃了啃下嘴唇的一小块死皮,嗫嚅着没说话。
贺峥点了几道口味清淡的粤菜,收好手机道:“以后我问你话,你不要给我一些模棱两可的回答,要或者不要,行或者不行,直白地说出来,我……”
原话是“我想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经过修饰,变成了,“我不想浪费时间去猜你的想法。”
林向北现在已经得知了贺峥的职业,也领教过大律师的能言善辩,但贺峥颐指气使的态度还是让他心口像被尾蜂蛰了一下,他顺利咬掉了下唇的死皮,用力过猛尝到了轻微的血腥味,吮着咽掉了,朝贺峥点点头。
心跟胃用错落的血管连接着同一种情绪,饭倒是吃得很开心,太香了,三盒大米饭林向北一个人就干掉了两盒,撑得对着贺峥打了个饱嗝,后知后觉为自己饿死鬼投胎似的举动红了脸皮。
“歇一会儿去洗澡吧。”贺峥慢条斯理地边吃饭边回复委托人的信息,“家里没有新的睡衣,先穿我的,给你放在床上了,灰色的那套。”
林向北记得以前读书时他跟贺峥一套校服从早穿到晚,他直至现在也是这样,哪有睡衣掺和的事——贺峥的生活习惯已经全然改变了,林向北把拒绝的话收了回去。
他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出来,贺峥刚下楼丢完垃圾站在玄关处换鞋。
浴室白蒙蒙的雾气蓬蓬地从开着的门里往外窜,林向北濡湿着脑袋赤着脚站在里头,像只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大猫,毛发都温顺地垂着,用被蒸得微红的脸看向贺峥,打报告似的,“我洗好了。”
贺峥看他好几秒嗯的一声算是回应,把吹风机找给他,换着去洗。
越接近入眠的时间,林向北就越有一点说不出来的悸动,他通过声音判断贺峥先是去了书房,将近十点进了卧室,他倒总是待在客厅刷手机,贺峥也放养似的不催他。
直到十一点,贺峥才屈指敲了敲敞开着的主卧的门,催促他:“你要玩到什么时候,我没有熬夜的习惯。”
得到指令的林向北赶紧关了手机站起来,想了想将客厅的灯给捻了,走到卧室门口,贺峥已经背靠枕头倚在了深蓝色的大床上,是准备睡觉的姿势。
林向北注意到床头柜摆着一副黑色的半框眼镜,将门关了,心里噗通乱跳,没话找话说:“你什么时候近视的?”
他掀开被子的一角,躺在了贺峥的旁边,隔着一臂有多的距离。
“大二吧。”
贺峥将灯关了。
遮光窗帘威力十足,一缕月光都没放进来。
林向北像闯进一个虚妄的仙境,如同寄住的魂魄,一举一动都轻飘飘的,不敢惊扰了真正的主人。
“睡成这样,被子都被你卷走了。”
隔了会,林向北听见贺峥说话,手忙脚乱地挪动着棉被。
他根本没理解贺峥的言外之意,翻过了身侧睡背对着贺峥,试图把自己的体积压缩到最小。
贺峥怀疑林向北今晚吃太多大米晕碳把脑子吃笨了听不懂人话。
他闭了闭眼,摸黑准确地捞住了窄细的腰,将林向北整个人往他的方向拖拽,紧紧环住——不是一路人,也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们贺律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少年,进修了一下说话的艺术,小嘴叭叭叭的真能讲呀。
第35章
贺峥的生物钟极准时,起得早,赶在八点的工作日闹钟响起之前睁了眼。
叛逆的林向北睡相却很乖,不踢被子不打鼾,连姿势都没怎么变换。
昨晚微蜷着身体靠在贺峥的怀里,半夜迷糊着醒过一次,被调转了个方向跟贺峥面对面也只是咕哝一声就将脑袋也靠在了贺峥的颈窝里。
睡着的林向北要比清醒的林向北可爱。
贺峥搂了他一晚上,只觉得这具躯体瘦得过分,骨头很明显,几乎到了戳出皮肤的地步,非常的硌人,抱起来没有任何舒服的体验。
他慢条斯理地将发麻的手臂抽出来,轻手轻脚地下床,并未吵醒熟睡的林向北。
早餐他习惯性到公司附近的咖啡店解决,今天也是一样,临出门给林向北发了短信,说冰箱里有面包牛奶,或者自己叫外卖。
除了工作,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行程,下午三点到大飞指定的地方见面解决林向北的高利贷。
君平律所一切照旧,贺峥除了脚步轻快些也跟平日没什么分别。
中午在跟同事到楼下用餐和回家之间抉择了一下,选了前者,但交谈之间显然有点儿心不在焉的,好几次手机弹了信息都点开来看。
周卓见他频频关注手机,不禁问道:“委托人?”
贺峥笑了笑,意识到用餐还分神不大礼貌,将手机收了起来。
林向北大约是十点起的床,回了一个“好”字就再没有新的来信。
一个人在家待着,不跟他说点什么吗?还是有了其它更佳的分享对象?
贺峥暂且把更多的问号压了下来,因为家里多个了人不得不考虑起新的生活方式,看林向北瘦成那样,当务之急是把肉养回来,省得一天到晚的硌他,但在此之前先得去趟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特别是腹部的那一团伤,必然是极重的可能伤及五脏的一击。
还有林向北的左手,捏一下就吱吱叫,怕是有炎症之类——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让人操不完的心。
贺峥的购物车里多了一水儿的锅碗瓢盆,一键清空次日达。
他不常开灶,没有过多的花样,厨艺算不上精湛。
张筱敏和男朋友是美食家,对食材颇有研究,蔡博明夸她是米其林大师级别,贺峥也尝过她的手艺,依稀在她口中听说过某款教导人学做家常菜的软件。
直到贺峥准备外出才站在张筱敏的工位前,问她软件的名称。
“你要自己下厨?”张筱敏很乐于分享,随即告诉他,“你搜一人食就行了,都很简单的,做一遍就会了。”
贺峥想了想问:“那两人份的呢?”
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一句,却坦然地说出来了,隐带一点炫耀的通知般。
张筱敏讶然地诶了声,贺峥却像是赶时间不便多说,看着表道:“我还有点事,之后再跟你请教。”
他一走,八卦在就近的工位小范围地传开。
“贺峥是不是恋爱了,前几天我就总看他魂不守舍的,家里有人了?”
蔡博明拉着椅子挤过来,喂喂两声,“筱敏,刚我和周卓跟他吃饭,贺峥眼睛都快长手机上去了,我猜他等女朋友信息呢。”
“真的假的?”
“贺峥在追人啊……”
叽叽咕咕,唧唧喳喳,枯燥乏味的工作时间因为讨论共同认识对象的闲话而变得逗乐起来:人活着就靠这点乐趣了。
当事人贺峥对此浑然不知,见到了大飞哥,费了点功夫销毁林向北的债务。
油光满面的大飞拿竹签剔着牙,让马仔将林向北签过名摁过红拇指印的借款合同交给他,“你是他什么人啊,这么大手笔?”
贺峥仔细地翻阅着合同,没答他的话,“就这些,没别的了?”
“我们这边也是有规矩的,给钱就走人,不搞那些虚的。”很有职业操守的大飞将脚架在桌上,呸地吐出牙缝里的肉沫,“不过我要提醒你,啊,你姓、姓贺是吧?”
贺峥确认无误将合同收好,看着大飞。
“贺大律师,你想替林向北出头可以,但小心怎么得罪人的都不知道。”大飞啧啧两声,非常厌恶的,“这年头真稀奇,男人全他妈的走后门去了……”
贺峥蹙了眉,没再同他多言,拿着东西出了楼房,思及他所谓的提醒,唇角往下沉了几分,加快脚步离开此地。
嘀——
屋子里静悄悄的,林向北没出来迎接他。
都下午四点多了,还在睡?
贺峥将公文包搁置在玄关,想了想又把合同取出来,踱步去主卧。
床上被子没叠,林向北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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