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夜不下雨 第35章

作者:三道 标签: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这是林向北离开荔河后正儿八经过的第一个年,事实上,他人生两个像样的年都有贺峥参与。

往年这个时候,他不是窝在空了的出租屋里刷着手机发呆,就是在外头奔波赚钱,过年团圆对他而言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他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能跟贺峥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年夜饭,贺峥亲手做的年夜饭。

晕晕的,暖洋洋的。

像是成了窗外远处的那一朵最大的烟花,每一簇花火都在叫嚣着开心。

贺峥不大说话,只给他夹菜,他的碗里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山头永远都是伏起的。

九点多,两人收拾完厨余垃圾洗了碗,像往常一般换着洗澡,电视开着,播放联欢晚会,内容不重要,图一个气氛。

林向北听见一身清爽的贺峥说:“喝点红酒吧。”

他从沙发上滑下来,挨着贺峥坐在新铺上的米白色毛绒地毯上。

红酒醇香浓厚,丝滑地流进了胃部。

是贺峥提议的喝酒,但大半都倒进了林向北的杯子里,贺峥倒多少他就喝多少,他的酒量早就练出来了,要灌醉他没那么容易,但太安心的缘故,放松得有一点醺醺然,像倒在柔软的棉花堆里。

贺峥一只手抬起来揉他的脑袋,拨开他额前微濡的头发。

林向北迷离地笑了笑,偏过头亲吻贺峥的干燥的手心,一寸寸地亲,借着酒劲哑声说:“谢谢你有空陪我过年。”

重逢之后,贺峥听过好多次林向北的道谢,溢于言表的感激,这其中有没有另外的成分?

他的手挑了挑林向北宽松的衣领,往下,摸在了林向北的左手心上。

抓住这只手,揉着每一根指节,揉热了,顺着掌心,五指圈住那一截突起的腕骨。

刺耳的“残疾”两个字凭空地又在心里炸开,比烟花还要崩裂的程度,他的眼神变得有一点沉,想要知道得更多——他们之间有大段的十年的空白要填补进去,然而还未开口,林向北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突然地将手抽出来,继而俯身。

贺峥眼眸下垂,两条长腿放直了。

林向北嘴唇在梭巡着什么,隔着一层柔软的布料。

从他的视角可以看到一颗毛绒绒的脑袋。

贺峥将两只手微微往后撑,让林向北的动作更方便,再多的话也比不上最直接的肢体接触来得痛快,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够最坦诚对面对彼此,不必费劲地猜测他在想什么,身体的反应会告诉你他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林向北十分卖力,发出了一些声音,近乎献祭一样的姿态。

贺峥呼吸越来越沉,轻攥住他的头发,将他已经微湿的脸抬高了,垂眸注视着,“不是不喜欢吃吗?”

说的是公蟹。

林向北有点受不了贺峥过分沉着的眼神,也变成了一只落水螃蟹,还没从锅底爬出来就彻底红温了。

他抿了抿唇,喉结滚动,大着胆子近乎挑衅地说:“喜欢吃你的,给吃吗?”

更多不堪入耳的话在不知羞的年少就经历过了,但眼前的林向北已经长成,是浑然不同的体验。

贺峥很明显地倒吸了一口气,将人摁下去,像是命令,“继续。”

林向北眼睛往上瞟,见到贺峥敛眉抿唇,表情很隐忍克制,更有让人想扯掉他平静面具的冲动。

他知道贺峥一定是爽到骨头缝里都在战栗,一个人彻底地臣服于你且任由支配,没有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对待。

林向北难得的言行合一,靠在沙发沿咳嗽了会,把嘴巴张给贺峥看,干干净净。

贺峥的眼瞳深得可怕,遮天蔽日地盖了上来,恨不得搂紧了他压碎了他,他脆得像苏打饼干,酥在了贺峥的掌心。

仿佛被绑在椅子上,两只温润却有力的钳子将他往两边拉,吊住他,韧带几乎被拉伤,心里却感到别样的摧毁性的幸福——为他还能带给贺峥最原始的快乐。

左手似乎感觉到转瞬即逝轻柔的吻,有如烙铁的温度,烫得林向北一个激灵。

“新年快乐。”

祝你也祝我。

作者有话说:

天造地设的小绿毛龟和小杀人犯兜兜转转,竟又狭路相逢了。

只言片语太匮乏,多些拥抱多点温存,但愿天明晚些来吧。

大律师一吃起飞醋就神志不清了呢。

第40章

整个年假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贺峥除了跟林向北待在一块儿没有任何其它安排。

抛去过往那些不可抹煞的爱恨情仇,日子是堪称温馨和惬意的。

休息日贺峥通常会在六点半天蒙蒙亮时早起跑步晨练,起初打着拉林向北一起强身健体的主意,前一晚说得好好的,结果刚把人叫醒,林向北就耍赖地将脑袋栽在他的腹部嚷嚷着困起不来床。

他摸摸林向北睡得热乎乎的脸颊,再看一眼窗外寒峭阴冷的天,打消了拎林向北出去受冻的想法。

晨跑回家的贺峥会顺手给林向北带一份热腾腾的早餐,等他睡到自然醒吃饭。

下午通常会在家里看会儿电影,或者抱着午睡,外出的话去附近的生态公园晒太阳,傍晚一起备菜,主厨贺峥包揽三菜一汤,吃完再下楼散步消食。

大概很有做家庭主夫的天赋,人又聪明,懂得举一反三,几天下来贺峥厨艺疯长,变着法子煲些补身体的汤,炖锅每天都得开工。

到了初五,家里的食材告急,去了趟超市采购,把肚子瘪瘪的冰箱喂饱。

林向北长了一点肉,苍白的脸也有了点颜色,白里透红的,不再是一副森森的骨头架子。

在贺峥的监督下,他每天按时按点地吃药涂药膏,护腕除了碰水也老老实实戴着,因为足够精心呵护,左手的情况有所好转,不再动不动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这是陈年旧伤,怕冷畏寒,贺峥买了个红外线烤灯,每晚必须盯着他烤上半小时才准睡觉,有时候林向北想偷懒,贺峥一记眼刀飞过来,他就努着嘴打开了开关。

林向北感觉这十几天像活在仙境里,什么都好,他的戒烟大业也快大功告成,几乎没有犯瘾的时候——自觉是一方面,有贺峥几乎二十四小时看着,他也根本没机会跟烟卷交手。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

年初十,贺峥年假告急,不得不翻工了。

清晨,林向北听见滋啦滋啦的动静,蹑手蹑脚走到客厅,贺峥正在厨房里煎蛋。

早上吃得较为清淡,煎熟的荷包蛋淋一点酱油,昨晚剩下的白菜煲热一热,配着白粥吃。

“不想上课就不去吧,但工作的事先不着急,我会替你留意,等我的消息。”贺峥边打着领带边说,“自己一个人在家要是觉得无聊就给我打电话。”

林向北抬眼,“打给你干什么?”

灵巧翻动着的修长手指停了一下,贺峥看着他。

他把温热的粥咽下去,“我的意思是,不会打扰到你工作吗?”

“那就发信息,我看见了就会回。”贺峥抄过西装外套流利地披上,走过去用食指刮了下林向北的脸颊,正色道,“还有,别我一没看住你就偷偷抽烟,要是被我发现你身上有烟味……”

他露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手改而捏住林向北的后颈,像警告一只调皮的猫,“按时吃药,手别拎重物,出门记得跟我说一声。”

林向北过了一段舒心的类似被圈养的日子,仿佛已经起不了反抗的念头,闻言颔首。

贺峥这才松开五指,走到玄关换鞋。

林向北想着起身到门口送他,对他说:“开工大吉。”

走出两步的贺峥折回来,揽着他的腰照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力气不小,林向北像被风吹到的火苗往后晃了下,站稳,贺峥抬手掩门把他关在家里。

他听见电梯的声音,静站了会儿,重新回去把剩下一半的粥给喝了。

家里少了个贺峥,顿时变得空荡荡的,之前的那种温情一瞬间就被抽成真空,他自己在里面揉压着,不太习惯。

不过贺峥说了中午会回家休息,其实也就四个小时以后的事情,并不算难熬。

林向北把电视打开制造一些人声,然而他并没有像贺峥说的那样等待工作找上门,吃过饭后坐在沙发上点开兼职群划拉着九十九加的消息,翻了老半天总算给他扒拉到一个居家物流在线客服的招聘。

按时薪算,因为工作形式简单,一小时只有12块钱,日结,主要是处理投诉信息,调解顾客情绪,换句话说就是挨骂。

林向北这些年干的活多了去了,之前有过相关经验,加上负责人很快就通过审核,敲定好早八点到下午四点的时间段,即刻可以上岗。

他手上现在一点闲钱都没有,林学坤那边下个月的生活费还没有着落,总不能真厚脸皮到开口跟贺峥要吧?

至于烘培和咖啡这种需要投入大量精力却未必能得到收效的小资行业,他并不列入考虑范围。

林向北下载了软件打卡,蜷着腿窝在沙发上敲敲打打。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贺律,新年好呀。”

贺峥踩过廊道柔软的地毯,回以微笑,“新年好。”

他叠了年假,比同事晚上班两天,但刚开年,手上只有两单去年遗留未开庭的案子,在新的委托到来之前,这段时间是较为清闲的。

同事们也都懒散地聚在一块儿聊天,说新年发生的趣事家常。

办公室保洁已经收拾过,贺峥找了湿布将桌面重新擦了一遍,出去时被蔡博明等人神秘兮兮地叫住,“贺峥,贺峥,你过来。”

几个人围成小圈,像在密谋什么国家大事。

这倒是有点稀奇,贺峥走过去在一张空椅子坐下,“怎么了?”

蔡博明压低声音说:“今早甘律带了个人上楼,听说是新同事,北市来的,我收到风,这人家里很有些来头,怕不是关系户。”

张筱敏说:“我刚远远看了一眼,个子高高瘦瘦的,长得怪好呢,手上那块表是今年的最新款,大几万,像是哪家的少爷出来体验人生。”

“你这都什么年头了,少爷,我还老爷呢。”蔡博明噗嗤一笑,“不过甘律平时对谁都板着脸,对他倒是很殷勤。”

贺峥对新同事的家世没有太多兴趣,听了一嘴就借口洗抹布离座了。

再返回办公室,周卓在找他,“贺峥,甘律有事跟你商量。”

职业敏感度或者第六感让他嗅到了一点非同寻常的气息,且这事十有八九跟大家讨论的新同事有关。

北市来的?

贺峥唇一抿,将抹布叠好随手搁在桌面,旋身道:“好,我就去。”

君平是大型律所,共有二层,他乘电梯上楼,到了甘律的办公室前,依稀听见里头有笑声,其中一道十分的年轻清脆。

叩叩两下。

“请进。”

贺峥拧门进内,坐在会客沙发的身影顿时兴奋地抬起脸望过来。

俏丽的面容,精致的五官,俨然是分手两年多的姜寻,一见到贺峥就露出大大的笑脸。

果然是他,居然真的找过来了。

贺峥心里的猜想落实,大概是有了准备,谈不上有太多的情绪起伏,跟他对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再向沙发上金牌律师问候,“甘律,找我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