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困春期
而后,伸手碰了下对方的头发。
好在出去的时间不长,只稍稍用热水擦了下,那泛着红的肌肤便缓过来。
后知后觉的温暖拥住他,指尖不由自主地用力,陷进柔软的被褥中。
晏止行并不言语,只给沈念掖了掖被角,便转身出去了。
太过冷淡,沈念难以避免地不安起来,他起身想要跟出去,可是又怕晏止行生气。
最后,只能无措地坐在床上,直到忽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他唰地抬头望过去,随后,便晃了眼。
是晏止行取了一捧雪,正朝他走过来,最终停在他面前。
沈念连呼吸都屏住,过了片刻才试探着伸手,便有漂亮的雪花停在指尖,洇染出一片漂亮的水色。
他捧起落雪,近乎是茫然地抬头去看晏止行,听到了对方沉沉的声音。
又一次。
“念念……你想告诉我什么?”
第82章 良辰
睫羽颤了两下,那纤长细密的眼帘抬起,沈念与晏止行对视着,那双眼深邃,几乎要让他错觉内心都被剖开。
也让他恐惧。
唇微微张开些,像是蝴蝶落到了烙铁之上,挣扎着,但最后,也没能出口。
晏止行凝视着他,伸手,还裹挟着寒意的指尖覆上来,轻轻碰了下那颤抖的眼睫。
沈念本能闭上眼,然后,猝不及防地,唇上贴来冰凉柔软的东西。
带着雪的气息。
原本虚虚落在后脑勺上的指腹不由自主开始收紧,像是想要将怀中人完全纳入掌控之中,可还是没能舍得,又慢慢松开。
最终,是一个逃不开、也不会弄痛他的力度。
他听到了低低的声音,像是呢喃,也像是单纯的安抚劝哄。
“乖。”
沈念想笑,他跟乖这个字可是沾不了一点边。
可不知为何,比笑先溢出来的,是点点滴滴的水汽,将眼睫都弄得湿漉漉了。
他想,这是第二次了。
晏止行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
指尖不由自主蜷起了些,可最后还是一点点放开,他垂下眼,避开晏止行的目光,道:“……没有。”
是这样的。
可以说是瞒骗,但这才是他最熟悉的方式。
他心神都安定下来,仰脸看着晏止行,朝对方微微笑了一下。
喉结滚动了一下,晏止行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俯身,用力地、惩罚般咬了下沈念脸颊。
沈念要躲,却又被对方拦住后腰,只能感受着那近乎是疼痛的感觉,像是被什么大型的猛兽按住了后颈,而后品尝。
晏止行带来的那捧雪早就化掉,洇湿了一小片地毯,足尖滑过去,触感冰凉。
沈念蜷起来,伸手将晏止行推开,闷闷道:“守岁。”
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了。
晏止行便稍稍退开些,却没放开沈念,而是伸手将人拉进怀中,自己也利索地脱鞋上床。
往日里鲜少打开的电视今日却存在感明显,进了主界面,晏止行正想投屏,却被沈念按住。
他声音有点哑,说:“就这个。”
晏止行自然依他,抬眼望过去,恰好见一只鬣狗正与几只野狗对峙,场面颇有几分血腥。
沈念声音轻轻的,说:“鬣狗的妈妈被咬死了,她想报仇。”
又顿了下,他没头没尾道:“我喜欢这个纪录片。”
午夜的钟声走过十二点,明明是郊区,沈念却错觉自己听到了烟花的声音,他没说话,只是下床道:“我去倒杯水。”
晏止行嗯了声。
沈念下了楼,回头望了眼台阶,是浅色的、温暖的,让他有种想要折返的欲望。
但他最终也没有。
他从橱柜中取出两个透明水杯,又走到厨房直饮口去接水。
温度设定在四十度,是个刚刚好入口的温度。
他抿了一口,让自己的那杯水位低些,而后又嗅了嗅晏止行的那一杯。
是无味的。
他恍了下神,转身时眼尾余光无意扫到天花板角落处,那里摄像头正闪着幽幽的红光。
他抿了下唇。
回到卧室时,晏止行正倚在床头,垂眼似乎在跟什么人发消息,见他进来,便很自然地熄了屏幕,伸手碰了下沈念眼尾。
沈念将右手的那杯水递给晏止行,而晏止行注视着他,并没有接。
眼睫不受控地颤动两下,沈念端起自己的那杯水,下颌微微扬起,视线透过那迷离的水光望过去,折出几道绚烂的颜色。
而在朦胧的彩色中,晏止行将水杯接过去,目光仍注视着他,专注深沉,而后饮下。
指尖颤了下。
他将水杯放下,又熄了灯,房间内便陷入一片绵长的黑暗,沈念很贪恋般蜷进晏止行怀里,呼吸声都交错。
是最亲密的姿态。
攥着后腰的那只手一点点收紧,而后又慢慢放松。
呼吸声也平稳,沉进暗夜里,沈念睁开眼,望着晏止行。
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真切,唯有绵长而熟悉的呼吸声。
沈念便将自己一点点埋进对方怀里,很依恋般伸手抱住他,感受着那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与怀抱。
他忍不住想起上一次离开。
晏止行给得太多,让他惶恐,本能地想逃开,尤其是那枚戒指。
于是他就那样做了,一点筹划都没有,仓皇又狼狈,直到最后被抓回去,甚至也是意料之中的。
或者说……当意识失去,重新被那人捕获时,他才有了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至于李家那些事,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已经想了、恨了这么多年,更不着急这几日。
但这次又不太一样。
他迫切地想要解决这件事,解决这最后一件难以启齿的、象征着过去的事情。
然后,就回到晏止行身边,跟他道歉,说清楚一切。
……反正,晏止行会原谅他的。
沈念这么想着,可心脏却控制不住地收缩着,带来某种鼓胀的酸涩感,他闭上眼,仰起头,在晏止行下颌处小心翼翼落下一个轻吻。
而后起身,轻手轻脚下床,又绕到床的另一头,学着晏止行过去的样子,掖了掖被角。
指尖陷在柔软的、犹带着温度的雪白被褥里,沈念几乎要觉得自己是陷在一片沼泽之中,行动不得。
但他最后还是起身,一步步朝外走去。
他站在屋檐下,停了脚步,抬眼遥遥望着天边明亮的月,映衬着雪地的白。
他伸手接了一片雪花,是六瓣的,晶莹而细碎。
身后是温暖的、明亮的家。
而身前则大雪满路,寒风刺骨。
雪花已被体温融化,只在掌心留下一片微冷的洇湿,他收拢手掌,往前走。
可雪花飘摇将要落到肩上那一刻,忽地自后方伸来一柄黑伞,牢牢将他护住。
月光都被遮挡,沈念听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他转身与晏止行对视,嘴唇张了又合,却说不出话。
他想问晏止行是否已经知道了一切,又是否知道那杯水有问题,可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而晏止行望着他,递出手中那柄黑伞,与之而来的还有一个黑盒子。
沈念接过来,那两样东西坠在他手上,沉甸甸的。
他身后,温暖明亮的灯光似乎也要远去。
风雪更大了。
沈念茫然地往前走着,任由风声鼓噪耳膜,他似乎察觉到了自由的气息。
可往日里求而不得的,现在却让人分外难以忍受起来,大脑不受控制般,让过去一帧帧重现。
同样的雪夜,同样一把黑伞,他被捡了回去,得到了热牛奶和柔软的被窝。
而后是什么?
沈念觉得自己已经记不太清了,可眼前雪花飘飘扬扬,被昏黄的灯光映衬着,眼前恍惚了一瞬,似乎又看到了那棵漂亮的圣诞树,还有树下被轻柔推进无名指的戒指。
他没有拒绝。
再往前,他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铁质的大门,有明亮的光线正从安保室里透出来。
刚从竹轩被带回来时,也是这样子的,在昏沉中睁开眼,看到了一线亮光,而后被重新蒙住眼。
伞,遮蔽住风雪与灯光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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