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桫桫鼠
却把一开始的灵魂交流抛之脑后。
段崇明给自己蒙了一层面纱,顾惊山却给自己造了一场看不清深浅的雾。
他们两人都不曾详谈,也谈不上谁对谁隐瞒。
段崇明眼眸一闪,道:“你想讲什么我听什么。”
送上门来的梯子,他为什么不要,至于自己那份……等顾惊山把瞒他那些事交代了再说。
苏和昶哼哧哼哧地从老远端了好几杯饮料过来,一屁股坐下就开始讲。
“师嫂,你要听什么,我来和你说。”
顾惊山看都不看他一眼,对金主道:“回去说?”
“行。”
苏和昶仰头看着起身的两人,很惆怅地叹了口气。
他师兄怎么这么防着他呢。
那可是他嫂子,难道他还会下手不成?
段崇明出来玩,住的房子却是顶好的,装修地段都挑不出差错。
顾惊山对假租暗买的房子心里有数,看着在懒人沙发躺得四仰八叉的人,道:“想从哪儿听起?”
段崇明望着天花板,无所谓道:“都行。”
顾惊山:“一时半会儿可说不完。”
段崇明:“噢。”
沉默一阵,顾惊山望着虚无的一点,缓声道:“我读过七年的医,苏和昶是我导师的孩子,也是我的师弟。”
段崇明拧着的眉松了几分。
当初听到“医疗器械”这个字眼他便想到了,能从这个销售行业杀出来,少不得有几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
而这种朋友,从大学顺上去的更为常见。
只是,好好的医生不做……
“学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别人需要用一个星期背下的书我一天就能记住,勉强算得上是过目不忘。只是医学涉猎的东西过多,我花了整整七年才以全优的成绩毕业。”
“硕士的研究日常比读书的时候要有趣,由自己亲手造出来的理论和方法都让我很有满意。”
和生命、命运的对抗让顾惊山找到了截然不同的快乐。
他的神色带上了几分回忆:“其实我一开始感兴趣的并不是西医。”
顾惊山十岁的时候最爱去裴家。
裴予安的祖父裴柏寒是位名医,若不是不喜欢虚名早就拿了国手的称号。
那段时间,顾惊山总爱翻他的医书,一来二去还能和他探讨一番。
中医这门学问顾惊山不曾接触过,看什么都觉着新奇。
“好爽,就是这里。”
隔了一个帘子,不知哪位扎针的人嚷出享受的叫声,“欸,对,就是这儿,还是叶老您扎得好。”
从那天起,顾惊山便歇下了这份心思,他可不想遇到一个口无遮拦的患者。
说到这儿顾惊山脸上的冷退了几分,眼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笑。
“后面的故事,”顾惊山扭过头,看着眼神很是好奇的金主,温声道:“你还要听吗。”
“你想说吗,你想说,我就要听。”
顾惊山勾了勾唇,“没什么不能说的。”
那一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
因为需要调取病人的数据,顾惊山在医院耽搁了一会儿。
他和往常一样,脸上带着淡笑,朝来往的医护人员颔首致意。
只是这一天,救护车的声音格外的密集和吵闹。
电梯下达一楼大厅,熟悉的消毒水味和药味被浓浓的血腥味覆盖。
染血的救护单架床一辆接着一辆在顾惊山面前滑过。
“连环车祸,有十三个人当场死亡,受伤的人多达四十五个。”
顾惊山平淡地说着往事,仿若置身事外一般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我不是医生。”顾惊山又把这句和段崇明说过的话阐述了一遍,只是这次,不再是借口和掩饰,而是真心实意的陈述。
“我的理论研究帮不了任何忙,所以我没打算留下来添乱。”
但一通电话改变了顾惊山的想法。
当顾惊山带着生人勿近的脸冲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主刀的医生惊讶地张着嘴:“Alfred?里面是你的母亲?”
“是,拜托了。”
顾惊山鲜少在外人面前有这种情绪流露,医生郑重地点了下头,转身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红灯,顾惊山在观察窗看着,却不到十分钟就走了出来。
然后,和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在门口坐着等待。
不过半个小时,薛怡年便来了。
祖孙两人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坐在那儿,等着命运的审判。
从心底蔓延的冰凉让顾惊山心神一凝,手术室打开的时候,灯没有变色。
顾惊山的人生却从此变了颜色。
“那是我读博士的第一天。”
也是他们一家人约好了要一起庆祝的一天。
明明言语平淡听不出太多的伤心和惘然,段崇明却被那埋藏在深处的钩子划破了心疼的承重墙。
第一次见面时看到的荒芜,原来,是因为年少的缺憾。
七年,一个看似很长的时间,却是这个行业微不足道的一段铺垫。
只言片语下,段崇明找到了一个没有明说的真相:他旁观着,见证了母亲的死亡。
段崇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直了,等气氛变得沉默,他慢慢靠近一直都很平淡的人。
顺着他的脊背往下轻抚,把下巴搁在漂亮的发旋,细声道:“我不太会安慰人。”
“我只觉得,意外造成的车祸,生存率和医术并不能等同挂钩。”
“即便你做了临床的医生,你也未必有机会为你的母亲操刀,你的履历是其次。你的年纪,才是最大的限制。”
“有些事,并不是开头就错了。”
段崇明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到了该安慰的时候却说不出话来。
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话干扁,却又觉得什么都不说心里更不是滋味。
顾惊山闭着眼,安静地听着,神色和缓。
他有一件事没跟任何人说过,其实很久以前他就走出了这道坎。
只是想起往事总会泛起圈圈涟漪,这些涟漪抵达岸边便会消退。
但这点小小的波动放在他身上只会被人无限放大。
避而不谈的曾经经由外人雕刻刀削,又衍生出新的模样。
那些道理得有一箩筐,顾惊山可以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但在今天,顾惊山并不讨厌这份安慰。
因为,抱着他的这个人才是重新再来的起点。
第44章
那天聊完以后, 顾惊山过了几天的皇帝日子。
只是好景不长,高考的放分让两人收拾着回了家,也让顾惊山的家庭地位降到了即将被废黜的末代皇帝。
经此一事, 顾惊山再段崇明眼里便又换了个身份。
一个,有故事的冒牌小黄鸭。
段崇明高考完, 若有所觉的段四海便撒手不管了, 由着皇太子自己选大学选专业。
段崇明看了半天,愁道:“顾惊山,你说我怎么填啊?”
顾惊山正拿着纸笔画画, 听见这话, 头也不抬头:“抓阄, 抓到哪个是哪个。”
“那也得给我出几个选项啊!”段崇明哀嚎道。
“江大的地理, 北大的地理,成大的地理……”顾惊山波澜不惊地报了一串大学的地理,说完又附上往年的分数,总结道:“随便选一个。”
“学地理?”段崇明歪了歪脑袋:“这倒不错。”
顾惊山附和道:“的确不错,学的东西都是你喜欢的, 还找不到工作, 该是你满意的。”
“……”段崇明:“照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啪啪几下报完, 段崇明浑身轻松的把报名界面一关,悠悠点开飘红的热搜。
“这下可好了,许南禾和程晚都打包去了北城大学,以后就不用再当他们的间谍了。”
顾惊山:“你不挺喜欢当双面间谍吗?”
“?”段崇明扯了扯嘴角, 他哪是喜欢当间谍了,他是在学习正常人是怎么谈恋爱的。
算了,这些都同这家伙说不清楚。
顾惊山心无旁骛地画着画, 结束最后一笔,便把画本一合,随手插进了书柜。
段崇明见状,眼一挑:“你那破本子为什么要和人家传世的名著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