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子清汤
从未得到爱的人总是会患得患失,所以祁厌始终认为人不能活得太清醒,也别想着去揣摩人。毕竟人性是复杂的、多样化的,上一秒说爱你的人,下一秒或许就会说恨你。
沈溪流也是这样的人,当初上一秒他们还在和平相处,甚至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结果下一秒,沈溪流就将他死死踩到地上,让他别太自以为是……
所以别想太多,这只是一桩交易,沈溪流拿他当替身和治病的药物,他也在利用沈溪流达成目标。
只要假性标记造成的移情和手伤的愧疚在,他就能利用沈溪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自回国以来,祁厌就做好准备等着沈溪流来质问,未曾想到没等来质问,便先碰到喝醉酒的沈溪流了。
原本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现在被喝醉酒的沈溪流全部揭穿了。
祁厌可以对把他当替身的沈溪流说很多垃圾话,但对着纯粹喜欢他的人,却说不出任何糟糕的话。
“……喜欢你的。”祁厌的眼神有些空洞飘渺,灵魂好似游离在躯体外,他低声喃喃着,半晌才回过神来。
我也曾经喜欢过你。
我本以为现在不会再喜欢了,但好像依然会为此刻的你而心动。
不过等你清醒以后,我们的关系依然会回归原点。
毕竟你只是短暂的出现,真正的沈溪流永远不会像现在的你这般直白坦率,愿意听我诉说,也愿意把内心袒露出来。
祁厌知道,醉酒后的沈溪流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只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冲动坦率,什么都愿意说,但这样的姿态不是真正的他。
真正的沈溪流应该是一副傲慢冷漠的姿态,冷静自持,总是理智地掌控情绪,而祁厌和他是无法正常沟通的,他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知为什么想到刚才的那首法国情诗,祁厌记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听江与青念过,说是法国一位诗人的诗歌,名字是《我爱你如爱黑夜的天空》。
那是江与青最喜欢的诗歌。
祁厌不会欣赏诗歌,他没什么浪漫细胞,对这首诗也没有任何感觉。反倒是在和江与青扮演情侣时,二人一起去看的一出话剧印象深刻。
——【我们的情人不过是随便借个名字,用幻想吹出来的肥皂泡。】②
有些话,祁厌只敢对不清醒的人说出来,因为知道他终究会忘却一切,所以才有勇气说出。
面对清醒的沈溪流,祁厌知道,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说出今晚的话。
即使一切都是虚假的,但起码也算是一次敞开心扉的机会吧?
第84章
“祁厌, 你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祁厌平静地听着沈溪流表达自己喜悦的心情,好像过往的所有阴霾都被一扫而空,现在只剩下将他淹没的惊喜, 他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说,说是一个问题, 其实还有很多问题。
但不能是自己单方面的询问, 如果祁厌有什么误会、问题,他也想回答……
“没有。”祁厌只是抱着他,手掌扣住沈溪流的后脑勺, 没让他乱动,“我没有问题。”
是没有问题吗?
只是没有必要问而已。
祁厌说:“沈溪流,你该休息了……”
他的下巴抵着沈溪流的肩膀, 目光直直望着前方的“人”。
“顾燕行”靠在窗边, 望着窗外的黑夜景色,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和生前的模样没有两样。
“今天,真是幸运的一天。”
他看了过来,额头渗出血,沿着苍白的轮廓蜿蜒流下, 长长的血痕衬得诡异阴森, 嘴角却带着一抹浅浅的笑。
“对吧, 祁厌?”
“……”
或许吧。
祁厌疲惫地将脸埋进沈溪流的肩颈间, 起码, 就让他今晚清静一些吧。
……
沈溪流醒来的时候,睡在一张普通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张毯子,头疼欲裂, 是宿醉后的难受,也是昨晚睡在沙发上导致的肌肉酸胀,脖颈更是酸痛得连脑袋都不敢转动。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喝醉酒前,明明是很闹心的事情,身体也不舒服,但不知道为什么醒来以后,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周围陌生的环境甚至无法让沈溪流警惕起来,仿佛身在很安全的地方一样。
“醒了?”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凉凉响起,沈溪流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祁厌站在窗边,伸手拉开窗帘,窗外的阳光一下子洒进来,显得有些刺眼,沈溪流不适地眯了眯眼睛,伸手遮挡住阳光,清醒过来。
适应光线以后,他才看清楚祁厌现在的样子。
大概是刚起床不久,祁厌的头发蓬松微乱,带着刚睡醒后的慵懒,晨光洒落在他身上,脸部轮廓线条相当优越,桃花眼显得深情缱绻,鼻梁高挺,嘴唇线条优美。他穿着白色的无袖背心和亚麻色的休闲长裤,很好地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躯,整个人的状态轻松惬意又居家……
这是沈溪流从未见过的自然姿态,让他情不自禁心跳加速,难以移开视线。
然后,祁厌看了过来,用冷淡的语气说道:“沈溪流,下次别来我这里发酒疯,太难看了。”
一听到这话,沈溪流瞬间清醒过来,连脸色都微变,原本称得上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坠落。
他有些僵硬地开口:“我……昨晚做了什么?”
沈溪流的记忆还停留在喝醉酒之前,他讨厌喝酒,但一想到和通话中听见的那些话,就没忍住喝了一些。那么多年以来,他就只喝醉三次,三次都是在祁厌面前,而喝醉以后的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沈溪流完全不知道。
想起身边一些人喝醉后的样子,沈溪流越想,他的表情变得越难看,该不会他喝醉酒后,和那些喜欢胡言乱语、闹事的醉鬼没有两样吧?
“你觉得你会做些什么呢?”祁厌笑了起来,脸上笑容有些嘲讽,又有些意味不明,“天亮了,你该走了。”
“麻烦以后别再来我家。”
从祁厌家离开时,沈溪流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祁厌的态度好像变得比以往更加冷漠,难道昨晚的他做了什么吗?
一想到如果自己又做了伤害祁厌的事情,沈溪流忍不住又开始心慌起来,必须得想办法解决……
他取出手机,原本想打电话给司机,但手机刚亮起来,祁厌的资料便映照在沈溪流眼前。原先一点都不想看到的那些“情史”赫然入目,沈溪流脸色一下子冷下来。
但不知为何,这次的心情不像以往那般沉重。
沈溪流的手指下意识地滑动着资料,目光落在祁厌多年以来的经历描述,脑海里浮现很多画面。遇到这些事情的祁厌都是抱着什么心情,渡过这困境,艰难熬过去……
如果他们能够早点相遇就好了,他一定能够改变祁厌的未来。
“……”沈溪流发现不对劲了,“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甚至有些迫切地想要重新调查祁厌的过去,想要知道他的所有经历,想要对他了解更多,想要让这份资料变得更加详细,想要弄清楚那些所谓的情史……
“我昨晚究竟做了什么?”沈溪流深吸一口气,回头望着祁厌家的窗户,想到祁厌刚才说话的语气,他的心情愈发沉重,心神不宁。
“你就这样看着他走了吗?”
四楼,“顾燕行”站在阳光下,透着窗户盯着离开的人,微笑着看向窗帘后的祁厌:“你应该把他留下的,难得他这么喜欢你。”
祁厌没有看向“他”,冷静地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翻出药物,按量吞服。
“为什么不理我?”“顾燕行”走了过来,苍白的面容斯文又忧郁,黑红色的血从他脸颊滑落,好像始终流不尽,“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别总是这么自责,我又不是被你害死,而是沈……”
“不对。”听到这话,祁厌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他的话,冰冷的目光望着顾燕行,“害死你的人是我,不是他!”
沈溪流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情。
祁厌看得很清楚,顾燕行的死怪不到沈溪流身上,他们出现在沈湘婷的婚礼上,本就是试图破坏对方的婚礼。在这种情况下,沈溪流选择帮助自己的亲人,找出罪魁祸首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当时他也不过是第一次见到沈溪流,对方能够看在合同的份上,没把他交出去就算不错了。
两个试图破坏妹妹婚礼的陌生人和自己的妹妹婚礼,孰轻孰重,根本不用考虑。
如果换成祁厌,有陌生人来破坏祁戈或祁妍的婚礼,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抓住罪魁祸首,教训对方一顿。
这件事情上,沈溪流的做法没有错。
错的人是他,是他太过贪婪,试图获得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祁厌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明明活了这么多年,早就该知道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他自以为是签下合同不会有事,结果却没想到,这合同的代价这般惨重。
如果只是付出自己这条命也就算了,反正他活该,但牵累到顾燕行,祁厌便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生命的重量太沉重……
【你……能看得见我了?】
就在祁厌还想解释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顾燕行”突然笑了起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表情逐渐变得冰冷扭曲,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咧出一个夸张而诡异的笑容,就像当初在停尸间看见的尸体一样。
【祁厌,你看见我了!】他凑了过来,带着一种癫狂的姿态,身上的鲜血几乎将那张苍白的面容染红,车祸导致半破碎的脸相当难看。
“……”
隐约闻到一股血腥味,从视觉到听觉,现在连嗅觉也沦陷了。
祁厌闭了闭眼,掏出电话,刚拨打过去,江与青立即接通,他的声音响了起来。
“祁厌,你是什么意思?居然把上司拉黑了?非要我跑到你家去把你找出来是吧!赶紧回公司,别想着辞职,也别想跳槽,我可是专门让人手把手把你带出来的,赶紧过来,今天的工作忙死了,我就你一个秘书帮忙,赶紧赶紧!”
江与青在电话另一端大声吼着,声音震耳欲聋,最后又放低声音,咬牙切齿。
“你千万别学顾燕行那个独断独行的神经病,靠!哪天我要是被气流产了,肯定和你们脱不开关系,居然这么折腾一个孕夫,还是人吗,简直不是人,一点A德都没有,绅士风度都白学了……”
他相当聒噪地骂着,祁厌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
窗外的阳光愈发热烈,他看着恢复斯文忧郁模样的“顾燕行”,他好像很忙,正低头戳着窗边的仙人球,耳朵微动。
祁厌说:“我现在就过来。”
他回到房间换好正装,再出来的时候,“顾燕行”已经站在大门边等待,双腿交错,靠在门边,眼神飘浮不定,某些细节作态和生前没有两样。
祁厌无视他,穿好鞋子,走出去,“顾燕行”也一路跟着,到公司以后就消失了。等再见到他,是在江与青的办公室,蹲在角落里,恐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江与青和他的肚子,像极了死不瞑目的鬼魂。
“赶紧,今天这些文件全部处理好,要不然就扣你工资!”江与青忙得停不下来,直接把一大堆文件交给他,让祁厌赶紧出去工作,别浪费时间。
祁厌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回到自己的工位,其他同事担忧地问他身体怎么样?请了那么多天的病假,身体好多了吗?他才反应过来,江与青大概是把他辞职的事情压了下来,改成病假。
【你不会又牵累到我家大小姐吧?】跟着出来的“顾燕行”幽幽问道,一点点撕碎伪装的真面目。
【害我没事,别害到他,沈溪流很狠毒的,你应该没有被昨晚的假象欺骗吧?没出息的家伙,你玩弄他这么久,他不会轻易放过你。我家大小姐只是个身娇体弱的艺术家,应付不来那种可怕的家伙。】
【其实你应该把他留下,然后找个机会,让我解决他,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