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子清汤
“……”
沈溪流半晌才回过神来,垂着眼帘点头,他的表情和语气都诡异般平静:“我看得出来。”
祁厌做过以后,会是什么表情,他还是很清楚的。
“……行,既然你没有误会,那我先回房间了。”祁厌迟疑地道。他照顾突然严重呕吐的江与青大半夜,现在药还没吃,看什么都一片重影,根本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再做别的事情。
“……”
沈溪流沉默不语,盯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眼底一片阴冷晦涩。
今晚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过去和未来呢?沈溪流发现他再也无法继续欺骗自己,忽略掉不能忽略的事情。
祁厌和江与青现在是真正的恋人,江与青可以笑着挽住祁厌的手臂,可以随意和所有人说祁厌是他的男朋友,可以对他做任何事情,祁厌都不会生气……
而他和祁厌现在只有一个口头上的契约,连情人都不算,和炮.友没有区别,并且就连这个契约也马上就要到期了。
祁厌不会留在他身边的,他的态度从一开始就表明了。
他只是想趁机利用沈溪流,报复易家,也报复沈溪流。现在已经报复结束,祁厌没有留在他身边的理由,只是不想破坏契约精神才坚持下去。
“那就没有犹豫的必要了。”
沈溪流回到房间,去洗了个澡,缓慢擦拭着头发,湿漉漉的黑发在滴水,苍白脸颊因热气熏出薄红,愈发显得病态,嘴角上扬,冰冷的眼底涌动着疯狂汹涌的阴暗情绪。
第87章
“沈溪流, 你疯了吗?”
今晚的生日宴会派对是在宴会厅举行,祁厌陪着身体不舒服的江与青待在一侧,本想着早点结束早点回去休息, 结果沈溪流和上前来,本以为只是打招呼, 却突然提到了顾燕行。
这下子祁厌和江与青都愣住了, 祁厌更是下意识地看向江与青,担心他的情绪有所波动。
沈溪流注意到他的动作,神情一如既往冷淡, 一旁的好奇问道:“听说你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
“倒也不算吧,顶多是小时候玩在一起,没玩多久, 我们就各自分开了。”江与青有些诧异, 但并未太过上心,不至于连对方说到顾燕行的名字就应激。
他们闲聊几句,一开始还算正常,就随便问了几句,不知怎么就提到了当年顾氏企业制售假药劣药案,又扯到不久前顾燕行开车撞了易家夫妇的车, 导致一死一伤……
说到这里, 江与青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 好像猜到来者不善, 不等继续开口, 就先找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去休息室里。
“现在已经在公海了,祁厌,你说沈家不会是想要对我们做什么吧?”
易扬可是娶了沈湘婷,他们搞垮易家, 沈家真的不会找麻烦吗?大概是在海上待久了,加上昨晚突发性的呕吐相当严重,江与青现在有些精神不振地胡思乱想起来。
祁厌安慰他:“别想太多,我国是属人管辖原则,不管在哪里都一样。”沈溪流还不至于做这种事情。
“也是,沈家人又不蠢。”江与青也觉得自己胡思乱想,仔细一琢磨,怀疑对方是故意给他们制造心理暗示。在真正的报复来临前,持续担忧报复什么时候发生,不断积累焦虑感,造成心理负担。
祁厌和他聊了几句,莫名想起昨晚在赌场时,牌局上的人说起沈溪流曾经做过的事情,无意识地皱了下眉头,所以沈溪流是在把他们当“鱼”钓吗?
想到这里,祁厌也有些烦躁,他没有和江与青一起离开,去吸烟室抽了两根烟,返回宴会厅,在一侧角落里找到沈溪流:“跟我来一趟。”
就剩下明天最后一天,祁厌不想继续拖下去,无论是任何事情。
他把沈溪流拉到露天甲板上,夜晚的海风有些冷,祁厌正斟酌着如何开口。
沈溪流的目光落在祁厌握住他手腕的手掌,将忘记放下的红酒杯搁在一旁的圆桌上,似笑非笑地道:“不是说好互相保持距离吗?”
盯着眼前的沈溪流,祁厌感觉到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不似凌晨时遇到的模样,更加沉重内敛,好似将一切情绪波动都掩饰得天衣无缝,唯有一双眼眸如毒蛇吐信般危险,冰冷而致命地缠绕上来,平静得可怕。
祁厌放开他的手:“沈溪流,你在生什么气?”
“生气?”沈溪流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动作优雅地抚平褶皱,祖母绿宝石袖扣犹如神秘的深潭,涣着莹莹碧色幽光,“我并没有生气,倒是你显得有些烦躁,怎么,不喜欢我出现在江与青附近?”
祁厌皱了皱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刚才为什么突然提起顾燕行?”沈溪流应该不知道顾燕行和江与青的关系,没有理由扯到他。
沈溪流轻轻一步,凑到祁厌身前,仰着脸看他,嘴角仍然带着一抹浅笑,眼底却透着深不见底的寒意,仿佛看穿祁厌的想法。
“祁厌,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秘密,只要愿意调查,就能够知道,江与青喜欢顾燕行对吧?”
“……”祁厌沉默一瞬,眼神渐渐变得冷漠起来,“这和你没有关系,别靠近他。”
怎么会没有关系?我喜欢你,你喜欢江与青,江与青喜欢顾燕行,顾燕行却死了,留下这么个大麻烦。
沈溪流仔细打量着祁厌的表情,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别靠近他?祁厌,你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种话?”
“如果我非要靠近他,你又能怎么样?”沈溪流嗤笑道。
沈溪流熟悉的傲慢神情和周身压迫感让祁厌感到窒息,仿佛又回到了那种难堪的境地,脖子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极其艰难。
“沈溪流,你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吗?”祁厌厌烦到不想看他的脸,靠在栏杆上,看向大海,从兜里取出烟,有些烦躁地点燃。
“咳咳!”烟味被风吹到沈溪流的脸上,他忍不住捂着口鼻,咳嗽几声,明显闻不了烟味。
祁厌瞥了他一眼,咬着烟,不耐烦地往右边挪了两步,让烟吹送到另一个方向。
沈溪流总算能喘口气,他盯着祁厌的背影,神情缓和一瞬,便继续道:“祁厌,这话你应该对自己说,这段时间还没闹够吗?难道我就真有这么对不起你吗?”
“你要报复我,我任由你戏弄。你想对易家动手,偷走资料,把我支开,我有说过什么吗?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没有这么蠢,如果不是我故意配合,你以为易家的倒台会这么顺利吗?”他在祁厌眼里有这么蠢吗?以为把他支到国外,监听他的手机,就能阻碍他与国内的联系?
“祁厌,除了你,没有人能利用我,也没有人能在利用我之后,还全身而退。”
沈溪流本想维持着冷静诉说,但心底的怒火让他无法自持地泄露出一抹怨恨。沈溪流是真的不明白,在他的视角里,他只做错两件事,一是合同期间,对待祁厌的态度恶劣,漠视、伤害他的感情;二是成了毁坏他右手的帮凶。
重新开始以后,沈溪流自认自己的姿态摆得够低,无论祁厌怎么糟践报复,他都没有怨言,忍耐,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亲亲我我,还在拼命控制情绪,就生怕伤害到祁厌。
可是三个月过去了,祁厌除了利用他还是利用他,明天期限一到,沈溪流敢肯定,祁厌绝对永远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
“祁厌,现在除了手,我并不欠你什么。”沈溪流拿起自己刚才放的红酒杯,将红酒洒入海里。咔嚓一声,他直接敲碎杯子,玻璃碎片飞溅落下,酒杯边缘变得尖锐,“如果你的手好不了,大不了我赔你一只。”
反应过来的祁厌迅速抓住他的手腕,抢过破碎的红酒杯,眼底还残余惊怒:“沈溪流,你疯了吗?!”
一言不合就要自残,这家伙现在不怕疼了吗?
“我很正常。”沈溪流神色冷静地看着他,眼神如蛰伏的毒蛇般阴狠,如果祁厌没有及时阻止,他会毫不犹豫将破碎的杯子扎入右手里,还祁厌一只手。
“不,你脑子有病。”祁厌深呼吸,踩灭掉在地上的烟,感觉后背一阵发凉,“沈溪流,你别闹了,就不能体面一点地结束吗?如果你不甘心我这段时间对你的利用,想要报复我,我也随你动手,别闹到这种地步,太难看了……”
“祁厌,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程度?”沈溪流受够了他的逃避,冰冷地凝视他,“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明知道我不会报复你,你明知道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为什么就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们之间明明没有那么多问题,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
祁厌好像被他的话冻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见状,沈溪流缓和下来,收敛强势的气场,语气变得柔和,小声地对他说:“祁厌,你明明知道的,我只喜欢你一个。就连当初我在宴会上说的话,也只是愤怒下说出来的假话,我从没有把你当作……”
“为什么?”祁厌咬字清晰地重复这几个字,打断沈溪流虚伪的话,“沈溪流,你问我为什么?”
他盯着沈溪流,眼神逐渐变得恐怖,让沈溪流无端感到一丝恐惧,内心在疯狂敲响警报声,让他最好赶紧逃走,千万不要再听下去,否则他会后悔的,偏偏沈溪流一步都难以动弹。
“哈。”祁厌笑了一声,“沈溪流,你居然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怎么,难道这段时间,你连我对你有多厌恶都不知道吗?”
祁厌不再选择后退,他单手撑在栏杆上,弯着腰凑近,好笑地打量着沈溪流的脸。
“沈溪流,你知道我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多恶心吗?好几次差点吐出来,虽然你脸长得不错,总是一副清高忍耐的姿态,很容易让人产生征服欲,但我一想到你曾经对我做的事情,就挺没兴致。”
“要不是你一开始就给我打了一千万,让我不好意思毁约,再加上还想从你身上拿到易家的资料,我都坚持不下去。而且从中间起,就要装得一脸温柔地哄着你,装得超累,真的很想放弃。而且你不会以为报复以后,我就会原谅你吧?”
祁厌觉得可笑,但盯着他那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露出被愉悦到的表情:“别那么天真了,沈溪流,伤害是真实存在,没那么容易消失。你曾经拿我当易扬的替身,不管真假,都把当时的我恶心到冲进厕所里吐了一场,你猜猜我当时的心情是怎么样?”
他说的话太难听,也太恐怖,尊严被刺伤导致难堪的同时,又感到恐惧,而且沈溪流从未被祁厌用这么嫌恶的表情盯着。寒意顺着骨髓蔓延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沈溪流下意识摇了摇头。
他恐惧地想要退后,后腰却抵住栏杆,无路可退。
“祁厌,别说了,别说了……”
“别这样,难得我向你展露心声。”祁厌笑笑,将他困在手臂中间,轻声说道,“当时真的是想要把你弄死的心都有了。”
“!”这话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沈溪流的心口上,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指尖发凉。
祁厌继续说,犹如爱人在耳边细语:“后来在酒吧的时候,你派人将我压制在地上,帮着易扬打伤我,毁掉我一只手的时候,你再猜猜我当时的想法?”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沈溪流没想到祁厌会用这么充满浓烈厌恶的眼神盯着他说话,手脚不受控制地颤抖,连情绪也开始失控,不知所措地急忙解释。
“我没想过要伤害你的,我当时是想制止住你们的,没有让保镖对你们下重手,只是把你们拦下来。而且因为你当时打得太疯,他们担心受伤,所以才会将你压制住,我后来想阻止,可是颈环突然向腺体输入大量抑制剂导致我一时之间动弹不了,等恢复的时候,易扬已经朝你下手……”
“哈哈,好多理由啊。”祁厌没忍住笑得灿烂,“反正千错万错都不是你的错,就对了。”
“没事,别那么着急,其实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没必要一遍遍重提,要不然我又得被折腾一顿了。过去造成的伤害永远不会消失,你也别在意,反正我无法原谅你。”
祁厌伸手温柔地抚了抚沈溪流凌乱的黑发,一副深情缱绻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无比尖锐冰冷。
“我知道的,其实你一直都看不起我,嫌我脏,所以当初才总是摆出那副无视人的傲慢姿态。无论做什么,都没必要和我商量,也不愿意和我碰触,没有兴趣和我打交道,就连我调的酒也可以不客气地泼到我的脸上,反正合同结束,我这种人永远不会和你有任何交集,没有利益往来。”
他的声音很温柔暧昧,却字字扎心,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沈溪流的身上,让他浑身湿透,寒意彻骨,恐惧和痛苦几乎将他淹没。
沈溪流想反驳,但张开嘴时却无力反驳,因为祁厌说得都是真的,祁厌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没有揭穿表面那层虚伪的幻象,给彼此保留着体面……
祁厌还在慢悠悠地说着:“也亏你现在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我随意玩弄,什么都愿意配合,这谁能想到你一开始抗拒的样子?哈啊,难道就这么喜欢我吗?真没想到以前总是一副清高傲慢的沈三少喜欢上alpha以后,会变得这么随便,让人意外。”
“够了!别说了!”太难听了!沈溪流浑身气得发抖,祁厌现在的姿态,和以往他猜想的那种人渣无赖几乎一模一样,让人反感厌恶……
“其实说到底,沈溪流,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整天一副清高的样子,结果一到床上,就变成那副口口的样子。”
祁厌没有停止,他凑近沈溪流的耳边,将两个字念得轻缓暧昧,温热的气息让敏感的耳边泛红。
沈溪流难堪到了极点,他的情绪完全被祁厌掌控,会为过去的事情自责悔恨,也会为祁厌故意践踏他自尊的话感到恶心,指甲深深陷入手心里,仿佛连尊严都被祁厌踩在脚下。
“怎么这么容易哭啊?这些话有这么难听吗?在我看来,没有比给易扬当替身更恶心,你果然还是养尊处优惯了,我生活的环境里,比这些话更糟糕的话多得是。”
“沈溪流,其实你的想法是对的,我们确实不属于一个世界。沈溪流,你应该继续保持以往清高傲慢的姿态,冷漠地注视着我,就像是在看小丑自以为是地拼命逗你笑。”
祁厌垂眸盯着沈溪流不知不觉掉出来的泪水,无视掉起伏的心情,无赖般地说:“果然,你再厉害也只是个软弱到需要保护的omega吗?”
注意到什么,他拉开沈溪流的衣领,看着不断闪烁红灯的颈环,神色晦暗:“连信息素都失控成这个样子,真惨。”
“看来又得让我帮你安抚了,走吧,赶紧做一次,免得失控。”
“别哭得这么厉害,你应该知道我本来就是这种人,你瞧不起是对的。”
“我们这种人确实很糟糕,喜欢玩弄人心。你钱给到位了,该做的我都会做好。”
“你要是觉得我说的难听,报复太过了,想要对我做什么,契约结束以后,那也随便你。”
第8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