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清北
报警吗?
宋夏心不自觉狠狠跳了一下。
他快速看了一眼季明川, 对医生说:“好, 好的。”
医生仔细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个男孩子。他们都穿着学生制服, 一个身材高大、气质矜贵,一个漂亮斯文、柔软温和, 想着是这两人送病人来医院的,看样子也不像是施暴者,神色稍缓:“病人还没清醒, 等他醒了尽快联系他的家人办理住院手续, 他的情况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宋夏连声答应, 心里却不禁浮现一丝疑惑。
徐安被反锁在厕所隔间,冻到昏迷,绝不是短时间的事。可他身上明明带着手机, 却没有选择跟家人求救,反而打电话给他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为什么?
难道他联系不上家人,也没有其他的朋友吗?
他下意识看向身后的季明川。
季明川垂眸,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 随即抬头问医生:“我们能去看看病人吗?”
医生道:“可以,不过病人现在需要休息,尽量不要打扰他。”
-
急诊病房里,监护仪器滴滴作响,白炽灯光线冰冷。
徐安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眉头深深皱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的呼吸急促,胸膛急剧起伏,像是被什么沉重的梦魇死死压住,无法挣脱。
在梦里,他回到了那段无法摆脱的黑暗。
—— “砰!”
那是一个极其平常的下午,徐安经过篮球场边的小路,忽然一个硕大的篮球飞了过来,直直地砸在他的额头,钝痛猛然袭来,他眼前一黑,踉跄着退了两步,耳朵嗡嗡作响。
“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砸疼了吗?!”
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徐安闭着眼缓了一阵子,还没看清来人,就感觉肩膀被人扶住。
徐安回头,迎上了一双笑意温暖的眼睛。
韩逸。
韩逸是嘉德学院的风云人物,众人追捧的天之骄子。他是无数少男少女心中的偶像,长得帅气、家世显赫,主要是性格好,完全没有其他大少爷的骄纵跋扈,或者冷若冰山,出了名的温和亲切。
徐安怔了一瞬,还未回神,韩逸已经皱着眉,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
“红了一块啊,快走快走,我送你去医务室。”
徐安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韩逸半搂着向前走去。
徐安原以为,这只是校园生活中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没想到,这竟然是他在嘉德学院噩梦的开始。
当晚,徐安回宿舍之后,就被人叫了出来。
昏暗的角落,几个陌生的学生堵在他的面前,目光冰冷。
“挺有本事啊,连韩逸都能勾搭上?”
徐安眉头一皱:“你们是谁?”
领头的学生冷笑了一声,朝他逼近一步:“就你这样的货色,也配让韩逸送去医务室?”
徐安还没来得及说话,肩膀就被狠狠推了一把,后背撞在墙上。遭遇一顿莫名其妙的暴打之后,他得到一句暗示着真相的警告。
“以后离韩逸远点。”
……
水花飞溅,冰冷刺骨的液体从头顶浇下,沿着脖颈渗进衣领,寒意瞬间浸透全身。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瑜懒洋洋地走近,双手插兜,嘴角噙笑,眼底却是一片薄凉的寒意。
“你撞翻我的水了,快点道歉。”
徐安的指尖颤抖,拳头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四周围满了人,有窃窃私语的,有掩着嘴轻笑的,更多的是目光冷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旁观者。
没有人替他说一句话,没有人帮他。
徐安死死地盯着顾瑜,胸膛剧烈起伏。
“抱着你的韩逸去死吧!我根本不喜欢他!你俩锁死好了,一个疯子,一个白痴,天生一对!”
空气骤然凝滞。
顾瑜的笑意缓缓消失,眼神变得如毒蛇般阴冷。
“……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徐安脑子轰然炸开,愤怒烧毁所有的理智。
他不仅敢说,还敢做。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狠狠朝顾瑜的脸上砸了过去!
“砰!”
瓶子结结实实地砸在顾瑜的脸上,发出一声闷响。
惊得整个食堂瞬间死寂。
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顾瑜偏了一下头,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那里破了一道口子,渗出一丝血迹。
他缓缓抬眼,目光幽冷,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笑。
“呵。”
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意。
“敢这么对待我的人,徐安,你是第一个。”
……
“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你越挣扎,我越觉得有趣。”
极具威胁感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重叠交错,如同挥之不去的诅咒,死死将他纠缠。
徐安想要挣脱,可四肢像是被看不见的枷锁束缚,越挣扎,那些锁链就勒得越紧,几乎要将骨头碾碎。
他想要呼救,嗓子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灼烧般的窒息感在胸腔翻涌,撕扯着他的喉咙,令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四面八方的黑暗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吞噬着他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
“徐安!”
一道声音猛然闯入混沌的意识,像是一只手穿透黑暗,将他从沉沦的深渊里猛然拽了出来。
肩膀被轻轻推了一下,现实的重量重新落回身上。
徐安猛地睁开眼睛。
耀眼的白炽灯光线刺得他眼睛发疼,他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额角冷汗涔涔。
他茫然看向四周,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
床边坐着一个人。
徐安怔怔地扭头看过去,定了好一会儿神,才看清,那是宋夏。
对方坐在床边,微微倾身看他,神色凝重,似乎在确认他是否真正清醒过来。
“你醒了。”
宋夏松了一口气,朝他抱歉地笑了笑:“医生说你需要休息,但刚刚……我看你好像被魇住了。”
徐安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嘴唇干涩,嗓子像被灼烧过一样,发不出声音。
他微微抬头,看到在宋夏身后,季明川双手插兜,站在不远处,正垂眸静静地看着他。
徐安愣了一下。
“徐安。”宋夏温和地看着他,低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徐安低下头,指尖在被单上微微收紧。过了很久,终于沙哑出声——
“……救我。”
-
徐安靠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嗓音低哑,语气却平静得过分,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而不是自己经历过的苦难。
“……一开始只是一些恶作剧,撕我的书,往我包里倒牛奶、上课踹我的桌椅。”他顿了顿,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背,喃喃道,“后来就变成了污蔑我考试作弊,往我的储物柜藏违禁品再举报我……我受不了了,我向他屈服,我答应做他的走狗,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别再那么对我……”
“可是,可能我天生没那么贱吧,我还是忍不住反抗了。”
“这次,他们把我关在厕所里,撕我的衣服,往我身上浇冷水……”
“你没有向其他人求助吗?老师,或者家长?”季明川问。
宋夏坐在床边,听到这句质问,下意识地捏了捏掌心。
徐安却冷笑了声:“我跟老师们说过很多次,他们觉得这只是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让我们自行处理,不想干预。”
宋夏垂眸,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冷笑。
他再清楚不过了。
当初,他也曾因为类似的遭遇求助过老师,换来的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几句敷衍,甚至连施暴者的名字都不愿意问一句。
嘉德学院的老师们,或许在学术上傲视群雄,但他们的师德……实在很难让人恭维。
“至于我的父母,”徐安顿了一下,似乎想笑,却没笑出来,嗓音微微发颤,但很快又压了下去,继续道:“他们就更指望不上了。”
他垂着眼,像是陷入回忆,又像是努力将自己剥离那些回忆。
——“他们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
——“你是不是该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爸妈供你上嘉德学院已经很辛苦了,你就忍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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