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类文明轰炸机
他的声音淹没在一群学生中。
Alpha将怀中金色向日葵放在桌面,整理了英文的牛皮纸,又将方向调整。
初夏,窗外蝉鸣渐起。
“我也有这么年轻的时候。”
Alpha双手撑在桌面,音色优雅如同大提琴琴腔共鸣。他开了玩笑,视线一一扫过所有人,目露怀念:“真是……记忆犹新。”
课间休息,谢西塔脑子里揣了一万个问号,他一整节课都在反复思考为什么对方会出现在学校。在Alpha出现那一刻周围Omega都躁动起来,在第四面镜子晃到自己眼睛的时小少爷终于愤怒了,他把脑袋伸到瞿清雨眼睛底下,不能理解:“你认识华之闵吗?他是华老医生的儿子,按道理说他在军种里面选的是陆地兵,不是军医,他怎么会有心理医师的学科经验?”
瞿清雨毫无异状:“身份信息造假不难。”
“华教授是今年年初受聘的。”
坐得最近的Omega加入他们的讨论,强调:“特聘。”
瞿清雨不在意这件事,他心情一般,打算找个机会离开,刚一抬脚袖子被拉了拉:“先别走,一会儿下课要点名的。”
瞿清雨依然离开。
日光灿烂,通透大教室外是人工湖,波光粼粼。
——他曾经是把华之闵当作朋友。
那已经是太久,太久前的事了。
湖边杨柳微风,瞿清雨坐在石凳上,想起一些急需要对什么人说的事,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他还是给华西崇打了视讯,接通时老人刚从噩梦中醒来,二人相对无言。
瞿清雨:“你知道赫琮山在什么地方度过易感期,告诉我。”
为了确保高等级Alpha的生命安全,他们的安全屋必须告知医生,以避免意外后无人前往的状况。
他大部分时候还是尊师重道。
华西崇慢慢地磨刀,说:“你看到他了。”
“给我讲一讲吧,孩子。”
瞿清雨眯起眼睛:“没什么好讲。”
华西崇看见镜子里自己花白的头发:“我告诉你赫琮山会去什么地方度过易感期。”
“讲什么?”
瞿清雨说:“从什么地方开始。”
华西崇:“我在战场上的时间太长了,你上中学的事,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有个表弟。”
瞿清雨没什么兴致地说:“他来接他表弟上学。”
他十七·八岁还是有一点儿天真的愚蠢,对Alpha抱着不切实际的美丽幻想。世界上有Alpha和Omega,有好人和坏人,不是所有坏人都是Alpha,也不是所有Alpha都是坏人。
他在一所公立学校读书,学杂费全免,用攒来的钱彻底离开了上一个Alpha,走出独立的第一步。
本来应该有第二步、第三步。
“没什么特别的。”
磨刀石上淋了水,Beta青年在听筒另一头静了会儿,说:“他看起来是个好人。”
他大部分时候一个人上下学,住在破烂的出租屋里,学校里太多Alpha了,对他不好不坏,他记得的东西不多,总也记得一些:书总是湿,课桌里总是摸到死老鼠。做清洁值日上面写了五个人,总是他一个人把所有笨重的课桌移到一起,把凳子放上去,扫地,倒垃圾,清理比平时更糟的地面,用抹布擦干净每一个人的课桌。
要很晚很晚才能回家。
虽然回家没人,锁三天两头坏,住得心惊胆战,但还是要回家。
他希望不要下雨,这样回家能顺利一点。但没有人想在下雨天值日,所以下雨天总是他值日。
他是想要有人帮他的。
华之闵帮了他,帮他拎了水桶,绞干了拖把。第二天放学他站在教室外,另外四个人抢着做完了所有值日,那一天他回家很早,天没黑,能拿出书来再读两页。从此之后书没有湿过,没有人下楼梯推他。
瞿清雨说话的语气平静:“一两个月,我很高兴,觉得自己有个朋友。我当时十七,我还是有警惕心,又过了半年,我决定过一个生日,邀请他来。我买了蛋糕,上面有黄桃,夹心是草莓酱。”
华西崇的呼吸停止了,肺部一扯一扯。
“后面的事你知道了,华之闵把我带回去,打算等找到合适的Omega腺体后再动手。”
瞿清雨喊他:“老师。”
仿佛千斤坠当胸砸落,华西崇勉强拿住了刀,站立不稳:“我……”
“再提没什么意思。”
瞿清雨柔和地说:“你至少救了我,老师。我从来、从来没有怪过你。”
“赫琮山上一次在什么地方度过易感期?”他又问。
-
智能车傻白甜行走在市区。
天色变得暗淡,远处是遥远朦胧的星子。
瞿清雨照着华西崇给的地址去往某处独栋房产,两侧路灯照亮前路。他在前院停车,脚踩在湿润泥土上,空气中有茉莉花幽静的芬芳。
卵石路铺向大门。
撬锁开门对他来说不难,夜晚有风,四周没有第二户人家,远处依稀传来狗吠。
瞿清雨将手放在紧闭门扉。
他没有惊动声控灯,伫立良久,最终推开门。
没上锁。
楼梯蜿蜒上二楼。
月光如薄纱。
瞿清雨来确认一件事。
空气中有隐隐传来的血腥味,来自地下室。黑白灰装修,Alpha式冷淡。瞿清雨没忍住笑了下,缓缓踏上第一级台阶。
脚步落地。
他想起自己为什么没在做战地医生时下手。
因为赫琮山没给他机会,上校太忙了,没有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战场也不是合适的场合。他在他这儿借过火,火星亮了又灭,Alpha枪击了自己感染的副官,问他今年多大。
瞿清雨不记得自己回了什么,可能太紧张,不知道有没有说出话。
他走出第二步。
还是不太甘心,战争结束后他想了很久,还是想得到,想方设法进了北部军校。
太安静,他记得一些细枝末节的事,能承受的和不能承受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或者从赫琮山口中说出。
他脚步落在第三级台阶。
仿佛很多很多过去,在遇到赫琮山前,和在遇到赫琮山之后。他没有那么喜欢这个世界,因为怎么看也算不上好,他知道很多人都比自己过得容易,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他性格实在不好,但他以前不是这样,他偶尔也忘记以前自己是什么样。
有萤火虫的光亮,绕在手边。
瞿清雨抬了抬手,手指尖停了一道米粒大小的光。
他一路往下走。
那道台阶不长不短,他对地下室有很深的恐惧,如同他对黑暗,他在里面待过难以忘记的一段时间。
他依然一步一步朝下走,直到站在血腥气最浓郁的地方。
凉气从外面卷进来。
瞿清雨抬起手,缓缓推开那扇门。
黑暗中灯光乍亮。
成排抑制剂、电击椅和数不清刑具,寒光鲜血淋满眼底。
除了和伴侣度过易感期外,有另一种方式能让信息素短期内处于稳定状态。
信息素是生理反应不准确,腺体是身体一部分,过量疼痛会让它和Alpha同步产生应激反应,能最快速收缩渴望,压抑本性。当外部疼痛超过肉体承受范围,它会记住自己应该保持的信息素阈值。
易感期的部分精神满足来自原始的性快感,赫琮山大可以靠伤害他来获得。
他流露出害怕的每一秒,深切怀疑的、Alpha和Omega之间的信息素契合度。
赫琮山消失的二十四小时,他身上的血腥味,以及几年中相安无事的易感期。
第54章
瞿清雨在地下室台阶处蹲了会儿,他将头抵在双膝上,后脊顶着纯棉长袖,映出分明的骨骼影子。
天昏黑,唯一一扇窗紧闭,空气中有血腥气和漂浮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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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载从执政官府邸匆匆至机甲室时几十个Alpha军官正围坐一团,商讨怎么解决西南部最大的地下虫巢。
阿尔维右臂骨折,吊着胳膊狼狈地说:“右侧方不行,大量兵虫堵在那儿,潜进去就是大乱斗。”
加莎拨弄了一下他的手臂,看笑话:“你也有今天。”
阿尔维冷冷:“把你的手从我的伤口上放下来。”
加莎夹着嗓子:“哥哥,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凶。”
阿尔维表情空白地把手从他怀里拿出来。
加莎懒洋洋:“一个虫巢你都搞不定,下次帮你报仇。”
“别说了。”阿尔维硬邦邦,“上校在看。”
加莎惊道:“怎么不早说!”
霍持咳嗽两声:“上校,左后的洞被填上了,我们得想办法。”
中控台有地下全景图,虫母占据了一大片空间,周围是站岗的兵虫护卫队。不管从什么地方突击都会进入包围圈,阿尔维十五天前直接陷进了大批的兵虫中,差点没出来。
Alpha军官扫过去一眼:“看清是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