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陆
顾维的手一直很稳,他曾经吻过无数次,又爱又恨了那么多年的人——
他的白鸽,在他刀底下。
手术刀下面的是白鸽的命,也是他的命。
走廊上老林走来走去,烟瘾犯了也不敢出去,一直拉着顾维爸妈不停说话,要么就趴在那个小窗口往里看,可是里面什么都看不见。
手术进行了七个半小时,一结束白鸽就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顾维也跟了进去,一直没再出来。
手术成功切除了脑肿瘤,但因为术后并发症,白鸽一直昏迷不醒。
术后24小时,白鸽没醒。
术后48小时,白鸽没醒。
术后72小时,白鸽没醒。
作者有话说:
会醒,再等等,不急,又疯又笨又不会爱人的两个人,还得再磨一磨,现在都是小孩子学步还学不好的阶段,感情得捋顺了才行,等到两个人真正同频共振学会爱人的时候,才能顺理成章好好在一起
(这章修改了一下)
第34章 我只要你
术后二十天,白鸽还是没醒,生命体征平稳,也能自主呼吸,最后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特护病房,每天进行醒脑治疗外加康复治疗,顾维一直在旁边陪着他。
之前瘪了气的人,现在完全安静了,白鸽的眼皮有时候会动,对康复治疗的刺激也会有一些反应,但人一直不醒。
转到特护病房之后,同一楼层的病人都好奇,路过总会往里看一眼,也有人忍不住过来问:“你们家的,医生怎么说的,是不是植物人了?”
老林现在听不了植物人三个字,烦得他抬胳膊撵人:“说什么呢,什么植物人,一年不醒才能判定是植物人,我们才20天,属于正常范围,过两天就好了。”
顾维叫老林回来,别在走廊上嚷嚷,老林甩甩胳膊进了病房,一把关了病房门,不让别人再瞅。
“总有那么几个爱凑热闹的。”老林说。
“会醒。”顾维应了句,他的话也不知道是跟老林说,还是在跟自己说。
顾维给白鸽翻了个身,把他压在下面的手慢慢抽出来,调整到白鸽平时睡觉最舒服的睡姿上。
在重症监护室待了这么多天,顾维洗了条热毛巾,给白鸽浑身上下好好擦了擦,又坐在旁边给白鸽按摩腿跟胳膊,一边按摩一边不停跟他说话,想要多给白鸽一些外界的刺激。
之前是白鸽总在顾维耳朵边上不停说话,现在换成了顾维不停在白鸽耳朵边上说话。
顾维想到什么说什么,只要是他醒着的时候,嘴就没停过。
顾维这20天说的话,比他跟白鸽在一起的八年都多。
“外面又暖和了不少,中午太阳很好,过两天再暖和一点儿,中午没风的话,我推你出去透透气。”
“乖乖很乖,又肥了,等你醒了,我们就把乖乖接回家。”
“我妈今天中午没来,吃的是从食堂里打的饭,酱茄子太咸,不好吃。”
“老林等你跟他一起去钓鱼等的嘴角都起了泡,你赶紧好起来。”
顾维说得口干,自己倒杯水,喝完继续跟白鸽说话,中间停顿的时候还往旁边的监测仪器上看看。
老林抽出根烟夹在耳朵后面,准备等会儿出去抽,听着顾维说的话,抬头看了看顾维。
顾维还在给白鸽按摩,眼睛全在病床上的白鸽身上。
老林这段时间算是看明白了,以前他总觉得,是白鸽硬扒着顾维,其实顾维也在扒着白鸽。
老林又看看床上的白鸽,叹了口气,出去抽烟之前跟顾维商量:“要不我们找个护工吧。”
“我自己护理就行。”顾维不想别人插手。
老林知道,现在的顾维特别地护人,他不喜欢别人靠近白鸽。
“我的意思是,请个护工在旁边看着点儿就行,洗澡按摩什么的还是你自己来,护工就看着人,给洗洗衣服什么的,你一个人,再有精力也不可能分成好几瓣儿一直盯着白鸽,总有不在眼跟前儿的时候,而且,你这段时间也没好好休息,你得好好睡一觉。”
老林的话,顾维还是听进去了。
后面两天顾维面试了好几个护工,但都不行,这个指甲不干净,那个衣服不整洁,好奇心太重问东问西的不行,看人的时候眼神儿浑浊不清不明的也不行。
顾维选人的时候,洁癖的毛病达到了顶峰,护工的面相他也要看,看着不顺眼的也不行,总之就是,没一个让他满意的。
其实顾维自己也知道,哪有那么多毛病可挑,只是他不放心任何人,就连他爸妈,还有老林跟秀儿来病房里看白鸽,也插不上一点儿手,只能在旁边站着瞅两眼,跟白鸽说说话而已。
顾维现在全身心陪着白鸽在做后续治疗,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再给其他病人做手术,白鸽转出重症监护室的前两天,他干脆打了申请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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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后三十天,白鸽没醒。
律师找上了顾维,拿出白鸽之前公证过的所有财产证明跟遗嘱材料。
顾维没想到律师会来,听律师说完,看也没看律师一眼:“人没死,活着呢,你一个律师着什么急?”
张律师很能理解顾维的心情,还宽慰了他几句:“是白先生之前交代过的,所以我就按照约定的时间来找您了,这些是白先生所有财产公证材料,房,车,存款,基金,还有……”
律师说完,顾维没接什么证明,继续给白鸽按摩腿。
律师已经习惯了,他这两天分别用电话联系了白鸽的另外两个朋友,一个听完他的话,啪一下就挂了电话,另外一个情绪更激动,直接让他滚犊子。
旁边这位顾医生的反应算是轻的,律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又从档案夹里拿出一封信,推给顾维:“这是白先生留给您的信。”
顾维这回没拒绝,接了律师给的信,随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扭头让律师走。
张律师看顾维不愿意聊后续事儿,给顾维留了张自己的名片,说如果顾医生有需要,可以随时给他打电话,说完律师就先走了。
那封信一直放在桌子上,顾维余光扫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拿起来看了眼。
他想看看,白鸽给他写了什么。
信封是很普通的土黄色信纸,白鸽的字不好看,但是写得很认真,一笔一画。
信封上只有四个字。
顾维亲启。
信上的字也是一笔一画,顾维了解白鸽,白鸽在纸上记个什么东西,总是会涂涂改改,抹得漆黑一团乱七八糟,字也是歪七八扭,除了白鸽自己,没人认得他写的什么。
白鸽肯定打了不少草稿,最后又一笔一画重新抄了一遍。
顾维坐在白鸽床头,手心拖着信,从头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小心翼翼地看,生怕漏了什么。
亲爱的顾维:
我从来没写过信,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让写800字作文都把我愁得薅头发,好几年没拿笔了,都不知道该写什么。
写这封信之前,我上网扒拉了半天,我这人,不会说话,也没给人写过信,看别人开头都用亲爱的,小学语文老师也是这么教的,我也就这么学着写一下。
我突然发现,应该没有比“亲爱的”这三个字更适合的前缀词了,不加前缀总觉得不够,加别的又不太对。
那我就再说一遍吧,亲爱的,顾维。
见字如面,哎呀,算了,还是别如面了,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律师应该已经找到你了,可能我已经死了,或者一直没醒。
如果我死了,就把我埋在我给自己买的墓地里吧,看在咱俩在一起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帮我办一场葬礼吧,简简单单的就行,墓地合同在律师那里,遗照也拍过了,不用麻烦你特别多。
如果是不幸中的不幸,我一直不醒,别治疗我,我不想一辈子躺在床上,当个活死人,太不痛快,你知道我性格,我不想那样活着,那样对我来说比直接死了还痛苦。
我这辈子,对你的执念太深,硬把你拽到我身边,却没能好好对你。
咱俩这些年,对你不公平。
我该跟你好好说一声对不起,关于那年夏天,对不起。
其实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羡慕你,你身上有我所有我没有的东西,你身上的衣服永远干干净净,没有脚印没有泥没有血,你的脖子永远都是抬起来的,没人敢欺负你,他们都想靠近你,都会对你笑,你在学校里永远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你不知道,除了我之外,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呢。
本来你在天上,我在泥沟里,咱俩不会有交集。
可我慕强,慕干净,慕美好,慕所有我身上没有的东西,偏偏我没有的,你什么都有。
从一开始,只是远远看着你,到后来忍不住靠近,再到后来,酿成了大错。
现在我的结果,或许就是不顾老天给的命,走偏了该走的路得到的惩罚吧。
如果不是我,你会有更好,更正常的人生。
我最近一直在想,我一开始就做错了,我喜欢天上的月亮,我应该抹干净自己身上的泥,努力飞到天上去才对,跟月亮肩并肩,让月亮看到我。
可我却用了世界上最恶劣的方法,我把天上的月亮拽到泥里来了,我把你也抹脏了。
我想把你身上的泥重新擦干净,可是我以后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机会了。
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这些年的矛盾,还有痛苦,我只是下意识忽略了你心里的那些情绪,其实我是不敢面对,因为我心里有愧,我害怕,又不想放手,所以死死抓着你不松开。
财产证明在律师那里,公司的股份给老林,另外一个学区房给秀儿家孩子上学,其余的,都留给你。
顾维,我知道你不缺钱不缺房不缺车,但是,我现在除了这些身外物,什么都没有了,你别不要。
人生很长,十年八年的不算什么,忘了我们的疯日子吧,好好生活。
对不起啊顾维,别恨我了。
一个人带着恨过日子,太难过了。
你该美好,该做回天上的月亮。
姥姥当时走的时候跟我说,要我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我也希望你,我的顾维,平安,健康,快乐!
找个好的爱人,好好过下半生,过好日子。
落款,白鸽。
顾维看完了信,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心口的那阵疼压下去,立刻把信叠起来装回信封里。
他想直接把信给撕了,但手指头几次想用力都没能撕下去,捏着信绕着白鸽的病床转了好几圈,眼睛始终在白鸽的脸上。
白鸽还闭着眼躺在那,写这封信的人,看起来那么无辜。
顾维绕到浑身没劲儿才坐回白鸽身边,又打开信,看了眼最后的时间。
白鸽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刚过完年的那几天。
别人还在万家灯火团团圆圆呢,白鸽在写自己的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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