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卡了能莎
直到回到酒店,Bryan仍晕晕乎乎的。哥哥带他买药,还带他散步消食,在初雪中。他整个人都像喝醉了酒一样飘忽。
但他很快酒醒了——周珞石正在接喻雪杉的电话。
“嗯,行,放门卫吧,我明天取。”洗完澡的周珞石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对电话那头说。
Bryan装作无意地走近,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指了指他的右手手腕示意不要用力,自己动手为他擦头发。
话筒里传来温柔清冷的女声:“……那血橙你分点给同事吃,好吃的话,我妈妈再让亲戚送,是自家种的,很甜。”
周珞石说:“行,谢谢你。”
Bryan默然地为他擦着头发,毛巾拂过他的耳后与脖颈,心想什么样的关系才能送对方橙子。
并肩漫步在雪中的喜悦很快化作了嫉妒,心底冰冷一片。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
第一次,周珞石拉他在腿上坐下,在他神魂颠倒时,嫌弃他比向晚清瘦。
第二次,夜市上周珞石关心他的身体,转头就约向晚清下次一起来吃。
第三次,带他买药陪他散步,在他幸福得晕乎时,周珞石紧接着与喻雪杉谈情说爱。
每一次都让他从烈阳掉落至冰窟。
Bryan隐约察觉到不对劲,可周珞石的神情那样的光风霁月,语气又是那样的从容平静,似乎一切只是日常。
他痛苦得快疯掉了。
他不要这样的忽冷忽热,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他七年前已经感受过一次——那年的摩天轮上周珞石给了他亲吻,下一秒就宣告了抛弃。他不想要再感受这样的痛苦。
夜深人静后,Bryan来到走廊尽头,对身后的保镖说:“有人喜欢吃血橙,我记得。”
保镖低声道:“是35号。他在南方种植园有广阔的柑橘类产业。”
Bryan看着栏杆外的夜色,勾了勾唇角,声音冷漠:“十分钟电击,二十军刺,一百军棍,我要看血和惨叫,不许出人命。视频传送到我手机上。”
“是。”保镖显然已经习惯这样的事情,面色不变地去安排。
在不久前的权力交接中,Bryan为这七年中的苦楚算了总账,将所有曾经妨碍过他的人关入了广阔的地下室,一人一个单间。地下室里放满了各种刑具,刀枪棍棒,一应俱全。
在他情绪失控时,他会异常的暴躁与痛苦,只有看见血腥、听见犯人的惨叫求饶,他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偌大的地下室里的无数犯人,都是他的发泄对象。
半个小时后一条视频传来,Bryan面色沉沉地看着满地鲜血,慢慢地平复了情绪。
他回到房间,默然地看着熟睡中的周珞石,半晌后紧挨着躺下,紧抱住他的一条手臂。
接下来的几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Bryan觉得自己是油炸又冷冻的蚂蚱,反反复复从天堂坠落地狱,他被折磨得几乎精神恍惚。
周珞石对他的态度并不算差,甚至算得上是好。可那样的好中,又总是漫不经心,似乎只是招猫逗狗,又似乎,他只是无足轻重的、可替代的任何人。
他快要疯掉了。
这样的痛苦在元宵节当天达到了顶峰。
“我等会儿去喻家吃饭,你和我一起吗?”结束工作的周珞石披上外套,拿起车钥匙,问他。
又是这样,看似关怀,说出的却是扎人心的话。Bryan想,和他一起去干什么呢?见他如何与未来的老婆和丈母娘周旋吗?见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吗?
Bryan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崩溃了,却还努力维持着冷漠表情:“我在外面等你。”
周珞石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只淡淡道:“好。”
当晚,Bryan坐在小区外的长椅上,雪花落了他一身。他盯着某楼某层,不受控制地想象那些画面——周珞石接过女人亲手织的毛衣,周珞石吃下女人亲手夹的菜,周珞石与她们谈笑……
他痛苦地弯下腰,脸埋入手掌中。他这几天没吃药,情绪的泛滥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严重。痛苦,暴虐,嗜血,交织在他内心。
最突出的,竟然是委屈。
他满心憋闷,他想立刻像小时候一样,趴在周珞石的膝盖上诉说委屈,诉说痛苦与爱意,诉说恨,诉说一切。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去它的伪装,去它的面子,去它的一切。
Bryan撑着长椅,双目泛着猩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小周,放着我来收拾,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开着暖气的房间温暖如春,喻惠笑着阻拦。
“没事,很快的。”周珞石把碗盘放入水池,挽起衣袖,拧开水龙头,正要洗时喻雪杉也来阻止。
“你的手还是先不要碰水的好,我来吧。”喻雪杉从他手里接过碗,“药膏有好好涂吗?”
周珞石笑了一下:“嗯,已经好了。”
几年前喻雪杉的赌鬼父亲又回来了一次,被周珞石抓到赏了顿痛揍,从此销声匿迹。前不久,周珞石又帮喻雪杉摆平了医院里调戏骚扰她的病人,平日里也对母女俩多有帮衬。喻惠怜他孤身一人,逢年过节都让他来家里吃饭,久而久之把他当做了半个儿子。
她摇着轮椅从卧室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手提袋:“里面是我织的毛衣,你拿回去试试,不合适我再改。”
周珞石笑着说:“您的眼力可是顶顶的,还能不合适吗?”
正说着话,兜里的手里震动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后来到窗边,接起了电话。
“哥哥……哥哥……”喘息声混着风声钻入他的耳朵,“我爱你,我恨你……我爱你……”
周珞石握着手机的手一顿。
“哥,哥哥……我快死了……我马上死……”
周珞石皱了皱眉,向喻惠示意了一下,关上门离开。
“你在哪里?”他问。
“我?”那边传来一声轻笑,“难受……哥哥……我难受,爱你,爱得要死掉……恨你……哥哥……”
“你理理我……哥哥……”
“你不要我,你幸福的话,我就走,我从这里跳下去,你不会难过,哥哥……”
周珞石加快脚步来到车旁,拉开车门坐进去,声音冷如寒铁:“别让我问第二次。”
那边似乎是瑟缩了一下,说了一个地址,而后又是疯疯癫癫的话语。
“恨死你了……我会疯掉……我……爱你,哥哥,爱得要死了……”
“确保你的幸福,我就走,哥哥……”
“你不要我,我认了,真的认同了……哥哥……”
颠三倒四的绝望话语通过车载蓝牙回荡在车内,周珞石一言不发地开车,面色平静。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副表情是在压抑怒火,前所未有的怒火。越生气,他越是平静。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大楼顶层,周珞石一脚踹开通向天台的铁门,巨响震天,铁门在大力下碰到墙后又反弹回来。
Bryan坐在天台边缘的石墩上,身后是二十八层高楼下的车水马龙。
他抬头露出个病态的笑容,痴痴地盯着面前的人:“哥哥……”
周珞石一步一步走过去,平静地说:“过来。”
Bryan下意识地震颤了一下,却又固执地摇摇头:“想说话,与你,哥哥,我难受,好难受……我要疯了……说话、让我,好吗,哥哥……”
隔着一米距离,周珞石俯视着他:“说。”
“我……难受,心里。很久很久了。我该恨你,可我爱你,爱到发疯,想抱你,吻你,趴在你腿上,哥哥……”Bryan痴恋地盯着他的脸,又在他的目光下狼狈地移开眼去,“哥哥,请您不要再……折磨我了,太痛,太难受,我难受得要死了……”
周珞石面无表情:“我折磨你?”
“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我折磨很,心里碎了,拼不好,哥哥……”
周珞石把烟蒂扔到地上用鞋尖碾灭,又说了一遍:“过来。”
Bryan坚持地摇头,仰头望着他:“哥哥,你抱抱我,亲亲我,好不好?”
周珞石缓慢地笑了一下,而后大步走过去。
Bryan只觉得肩膀被巨力抓住,随即他整个人被拖离石墩,因用力太猛,裤子挂住了天台边的钢筋,布料撕碎的呲啦声在夜里格外尖锐。
啪!
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这一掌毫不留情,他被打得偏过脸去,口腔被牙齿划破,鲜血顺着嘴角滴下。
接下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殴打。
Bryan瘫软在地上,全身上下无一不痛。他终于知道年少时的哥哥是多么仁慈又温柔,用尺子打手掌、用球拍打屁股,不过是哥哥给他的轻微惩戒,简直称得上宠爱。他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在他漫长的少年时代中哥哥从未真正地揍过他。
这一份迟来的、对温柔的觉察让他幸福又松快地落下泪来,在殴打的暂停间隙,他抱住哥哥的腿,因口腔的疼痛而口齿不清:“哥哥,右手的伤,不能用力。手疼吗?”
周珞石冷笑,攥着他后颈的衣服把人拖起来,反手又扇了他一巴掌,两边的脸上都留下清晰的掌印。
他一松手,Bryan滑落在地,却还坚持拉着他的裤腿:“哥哥……”
周珞石退后一步,点了一根烟,声音平静:“装疯卖傻给谁看,嗯?我有没有教过你,不自尊不自爱,那就没人会爱你。”
Bryan想到那张“教学指南”,十五岁,找到人生的意义,切忌妄自菲薄。可他从十五岁起离开了哥哥,接下来的人生完全没有了意义。
他忍着全身上下的疼痛,在寒风中向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哥哥的腿,虔诚地将脸贴了上去:“哥哥……”
周珞石说:“你不是要我分析你么?好。你一直在服用那瓶控制情绪的药物,这几天你没有吃,特意为了来我面前发疯,我说对了?你买下了那家理发店的店面,准备改成蛋糕店,你报了烹饪学校,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我跟你走,你想的是留下。还有什么要补充?”
“没有……”Bryan痴恋地抬头看他,用脸蹭了蹭他的裤腿,“亲亲我,哥哥,亲亲我好不好?我难受……”
周珞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半晌后捏住他的下颌,俯下身吻住了那满是尘土与鲜血的嘴唇。
寒冷的夜,雪花飘飞,呼气成冰的大楼顶层,唇舌却是滚烫。
周珞石的吻技显然比七年前纯熟无数倍,粗暴的吻长驱直入,掠夺尽口中最后一丝温度。
分开时舌根发痛发麻,Bryan全身发软地瘫在地上喘息,生理性泪水顺着眼角滴落,简单的两个字里是无穷的爱与依恋:“哥哥,哥哥,哥哥,我爱你……哥哥,别不要我……哥哥……”
周珞石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随手一抛,冷淡说道:“答应过你三十岁前不结婚,还剩不到一年。你喜欢我,那就来追我,堂堂正正站到我的面前,而不是在这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发癫给谁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Bryan摸了摸脸上的东西,那是一把钥匙,他们共同的家的钥匙。他在那里度过了最美好的七年时光。
Bryan全身脱力地躺在地上,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他这些年来经常听一首歌,耳边似乎又回荡起了那旋律。
“I hate you
I hate you
I swear to god I hate you
Oh my god I love you......”
他望着空荡荡的天台,无声地说:“我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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