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卡了能莎
那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打架,第一次夜深不归,第一次对一群朋友敞开心扉。
他想起少年从墙角走出,复杂又无奈地看了地上的他一眼。十多年后的今天,那个眼神依然清晰如昨。
向晚清喝光了杯中的酒:“那还是帮我吧。”
十年来的暗恋与明恋,是一场无望悲苦的独角戏,可毕竟是他的青春。
更何况,并不是没有甜蜜。周珞石曾一次次去酒吧接走喝醉的他,他靠过那肩膀,攀过那脊背,也感受过那臂弯的弧度。外套、T恤、衬衫、毛衣,如出一辙的淡淡洗衣液味道与衣柜的檀香木味道融合,他无一例外闻过,那味道深深刻在他的脑中。这些甜蜜被他单方面珍藏起来,在深夜时一遍遍回味。
他曾因事业失意,因家庭苦闷而买醉,周珞石会陪他喝酒,闲聊,直到夜深。
周珞石是个很好的兄弟和朋友,能给他的,周珞石全给了,除了爱情。
向晚清喃喃地又说:“你一定要来帮我,重来一次,我还是想当你的舔狗。”
Bryan心酸地在心里说,我才是舔狗,不许乱抢。哥哥亲口认证过的,金毛生出来的哈士奇。
周珞石满上酒喝掉,说:“你知道我感谢你,也知道我真心希望你好。”
“知道,你知道我知道的。”向晚清说,“有时候我想,如果你别对我那么好,或许我还能走出来。”
周珞石再次满上了酒。
Bryan趁机往他嘴里塞了一片烤蘑菇,又在桌下握住他的手。
周珞石似乎也有些微醺了,手肘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发,手臂往下滑,揽了揽弟弟的肩膀,继续落到腰间,隔着衣服捏了捏他的腰身。
Bryan很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绷紧了腰腹。
周珞石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手,拿起旁边沙发上的靠枕,往他腰后一垫。
“……”Bryan满脸幸福,无声地做口型,“再捏捏,老公。”
周珞石不再看他,继续和向晚清说话:“休假一段时间也好,你去年工作太辛苦,去散散心吧。各种情绪的存在都很正常,你尝试放开心扉,接纳即是在消融。”
向晚清低低地嗯了一声,把脸埋在手掌中,液体从指缝流出。
“好了,好了。”周珞石有些无奈地递了纸巾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想哭就哭吧。”
向晚清接过纸巾擦了擦:“你还欠我一个拥抱,今天给结了吧,怎么样?”
周珞石道:“行。”
七年前独自前往父亲的经纪公司前,他曾拜托向晚清带着弟弟先回家去,以一个拥抱作为交换。
周珞石抱了抱向晚清,手掌在他后背拍了拍:“好了,兄弟,振作起来。我们之间一切都照旧,你知道,我朋友虽然多,但交心的没几个。”
一旁正哼着歌感受靠枕的Bryan震惊地瞪大了眼,他就低头给靠枕拍个照的工夫,向晚清怎么就靠在了他哥哥的怀里?!
他得到了抱枕,但向晚清得到了拥抱?!
NO!!!!!
短短几秒的拥抱在Bryan眼里延长成了一个世纪。
等周珞石松开向晚清,Bryan已经从兴高采烈的小狗变成了蔫头耷脑的小狗。
“哥哥……”他拉了拉周珞石的衣角,“我难受,腰疼很,心也疼很,不舒服非常。”
周珞石瞥了他一眼,把茶杯推过去:“多喝热水。”
“……”Bryan委屈地说,“老公,您是成就卓越的端水大师。”
周珞石晃了晃杯中的酒液,抿了一小口:“从哪儿学的乱七八糟的词语?”
“语文林老师。”Bryan带着满心委屈剔鱼刺,把雪白的鱼肉递到哥哥嘴边,“形容一个人的表现像恒温中央空调,温暖照耀周围的所有人。”
周珞石吃掉鱼肉,凉凉地看着他:“中央空调,不但可以温暖所有人,还能降温冻死所有人,要试试吗?”
Bryan立刻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结结巴巴地认错:“表述错误非常,我错误非常。如此描述,不应该,非常。我错误,哥哥。您不是中央空调,您是我的太阳,我向着您生长,我是面向太阳的葵花。You are the cigarette,and I'm the smoker. You are the cash and I'll be the rubber band.”
周珞石撑着额头叹了口气:“闭嘴。”
土得要死。
“哎哟……咱弟弟……还会写诗呢……”
醉倒的孙海又清醒了过来,精神抖擞地啃了几串排骨,拍了拍醉倒趴在桌上的向晚清:“兄弟,喝!”
正说着话,一辆车停在路边,熊胜林风风火火地从车上下来:“好哇,你们喝酒不喊我!要不是咱弟弟发消息,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这里!”
周珞石一眼扫过去,Bryan心虚地垂下眼。他实在想分开哥哥和绿茶,于是喊来了外援。
孙海吆喝道:“兄弟,来,今晚咱不醉不归!”
“那必须!”熊胜林拉开椅子坐下,“服务员,加一箱酒。”
一群人喝到凌晨,大家都喝多了,说起学生时代,说起过去的事情。
熊胜林醉醺醺地拉着Bryan说:“弟弟啊……还好,你回来了。不然的话……你哥就真要成为喻家的女婿了。”
Bryan说:“哥哥不能结婚在三十岁之前。”
熊胜林兀自大着舌头说:“……你没看你哥那样子,简直要成圣人了,上班时说话,下班后就沉默,对谁都笑呵呵……你还记得他读书时是什么样子吗?你回来,哪怕是惹他生气呢,都比那样子更像活人……”
Bryan心里一酸:“哥哥很苦。”
“说回喻家,你不回来,他可能真要结婚了。”熊胜林灌了一大口酒,“倒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他看起来像是……和谁结婚都无所谓,这是最可怕的,知道吗?”
正和孙海勾肩搭背聊天的周珞石捕捉到了只言片语,抬头望过来:“你们在编排我什么?”
熊胜林嘿嘿一笑:“哪能,哪能!”
即使喝醉,周珞石依然冷静且敏锐,他想起一茬,问道:“当初是你和他说我要结婚,把人刺激得连夜回国来的?”
“那可不。”熊胜林拍拍胸脯,“我这媒人还不错吧?”
Bryan真心实意地看着熊胜林:“熊哥,您是大好人。”
熊胜林噢哟了一声,对这声“哥”敬谢不敏:“我忘记问了,周哥,咱弟弟当初回来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吧?”
周珞石说:“一堆配枪的保镖来堵我,算违法乱纪吗?”
“……”Bryan心虚地低下头。
周珞石看了他一眼,又对惊愕的熊胜林说:“他带着一堆人堵在家门口,站了一整夜,结果门都不敢敲,还是我主动开的门。”
Bryan:“……”
熊胜林:“……”
熊胜林惊奇地说:“那你带一堆人干什么?”
Bryan小声说:“强迫哥哥。”
周珞石眯了眯眼,不语地盯着他。
“……强迫哥哥接受我为您洗内裤的请求。”Bryan挪了挪小板凳,更紧地和哥哥挨着,拉着哥哥的衣角。
熊胜林不客气地爆发出笑声。
一顿酒喝到了天亮。
冬末初春的晨雾中,一宿未眠的人们神情憔悴。
Bryan莫名回想起了一个暑假,一群男男女女们在废旧的工厂笑得直不起腰,也是在这么早的清晨。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可又像是时间从未流逝。
第51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停药的副作用显现了出来。
精神类药物基本都有不同程度的依赖性与成瘾性,一旦停止服用,身体和心理上都会出现症状。
首先是身体上,失眠,发冷,恶心,这些都是次要,最难捱的还是心里的难受。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从未消散,冬季的夜,摩天轮,黑色长椅,构成了Bryan潜意识中从未显露的冰山,随时都在拉他下水。
他的心情时好时坏,绝大多数是阴沉与暴躁,嗜血的渴望在内心沉浮。他沉默不语,丧失表达欲,蜷缩在哥哥身边。可潜意识里的魔鬼又告诉他,哥哥是抛弃他的人,是造成这一切的人。他无时无刻不在与脑海中的杂音艰难做斗争。
周珞石休了几天年假,在家陪着弟弟。
他从衣柜里找出大学时的被褥和外套,给弟弟搭了个窝——这几天,弟弟总是蜷缩在茶几与沙发之间的空隙里,抱着他的腿,把下巴放在他的膝盖上看着他,目光时而哀伤,时而愤恨,时而又委屈,一盯就是好几个小时。
周珞石的陪伴是无声的,现在还不到聊的时候。他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但翻书声、键盘声和偶尔接电话的声音,都能令Bryan紧绷又敏感的心弦放松稍许。
每当他一起身,Bryan就会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他,全身颤抖。
周珞石会说:“下楼拿个快递,要一起就跟上。”
或者:“出去走走,想来就换衣服。”
Bryan会犹豫半晌,慢慢地跟上去。身体疲惫懒动,也是停药后的反应之一。
周珞石会在玄关处等着。他有时丝毫没有耐心,有时又会有超乎寻常的耐心,比如此时。他或是拎起壶浇浇花,又或者动一动玄关处的摆件,或者抽根烟,并不会催促,只悠悠地等待着弟弟收拾好跟上来。
走在路上,Bryan有时会神经质地抱住哥哥,埋在他肩窝上用力吸气,惹得路人纷纷观看。
周珞石早已见怪不怪,熟练地揉揉他的后颈,贴着耳朵道:“好了。”
“哥哥,哥哥……”Bryan用沙哑的声音反反复复念叨,似乎只会这两个字。
逛着逛着,周珞石嘴馋,买了卤鹅翅和卤鸡腿边走边啃,不时把腿根和翅根处的脆骨递过去:“啃掉。我讨厌脆骨。”
一路下来,Bryan的腮帮子都啃累了。
短短几天的休假后,周珞石回去上班了,把弟弟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
中午开车出去吃饭,Bryan精神不振地缩在副驾上,身上穿着周珞石大学时的旧外套,不时嗅一嗅,摸一摸,埋一埋,其余时间都在发呆,看上去像被灌了安眠药的小狗,蔫不拉几。
周珞石开车来到一家馄饨馆门口,熄火后,他松开安全带:“我知道一开始会很困难,但药物长期以来对身体的伤害太大,所以,你要有一点耐心,相信你自己,慢慢来,好吗?”
他的语气沉稳缓慢,并且温柔。
Bryan拉住他的手,没什么精神地说:“嗯、嗯,我知道,哥哥,哥哥……”
“如果你觉得身体难受,无法承受,及时告诉我,我带你去医院。”
“我没事。”Bryan强打精神,心里愧疚,“哥哥,对不起。哥哥……摸摸……哥哥……”他把脸凑上去。
周珞石搓了搓他的脸,在那苍白的皮肤上揉出血色:“好了,我饿了,吃饭去。”
两人来到馄饨馆最角落的桌子坐下,点了两碗馄饨,一碗红汤,一碗清汤。
周珞石那碗红汤的都快吃完了,Bryan面前的清汤馄饨却仍然一动没动。
上一篇:崽竟是我和高冷校草生的?
下一篇:失忆后把对家当成了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