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酷兒橙
关施黛看他的态度不冷不热,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情绪,但她很快收敛,语气更加柔和:“书懿……阿姨想明白了,以前是阿姨对你不好。可现在……”她话音一顿,忽然抬手捂住眼睛,低声哽咽起来,“现在H独立开战了,你父亲他……”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你父亲他生死未卜,景源也变成这样……咱们马上要去中立区了。到了那边,我们才是一家人,得互相照顾,不是吗?”
关施黛脸上的泪水一滴滴滑落,显得脆弱又无助。
一时间,程书懿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去关施黛的冷漠、轻视,甚至刻意的疏远仿佛仍历历在目,而眼前的她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此刻柔弱的模样让他短暂地动摇了——或许,她真的在这场爆炸中感受到了失去的痛苦?还是说,这不过是短暂的伪装?
他递过去一张纸巾,“关阿姨,您别哭了……”
关施黛接过纸巾,抬眼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感激与期盼,柔声说道:“谢谢你,书懿。阿姨……真的很后悔以前的那些事……”
话音未落,蒋裕京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在程书懿身旁坐下。他扫了一眼桌上的人,语气冷淡:“怎么了?”
程书懿低头避开他探究的目光,“没事,吃饭吧。”
飞机预计下午四点十五抵达 T 国。
中午用过简单的午餐后,他们一行人乘车前往机场。
车子驶入专属通道,与普通航站楼的喧嚣不同,这里静谧得几乎没有车辆经过。
道路两旁是修剪整齐的绿化带,道路两旁是修剪整齐的绿化带,隐约能看到周围的跑道和停机坪,偶尔有飞机从远处缓缓滑行而过。
玻璃幕墙折射着刺眼的阳光。车辆在一栋独立航站楼前停下。
程书懿跟随蒋裕京下了车,两名身着制服的地勤人员已等候多时,面带微笑迎接他们。
“欢迎几位。蒋先生下午好,很荣幸为您服务。”其中一人微微鞠躬,接过冯嘉姚手中的行李,动作恭敬而熟练。
航站楼内部没有熙攘的队伍,也无安检通道的繁杂,宽敞的大理石地面散发着光泽,几盆热带植物点缀在角落,墙上的抽象油画隐隐透露着低调的奢华。
不远处的柜台后面,几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其中一人走上前,微笑致意:“蒋先生,机组已准备就绪,您随时可以登机。”
穿过一条专属通道,窗外的视野豁然开朗。一架小型喷气式私人飞机正停在停机坪上,洁白的机身在阳光下散发柔和光泽,尾翼上印着大写的字母“J”。
一进入机舱,里面有两名身着正装的男人,看起来是蒋裕京手下的工作人员。
蒋裕京一落座,那两人便立刻来到他身边,其中一人递上一份文件,另一人低声汇报着什么,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
蒋裕京翻开文件,眉头微蹙,点头示意,手指敲击着扶手,像是在做快速的权衡判断。
程书懿没有出声打扰,他随意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透过舷窗,他看见地勤人员正在给飞机做最后的检查,停机坪上一片忙碌的景象。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
这次终于要踏上那片土地了。
第32章
飞过大洋,越过岛屿。三个小时的航程不算长也不算短。
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从一望无际的海面到偶尔出现的陆地轮廓。
进入中立区领空时,天色已接近黄昏,夕阳的余辉铺洒在地平线上,将云朵染成了绚丽的金色。机翼下方一片深蓝的海面,点缀着几座孤立的岛屿。
机长广播响起,提示他们即将降落。
程书懿向下看去。
繁华的港湾被灯光勾勒出轮廓,城市灯光璀璨,海岸线蜿蜒,夜幕已然降临。
这里就是中立区,一个完全独立于国际联盟的特别独立区域。没有战争的硝烟,不受国际政府的束缚,贸易往来自由。国际中立的立场让它稳定发展至今。它不仅是全球最顶尖的金融中心,也是富豪们的避税天堂。
程书懿跟着他们下了飞机,一抬头,不远处,一位衣着考究的女人站在豪车旁,身边簇拥着一群人。
女人看起来年纪约莫五十,但岁月的痕迹未能削弱她的风采,反倒更赋予她韵味。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哪怕只是静静地站着,也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威严的气场。
程书懿的心跳陡然加快。
想必,这就是蒋裕京的母亲,冯嘉姚口中的“陈总”。
他调整呼吸,低头确认自己的装束是否得体,生怕给她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
蒋裕京迈步向前。母子二人并无亲密寒暄,仅是一个克制的拥抱,礼节性的碰触稍纵即逝,拉开了距离。
松开手后,蒋裕京目光一转,看向还站在原地的程书懿:“过来。”
程书懿赶忙抬脚,快步走到蒋裕京身旁站定。
“他就是程书懿。”蒋裕京毫无修饰地介绍,既无铺垫,也无额外评价。
接着,他侧头看向程书懿:“这是我母亲。问好。”
前半句是介绍,后半句是命令。
陈恩仪的目光终于落到程书懿身上。
那目光带着审视,缓缓地、自上而下地扫过他的脸,仿佛下一秒就将他彻底看穿。
双手在身侧攥紧又松开,程书懿开口:“……伯母好,我是程书懿。这是……这是我和蒋先……蒋裕京带给您和伯父的见面礼,一点薄礼,请您收下。”
他双手奉上礼盒。
陈恩仪一笑:“谢谢你,有心了。”
她没有亲手接过,而是示意助理代劳。
程书懿连忙介绍起自己的继母和弟弟,一行人寒暄了几句,气氛称不上热络,也不至于冷场。
“能从海难中活下来,真是万幸。你和裕京都是幸运的人。”
陈恩仪微微叹了口气,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关切道:“吃了不少苦吧?”
程书懿连忙摇头,“没有……其实是他救了我。要不是他,我可能……”
陈恩仪闻言,侧目看向自己的儿子,笑了笑:“他啊,从小就这样,责任感强。虽然还没结婚,你们也算是生死与共的伴侣了。”
话音落下,程书懿垂下眼睫,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句话,只能局促地攥紧手掌。
陈恩仪却已经移开视线,落在蒋裕京手臂上的伤口上,语气转为不容置疑的严厉:“手上的伤怎么样?回去好好处理,别留下疤。”
蒋裕京没马上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看腕表。
陈恩仪见他没反应,便轻轻挽住了儿子的手臂,“上车吧,我们回家。”
一旁的助理早已熟练地替他们打开车门。
“小冯跟我这车。”陈恩仪吩咐道。
“好、好。”冯嘉姚应了一声,连忙将行李放进后备箱,然后上了前排副驾。
“我先去一趟公司,有些急事处理。您先带他们回去。”蒋裕京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陈恩仪眉头轻皱,有些无奈,但没有真的生气。她佯装埋怨,“你爸还在家等着你呢,什么事这么急?非得现在处理?”
“晚点回去说。他们人已经在接机口等我了。冯嘉姚留给您,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蒋裕京已经转身迈步离开,只给程书懿留下一个匆匆的眼神,没有多余的解释。
一瞬间,程书懿陷入了“孤立无援”。这种被人留下的感觉,熟悉得让人心悸。他甚至想抬手去抓住蒋裕京的袖口,留住他,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秒钟。
陈恩仪静静地站着,目送着儿子远去。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回过头,脸上带着笑意,“书懿,要不你坐我的车?”
程书懿和陈恩仪坐在后座,冯嘉姚则规规矩矩地坐在副驾驶上。
车内一时安静得有些压抑。
陈恩仪轻轻抬起手腕,拨弄了一下腕表,才终于开口:“你父亲和姐姐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她的目光从程书懿身上扫过,既不过分审视,也未带任何怜悯,“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和裕京的婚事,我们都很支持,也希望你明白,这不是一场儿戏,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程书懿听着,垂下眼,点头轻声答了一句:“我明白,谢谢您。”
陈恩仪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说:“这十几天你们经历了那么多,现在应该更了解裕京的性子了。他脾气确实硬了点,人也强势,但心是好的。婚姻不是一场单方面的妥协,你们既然结了这门亲,就要互相包容。”
“……是。”
话虽如此,他却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随着陈恩仪的话落在了自己肩上。他终于有了种清晰的实感——自己真的要嫁给蒋裕京了。
陈恩仪忽然又笑了,伸手轻拍了一下前排的座椅,语气变得随意起来:“小冯,让你跟着去‘刺探军情’,书懿的喜好都摸清楚了吗?”
冯嘉姚的肩膀明显一僵,回过头来,笑得有些局促:“陈总,您又不是不知道小蒋总的脾气,他哪里允许我跟着。也就是程先生受伤那几天,我帮忙打了几下手……”
“是吗?”陈恩仪轻哼了一声,转头重新看向程书懿,视线淡淡扫过他的脸:“让你见笑了。”
她抬起一侧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晚上家里有宴席,是给你们接风的。想吃什么,告诉伯母。”
程书懿被问得一愣,连忙摆手,“我……我都行,没什么忌口的。”
“这怎么能行?”陈恩仪的笑意淡了几分,语气一沉,“看你比照片上瘦了不少,是不是在船上没吃好?”她偏过头,语调不紧不慢,透出一种熟悉的压迫感,“别拘谨,到了这里,该学会习惯被照顾。有什么想吃的,必须说出来。”
……
程书懿想,蒋裕京和他的母亲真的很像。
车程约半小时,汽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最终停在半山腰的别墅前。
这里是蒋家的老宅,也是蒋笠行和陈恩仪的常居之地。
蒋裕京并不住在这里。他有自己的公寓,平日里很少回来。但按照家里的规矩,他通常每周五会回老宅与父母共进一餐。
自从蒋笠行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后,蒋家的产业运作便逐渐交由蒋裕京全权掌控。表面上,蒋笠行依然是家族的象征性领袖,但实际上,集团的权力已经大部分转移到蒋裕京手中。
按照陈恩仪最初的计划,程家人抵达后会被安排到独立的住所。等婚礼结束后,程书懿会搬进蒋裕京的公寓。然而,程绛的失踪和程绮的意外离世,这一计划被迫调整。
如今,程书懿身边只有继母和继弟相伴。考虑到他的处境,陈恩仪做主,将程书懿和他的家人暂时安置在老宅。
一方面是为了更好了解他,另一方面也方便筹备婚礼事项。
至于程绛的下落,她的态度是暂时放在一旁,等待进一步的消息。至于后续该如何处理,一切都要等蒋裕京的来做定夺。
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候,见到车队停下,连忙上前打开车门。
程书懿跟在陈恩仪身后走入蒋宅,刚踏进客厅,视线便落在了那位端坐于沙发上的中年男人身上。
鬓角已染霜白,五官轮廓冷峻,手中稳稳托着一只茶杯。眉眼间的威严让人不禁心生敬畏,而那双锐利的眼睛,更是让程书懿瞬间捕捉到了熟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