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酷兒橙
而蒋裕京神色淡然,目光落在镜中的某处,并未注意到他火热的神情。
“这套礼服真的很适合您,蒋先生。”店员一边整理,一边微笑道,“面料的光泽和剪裁都很衬您的气质。”
蒋裕京的目光终于从镜子中移开,扫过程景源,最终停在了那个角落的身影上,“你觉得怎么样?”
程景源没有注意到蒋裕京视线的方向,以为是在问自己,笑容更加灿烂。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蒋裕京的领带,语气欢快且自信:“当然好看!裕京哥的眼光一向独到。”他说着,扭头看向角落的程书懿,眼中带着些许期待:“哥,你说是不是?”
程书懿的喉咙有些发紧,勉强笑了笑:“是。”
下一秒,他的目光与蒋裕京的越过镜子交汇,整个人被那双眼睛瞬间攫住,周围所有实质都凝固了。
镜中的蒋裕京仿佛被切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
一个是记忆中与他生死与共的蒋裕京,另一个则是此刻镜中这个目光疏离、神情淡漠的男人。这种错位感让他想起很久以前读过的一句话:镜中的影像总是比现实显得遥远,因为虚像是永远无法触及的。
“你也挑一套,婚礼那天你和蒋裕昂当伴郎。”蒋裕京的话精准地切开了凝固的空气。他转身走向更衣室,背影强硬而决绝,像是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无形的界限。
程景源的笑容愣在了脸上,“哥,是真的吗?你要给我当伴郎?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程书懿目光停留在蒋裕京消失的方向。
“……我也是刚知道。”他的声音很轻。
“那也好,”程景源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却越来越小,“在这里我也没有什么朋友,婚礼有你在我就不担心了……”
……
走出定制店时,阳光正烈,街道上人流不息,玻璃橱窗映照着繁华的街景,射出斑斓的光影。
程景源兴致勃勃,挽住蒋裕京的手臂,撒娇道:“裕京哥,我们中午去外面吃吧,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吃大餐吗?”他说得自然,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的亲密,就像以前在程绛面前撒娇一样,就像他还是那个没有经历创伤、没有离开家园,是那个父亲最疼爱的孩子。
蒋裕京没有拒绝,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好。”他的目光没有波动,仿佛他和程景源的亲近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一声令下,司机已经候在路边,替他们打开车门。程景源笑意更深,步伐轻快地走向车门,回头问道:“哥,你不一起去吗?”眼中像是期待,又像是试探。
程书懿站在原地,阳光在他脚边划出一道分界线,将他与那对亲密的身影隔开。他摇了摇头,“不了,你们去吧。”
程景源上了车,降下车窗探出头来:“哥,你真的不去吗?”
蒋裕京在车门前停下了脚步,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程书懿。
程书懿的心跳一滞,轻轻摆了摆手。随即,蒋裕京转身坐进了车里。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仿佛刚才的那一瞥只是程书懿的错觉。
阳光下,车窗缓缓升起,反射出明亮的晃光,轻而易举地将世界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边是亲密无间的情侣,另一边是孤独站立的身影。
车门关上,车辆发动,载着二人远去。程书懿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逐渐消失在街角的拐弯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那并非愤怒,也称不上是嫉妒,没有明确的情绪指向,只是某种难以名状的苦涩,像是在一个过于狭窄的空间里呼吸,微妙,但足以让人心烦意乱。
“程先生,我们……中午也要外食吗?”冯嘉姚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这才想起,同样被丢下的还有一个人。
程书懿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回去吧。”
冯嘉姚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去取了车。
等待的间隙,阳光很刺眼,程书懿悄悄闭上了眼睛。
他忽然想起在阿佛洛狄忒号的第一顿早餐,自己借着蒋裕京影子才看清了菜单。
——“你的瞳色很浅。”
——“中立区的阳光比这里还强烈。”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这些话的价值。
他仰起脸,睫毛在强光中颤动,滚烫的光斑烙在视网膜上。
蒋裕京说的没错,中立区的阳光的确很强烈。
可他还是没有记得带墨镜。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就结婚!
(回忆内容在四章
第39章
距离婚礼还有三天。
下午的阳光温暖而明亮,透过蒋宅后院的绿荫,洒在藤编鸟架上。程书懿蹲在院子里,手指捏着几粒葵花籽,鹦鹉的尖喙不时啄过来,发出细碎的响声。蓝金色的尾羽扫过他的掌心,酥酥痒痒的,逗得他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只金刚鹦鹉是蒋裕昂的宠物。平日里他忙于公司事务,白天开会,晚上应酬,哪有时间照顾这种需要陪伴的动物?于是Zazu便被寄养在蒋家老宅,至少这里还有佣人会跟它说说话。
Zazu性格活泼且亲人,能说出一些简单的词句,还特别爱撒娇。它成了程书懿在蒋家唯一愿意与之打交道的“生物”。
他低头看着它歪着脑袋啄食的样子,夸赞它:“真乖,zazu真乖。”
这时,佣人匆匆穿过花架,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程先生,有您的电话。”
程书懿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起身走进屋内,拿起座机。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礼貌而专业的男声:“程先生,您好。这里是SwiftLink物流中立区分部,您订购的家具已抵达奎涌货柜码头,请您再次确认收货地址,贝沙湾A座18层,对吗?货物预计二十分钟后送达,麻烦您亲自签收。”
“啊?”程书懿愣了一下,皱眉道,“我没订过什么家具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对方的声音依然平稳清晰:“我们这边的记录上,您的名字、电话和地址都没有问题。不可能搞错的。”
……
程书懿还想再说什么,可对方已经礼貌地道了别,挂断了电话。他握着听筒站在原地,一头雾水。佣人正在一旁擦拭橱柜,见他发呆,便抬头问道:“程先生,怎么了?”
他回过神,随口问:“贝沙湾是什么地方?”
佣人停下手里的活,笑了笑:“贝沙湾是大少爷住的公寓,上个月陈总还让我去送过东西呢。”
程书懿心跳错了一拍。
——蒋裕京的住所。
他盯着座机屏幕,思绪翻涌。
为什么这通电话会打到蒋家老宅?更奇怪的是,为什么收件人会是他?他明明没订过任何东西。难道是物流搞错了?可对方语气那么笃定,连地址和电话都对得上。
他皱着眉在客厅里踱了几步,想干脆不管这件事,毕竟蒋裕京的公寓跟他没关系,未来入住那里的也不会是他。
他说服自己不去理会,可越是刻意压下,脑海里那股异样就越是盘旋不散。这个疑问像根细刺,扎进脑海怎么也拔不掉。
他停下脚步,望向落地窗外。
夕阳的余晖洒进庭院,Zazu还在鸟架上蹦蹦跳跳,尖着嗓子喊:“你好!你好!吃零食!吃零食!”
他的心绪更乱了。
如果没人签收这批货物,会怎么样?物流公司会再打来,还是直接退回?
最终,他咬了咬牙,决定弄清楚这件事。哪怕最后证明只是个误会,也比在这儿胡思乱想强。
他向管家要了蒋裕京公司的通讯方式。
鼓足勇气才拨通了电话,听筒贴着耳朵等待,心脏随着每一次未接的响铃声悬而又落,直至自动挂断——
电话那端无人接听。
要不……去看一眼?
就是去帮忙把货物签收了而已。
又不会怎样……
他转身去问了管家,能不能安排辆车送他去贝沙湾。管家并没有多问,点头答应:“好的,程先生,立即为您安排车辆。”
蒋宅位于半山上,独门独院,四周安静得连车声都听不见。别说公共交通,连的士都很难招到。上次他去蒋裕京公司已经有了教训——步行了一个小时才看见交通工具。那滋味他不想再尝一遍。
载着他的司机为蒋家服务了三十余年,一路上保持着沉默,只在车子即将抵达时低声提醒:“程先生,我们快到了。您忙您的,我会在地库等您。”
车子缓缓驶入贝沙湾的地下车库,轮胎碾过减速带,发出轻微的震动。门卫一眼认出蒋家的车牌,连登记簿都没翻,直接抬杆放行。
程书懿推开车门,一股冷气从电梯厅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高级香氛。
他走进专属电梯,才注意到轿厢里只有“18”这一个按钮亮着,黄铜按键旁的“PH”字样提示着他要去的是顶层penthouse。
电梯攀升中,金属镜面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宽松的亚麻衬衫松松垮垮坠在身上,T国酒店送的那条绀色短裤还没扔到,露出苍白的小腿,与轿厢内奢华的红色地毯和精致壁面形成鲜明对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系上敞开的领口,深吸了一口气。
“叮——”
电梯门滑开的一瞬,程书懿的脚步顿住了。
公寓门口码放着六个巨大的集装箱木箱,箱体上贴着“易碎品”的标识,还用红圈特意标出。
松木和海运防潮剂的刺鼻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两个身穿制服的送货员正跟公寓管家交涉,看样子已经等了不少时间。
“没人应门啊,我们这边已经电话联系了——”其中一个送货员正说着,听到电梯门响,三人齐齐转头看向他。
“……您是电话里的程先生吗?”送货员试探着问。
程书懿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我,抱歉来晚了。”
“没关系,没关系,您确认一下货单上的内容吧”送货员从包里拿出货单,递给他:“如果没什么问题,请您在右下角签字。”
程书懿接过货单,低头扫了一眼。
新家具的清单列得密密麻麻。看起来是蒋裕京为了新婚生活特意添置的一批家具。他的目光扫过一串条目,最后停在一行特别的商品上:一个60cm的卡通抱枕。
他眼神一怔,视线停留在这行字上。
——蒋裕京会买这种东西吗?
脑海中闪过那个冷漠的脸庞,试图将对方与“卡通抱枕”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只觉得更违和了。
他重新审视了一遍订单。
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浮现,一个可怕的想法开始成形——
或许,这份订单并不是蒋裕京的。
更准确地说,货物的真正收件人……也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