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徊
薄悬:“你饭吃好了?”
蒋寄野说:“差不多得了。”他又不是饿死鬼红糖。
薄悬挪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来,蒋寄野按过几次的经验,大致知道要照顾哪块的肌肉。隔着衣服手掌贴在他后腰的位置,力道不轻不重地捏了将近十分钟。
两人上班不在一个地方,出门不坐同一辆车。
薄悬换过衣服,瞧准时间司机该到了,蒋寄野送他到门口,提醒他:“晚上早点回来,下班换一身轻快的衣服,需要我过去接你吗?”
薄悬露出一副疑问的神情,认真想了一圈,今天没人过生日也不是恋爱纪念日。
蒋寄野叹了口气:“你还真忘了——余意结婚。”
“我知道。”薄悬说,“27号,下周的周六。”
“记性不错。”蒋寄野夸了他一句,接着说,“余意在他们家酒店提前弄了几桌,请两边亲近的朋友吃个饭,大家提前热闹热闹,结婚当天不一定顾得上。”
不过,蒋寄野私以为这些都是余意的借口,他就是被筹备婚礼的事搞得头大,想偷懒一天,最主要的找人陪他打打麻将。
薄悬点点头:“好,我知道地方,晚上我直接过去了。”
蒋寄野:“那也行。”
把人送走,蒋寄野回到餐厅随便垫吧了两口,跟红糖玩一把扔拖鞋的游戏,收拾收拾也出门去了。
蒋寄野上班的地方要远一点,一样是自家产业,他毕业的这几年几乎每年换一个地方,一年下来业务熟悉的差不多了,隔年再调去其他分部任不同的职位。
二十三到二十八,五年下来的履历经历恐怕比普通人一辈子的职场都精彩,拿得出手的成绩也是有的,这是自然的,公司创始人兼CEO膝下唯一的亲儿子,蒋寄野头上顶着个隐形太子爷名号,据说对象还在总部任高管,再是公事公办,有关系和背景摆在那,蒋寄野不论走到哪,众人眼里他就是带着一座金山来扶贫的没跑了。
每天接触的东西又多又杂,处理鸡毛蒜皮,上班对于蒋寄野而言挺枯燥的。
感谢早上半小时的慢跑,他才能沉下来心在办公室老实坐上一个上午。
上午十点多钟,助理陈恒进来给他续上文件和一杯低因咖啡。两个主管敲门商量工作。
陈恒坐在旁边沙发做备份和记录,一直没走,等结束后主管离开,他才告诉蒋寄野:“那个黄严生又来了,秘书说在会客房间里坐半小时了。”
“两天一趟,今天也该来了。”蒋寄野毫不意外。
陈恒无法理解:“总部签字打回去的合作,他不去和总部的人协商,跑咱们这赖着干什么。”
蒋寄野却说:“他还真找对地方了——上回让你查的东西,还有手续文件,都找来没有?”
陈恒:“刚拿到手,还热乎的。”
他们老板的申请从来都是一路绿灯通行,总部爽快得连原件都直接发来了,太子爷的待遇果然不一样。
蒋寄野叫他:“把东西带上。”
推开会客厅的门,屋内的中年男人愁眉苦脸地一个人坐着喝茶,一杯接一杯的架势,估摸是当成了酒,一见到蒋寄野他眼睛已经亮了,等蒋寄野自我介绍完,四十好几岁的男人大步走上来,热情地拽着蒋寄野的手:“哎呀,早就听说过古代真龙天子王侯将相天生贵气,今天见着您我才算是信了,古人还真没说假话,蒋总相貌不凡,将来必有大造化。在下黄严生,一般朋友都喊老黄,有机会还得像您多学习啊。”
陈恒在后头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商场老油条果然不一样,脸也不红张嘴就来。奉承话别具一格。
“不敢当,黄老板。坐。”蒋寄野跟他握了握手,被他的态度搞得也没脾气了,扭头递了个眼神,陈恒心领神会,东西撂下放在手边,上前重新洗杯子倒两杯茶,无声带上门出去了。
黄严生见他举止并无故意轻慢,周到又客气,心下已经安定许多,叹了口气:“蒋总,不瞒您说,这已经是我黄严生第五回上门了,您贵人事忙不凑巧一直没能碰上面,倒不是老弟有意叨扰,先前特意打点在市区定了家私人别墅,备下的什么澳洲鲍鱼鲍翅,南美虾皇蟹王就不说了,那满满一酒窖的酒可不能浪费了,还找了当红小明星小模特,您哪天得空带几个朋友过去玩一玩,这点东西不成敬意,真论起来我和您父亲当年还是一块喝过酒打过牌的交情,我请老朋友儿子吃顿饭总没什么。”
“您客气了。”蒋寄野笑了笑,“别墅招待我就不去了,我这人有家室,沉溺酒色夜不归宿都不合适,黄老板说是我爸老朋友,我也不跟您绕弯子,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
被戳破目的,黄严生脸色尴尬了一瞬。
蒋寄野将文件里最后两页抽出来,推到黄严生面前,只见最后签字页的红色签章下面盖着薄悬两个字。
“这……额……”生意场上大家喜欢说话留三分,蒋寄野直白摆在明面上,黄严生反而愣了好一会。
蒋寄野:“他也是公事公办,学数据的出身,按照市场部提交上去的数字做得决定,不是为了压您价、争利润、同其他人恶意碾压市场怎么样,不过人情方面来看合作这么多年了,说断就断确实不合适。”
他最后话锋一转,黄严生简直不能更赞同:“一点商量的余地没留,我可怎么活,手下那么些个厂子等周转,底下员工还有一家老小全都张嘴等着吃饭,要不我也不能豁出老脸亲自找过来a市。”
蒋寄野笑了下:“黄老板家大业大,手底下的玻璃原料产量在当地产出第一名,吃不起饭倒不至于。”
黄严生嗨了一声,不小心把真心话秃噜出来:“谁会嫌赚到手的钱多。”
然后他反应过来,立马补充:“说到底您这边才是大头,如今各行业起起伏伏的,都知道跟着大船行得稳,搭上了您我们厂子才能安心搞生产。”
蒋寄野谦虚两句,一贯没什么废话的作风,“您是跟我爸一起出来的,我过两天跑一趟,让市场部重新跟您这边接头,不过得先知会您,百分百的订单吃下来是不可能了,这些本来不该告诉您,西北那边有家工厂从国外买了技术,证据我也给您找来了,呐,做出来的东西比黄老板您家的货质量更优,价格更低,总部想必已经在跟他们走流程,要我说您有时间还是尽快往国外也跑一趟,别再在a市耗着了。”
最终,黄严生千言万谢地走了,临走感激涕零的模样,恨不得跟蒋寄野摆上关公当场拜把子。
蒋寄野只说:“你别说是从我拿的消息就行。”
又问他:“您干嘛不去直接找我爸去说。”
黄严生口中的交情指定掺着水分,但蒋鸿義对待合作伙伴向来讲究情分二字,单论话语权,找蒋鸿義绝对比找他一个愣头青管用得多。
黄严生脸色古怪了一下,瞄他好几眼,最后选择实话实说:“我倒还真去过,可惜蒋总不在,只见到了你爸的助理,那助理告诉我找蒋总没用,上下谁都知道小薄总是蒋总新认的干儿子,挖过来的高材生专门做管理的,什么场合都带着他,不管情况如何蒋总肯定优先站小薄总那边。”
蒋寄野:“然后?”
黄严生支支吾吾:“然后那助理给我指了条路……让我来找您……”
蒋寄野:“……”
这一听就是他亲爹的指使没跑了。
亲爹啊,一点没毛病。
一场聊下来黄严生也是拿他当亲侄子了,瞅准左右没人,凑近低声:“您别怪我说话难听,您一个人在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被发配出来了,眼拙把总部那个当成蒋总亲儿子,如今还不显,再过几年蒋总一退,您在总部没点人脉基础可怎么好呢?老话说外贼易挡,家贼难防,大侄儿你要为以后考虑啊,商场如战场,杀鸡取卵的例子古往今来还少吗?”
蒋寄野一声没反驳,客客气气道:“谢过黄老板的提醒。”
黄严生心想:唉,我看你可一点没听见去啊。
送走了人,蒋寄野进到办公室,刚准备叫陈恒订餐,发现手机上半小时前进来了几条消息。
薄悬:“中午一起来吃饭吗?”
蒋寄野想想下午的安排不太紧张,回复他:“可以,望海路上那家餐厅,他们家的鱼味道做得还行。”
薄悬:“好,待会过去。”
蒋寄野收拾一通,路过助理办公室,跟里头的陈恒打了声招呼:“我出去一趟,中午不用给我订饭。”
陈恒心领神会地站起来点头——老板这是去找总部的那位了。
蒋寄野一个人开车出门,也没叫个司机,路上有点堵车,等他赶到地方,薄悬已经先一步到了,在包间点好了单子,但是桌上一份菜色都没有,他一人来才有服务员陆续开始上菜,显然提前得过吩咐。
蒋寄野说:“你吃你的,我来了再点。下次不用等我,”
老夫老妻多少年了,没那么些讲究。
“前后差不了几分钟,不碍事。”薄悬现在用词习惯也有一点蒋寄野的风格了。
蒋寄野看了一眼菜,笑了一下:“两条鱼啊。”
大老板请吃饭可真够大方的。
“清蒸和糖醋,两盘不一样的口味。”薄悬说,“我忘了上次来点得是哪个了,你说好吃,我就一样叫了一份。”
当然不记得了,蒋寄野随口瞎掰的,上回过来吃饭压根没有点鱼,选这家店最主要原因是餐厅店面距离总部比较近,薄悬吃完早点回去,还能留出个睡午觉的时间。
蒋寄野:“……我下回说个座头鲸,你也给我弄一个。”
薄悬笑起来:“故意为难我——弄不了,找不到炖得下座头鲸的锅。”
第77章
饭间, 随便聊了些没有营养的日常。
俩人吃饭很少会聊到工作,上班已经耗费许多心神了,不能把家里变成办公室, 不过这天蒋寄野主动起了个头, 提到上午黄严生上门找他商议订单供应的事。
薄悬疑问道:“黄严生?”
蒋寄野想了想:“是了, 你不认识他。”
薄悬金融专业,专长股权债权股票基金那些, 从学校刚毕业, 头两年他在行业内也曾做出点成绩。
不过蒋鸿義在观念上和他完全相反, 老一辈企业家经历过金融风暴大地震,总感觉投资是键盘上的泡沫, 大风一吹就飞了, 他们更信赖手上实打实看得见的商品,比如早期的房地产经济, 比如如今的网络媒体。
薄悬算是被半强制地从自己的公司挖到蒋鸿義的手下来了,仍然专注在投资一块,干着老本行, 但是蒋鸿義老资本家了,显然不会放过手底下一个任何好苗子……或者说好牛马?
总之薄悬在总部近几年的工作量呈指数式爆炸增长。
按照总部一些员工的私下吐槽,怎么哪都有那个姓薄的, 真成蒋总亲儿子了?
市场部供应链成本和利益, 说到底是汇合各方数据测算利润数字,薄悬不会出面到台前和下面厂商打交道, 在最终决策书上签字决定合作与否的,依据的只有末尾纸上的那一页数字。
蒋寄野把黄严生的来意始末说了。
薄悬停下筷子,思考着说:“是我欠考虑。”
蒋寄野听他认错就牙疼,啧了一声:“别急着自己找锅炖自己了, 我爸既然没表态,就说明他赞同你的做法,拒绝是生意,给订单是人情,恐怕我爸和黄严生总共也没见上过几次面,真要论起跟我爸同桌吃过饭打过牌的,单是a市都能找出几万人来,你还能挨个照顾过去,我不该提,吃饭,吃饭。”
薄悬还在较真:“晚点我找机会和蒋叔叔说一说。”
蒋寄野没精打采地夹了两筷子青菜,忽然问他:“哎,你在公司叫我爸什么?”
“董事长。”薄悬理所当然说。
没毛病,一点没有自家人的自觉。
蒋寄野忽然拿筷子一指自己的脸,“叫我呢?怎么称呼,回答之前仔细想想,咱俩好像结婚了。”
还好像。结没结婚能用这个词来界定的?
不过蒋寄野笑得很犯规,薄悬定定地看他两秒,耳朵尖冒红,一句话没说,拿筷子拨弄米饭一粒粒往嘴里填。
包厢里就他们两个人,蒋寄野不满道:“快点,别装傻,应该叫什么。”
薄悬低着头不理他:“我饿了。”
蒋寄野:“……哼。”
赖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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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去余意家里吃饭,两个人一前一后到的。
那时人已经差不多齐了,满满当当恰好凑够一张二十个人的大圆桌:新娘是余意留学的同学,发展成了对象,她带来几个好姐妹、余意这边有他亲妹妹余研、几个哥们、邢岳麓、林玉涵。
邢岳麓十七八岁女朋友换得如流水,二十七八岁了仍是孤家寡人一个。席间在座基本都是敞亮人,内向的也不缺那一个了,一顿饭吃得还算轻松愉快。
而聚餐的最终结果也果然不出蒋寄野所料,饭厅的饭菜还没撤下去,旁边小厅里已经支好了麻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