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徊
薄悬笑笑,权当是句夸奖笑纳了,感觉蒋寄野这会正好说话:“梁丘河给了你多少关于我的资料,我能看看吗。”
蒋寄野回得干脆:“没了,全烧了。”
薄悬哦了一声:“那上面是不是提到了我爸妈结婚离婚的原因,我爸其实是个同性恋。”
蒋寄野没想到也很意外他竟然还有心情纠结这个:“除了梁丘河以外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你家里的事儿不想告诉我就算了,怎么,你还怕叶淮知道?”
“不,不,没有的事。”薄悬说。
饭彻底不用吃了,酒劲也在酒店撒完了。蒋寄野觉得没劲,撂了筷子摊牌:“我前几天在你办公室处理工作,不小心在你电脑上看到张手机截图,年代隔得久,但你前段时间翻出来看过还留在快捷方式里,你去a大是因为叶淮是吗?你们关系最近的时候到哪一步,你说实话,我不生气。”
随着他的话,薄悬神色一阵变幻,觑着他的神色,恍然明悟的同时也记起他指得照片是哪一张了。
他放下筷子,格外干脆:“我去a大是因为你。你说过你喜欢a大,所以我去了。”
但是恐怕你自己也忘了。
蒋寄野看着他:“……?”
薄悬思绪还停在‘我不生气’上,换位思考,他自认做不到蒋寄野的大方,别人碰一下蒋寄野他都忍不了。
薄悬尽可能给回忆换了个委婉的开头:“你外婆是哪年从翠园搬走的,你还记得吗?”
蒋寄野微微皱眉,不满他扯开话题,仍是回道:“五年前,她身体不好,从市区搬去了郊区疗养院,那房子还是我外公买给她的,她搬走的那天你不是也一起去了。”
“是,那不是我第一次去翠园。”坦白的话有个开头,接下来就是一鼓作气的事,薄悬说,“我以前住二十一栋,我们见过好几次面,你可能不记得了。我知道你外公家有一条叫飞虎的狗,你每次过来会带飞虎遛弯,有次你们在小区救下一个被殴打的初中生,他姓陆。”
蒋寄野:“……”
其实他第一句出来蒋寄野就隐隐有了乌龙的预感,可能他真搞错了,薄悬不喜欢叶淮。
但现在蒋寄野更愿意怀疑自己喝了假酒,是在做梦,是在酒后发癔症。毕竟发现对象精神出轨、顺藤摸瓜想抓小三结果抓到自己头上,这情节放在烂大街的故事会小说里都要被骂三俗,比彗星撞地球的概率还低。
蒋寄野脑中搜寻出一个模糊影像:十多年前的社区医院,一个清瘦的男生穿着校服,于尽头病房门上的玻璃后静静地看过来,在和自己对上目光后微微一怔,很快垂下头。
蒋寄野艰难地咽了下喉咙,险些失声:“……你……你改名字了。”
而且恕他直言,初中那会姓陆的简直像个女孩子,不,现在薄悬也有点像女孩子,但身体长开有个成年男人的体型,长变样了,完全不像过去的模样。
“嗯,改掉了。”薄悬轻松道,“他们离婚那两年陆成才一直想拉着我回他老家祭祖,想把我的名字加在他们家的族谱里,我不愿意,宣这个字……意义虽然好,但初衷不太好,索性一起改掉了。”
蒋寄野仍是不太敢相信:“你那会……你才多大。”
初升高的年纪,他那会天天在爬山旅游遛狗,没事还趴在地上研究蜗牛,邢岳麓则天天忙着打游戏和同学过生日炫富。
就因为遛狗时顺带救了他一次送去医院,可是这根本不算事啊,值得记这么多年。
屁大点的孩子毛还没长齐,真的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薄悬连在日记的记录都不曾如此直白详细过——陆成才留下的阴影太深,陆昊翻出过他的笔记。
这十多年间他从未对包括叶淮在内的任何人提起他的青春,第一次口述的对象是他暗恋十四年的人,他们在一起八年了。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
薄悬看着蒋寄野,明白他的疑问,有句话埋在心理很多年,他终于有机会对着当事人宣之于口:“蒋寄野,我喜欢你很多很多年了。”
这份喜欢有点沉重,蒋寄野作为当事人脑子还懵着,薄悬站起来拽着他一路到楼上的书房。
二楼薄悬的书房有个保险柜,他曾经告诉过蒋寄野密码,里面存放着各种产权证书、他的私章、名贵些的物品。蒋寄野打开柜子帮他拿过两次遗漏的东西,没认真翻看过里面到底有什么。
薄悬翻出一本笔记:“你看看。”
蒋寄野下意识地接过来:“是什么?”
不用问了,他已经看见了内容,日记形式的记录,写得十多年前他的遛狗日程。
蒋寄野:“……”
还真是真的。
一页页翻过去,记录在一个秋天戛然而止,然后在隔了很多年后的秋天再次重新开始,那是蒋寄野入学a大的那年。
后来薄悬毕了业,工作太忙,他们生活中小细节多得不可胜数,记录的频率慢慢减少到每年只剩下寥寥几条了。
薄悬说起两家父母的往事。
直到如今,他仍然为陆诗云对岑丹青臆想的敌意抱有歉意。
“我说呢,在公寓见面那次感觉你不太对劲,我以为你害怕见家长。”蒋寄野吐槽了一句,然后张开手:“来了,薄同学,抱一下,过去没必要纠结。”
薄悬走过来,被蒋寄野伸手揽住抱在怀里。
蒋寄野在他头顶亲了亲,一本正经道:“谢谢你喜欢我这么多年,谢谢你愿意等我,我很抱歉没能发现回应你,你知道我也很喜欢你。”
薄悬笑起来,同样一本正经:“不用谢,我知道的。”
应该我谢谢你才对。
误会解开了,恢复到一身轻。关于日记的内容,蒋寄野越看越羞耻——他十几岁画风有点臭屁,废话多得一箩筐。
蒋寄野:“这东西我先拿着,过几天看完再还给你。”
薄悬稍一迟疑,说:“那你别给我弄丢了。”
“不会。”蒋寄野说,“我丢了它都不带丢的,真丢了我抄写三本内容一样的还给你。”
洗过澡,躺在一张床上。
蒋寄野放下看到一半的日记搁进床头抽屉里,灭掉灯,思绪还留在日记上,好一会忽然想起一件事。
黑暗中,他压低声音问身边的人:“哎,你睡着了吗?”
“……没有。”薄悬说。
蒋寄野恢复到正常音量:“我今天给那姓林的打电话想要转笔钱,他一直问我要转账理由,后来懒得跟他说了,我工资卡里的钱你转走的?别的就算了,打个商量,我的工资还给我可以不?”
手上倒是有闲钱,但亲手挣回来的意义不一样。
人一声没吭给转走了,想给对象个惊喜还要张嘴申请零花钱。
薄悬微微一怔,记起他今天有通来自林的未接来电,不巧那会在病房里,手机关了静音,想着如果是重要的事对方会跟他助理联系,没太放在心上。
“我转出来做理财了,明天连收益一起给你放回去。”薄悬答应道。
然后他趴到蒋寄野的枕头上:“你今天不高兴,是姓林的跟你说什么了?”
蒋寄野扭头看着他脸的方向,黑漆漆一片,只看得清一点轮廓:“说了一堆场面话,你要去找他算账?”
“……没有。”薄悬不太有信服力地说,“我没那么小气。”
蒋寄野语气温柔,但内容不太客气:“你就算了,小不小气有待验证。”
薄悬没话了。
其实蒋寄野不说,他也猜着他们的谈话内容:“我没有授意过要干涉你的消费,你有个习惯喜欢送别人东西,大一你送过我一套车房,虽然我们当时正在分手。”
蒋寄野立刻补充:“后来你也没去住过。”
“那时候有心理负担,做不到同等价位的回礼。”薄悬说着,“也是那一年,邢岳麓发出来的一张照片,你跟一个明星聊天,没多久你给他们经纪公司投了五千万。”
“……”
薄悬:“你还记得吗?”
蒋寄野记得。一个亲戚家的女儿和明星谈恋爱,被家长发现并阻止,邢岳麓正义感爆棚想找小明星的茬,没几天人也出现在宴席上了,年纪轻轻,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他看不下去顺手投了点钱,也没多少,试探人是不是这块料,手底下投的小产业太多,后来交给薄悬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蒋寄野哭笑不得:“等会,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包养谁了吧。”
薄悬发现是在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还真怀疑过,偷偷去查了查。
蒋寄野和那人没有私下联系方式,过后也没再见过面,他才算放下一半心。
跟蒋寄野生活八年,薄悬也学会他的嘴硬,镇定地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蒋寄野:“那你有事没事查我账单?”
薄悬想了想:“我的错,我这人天生疑心病重,我以后改。”
他倒是先一步把问题揽在了自己身上,把蒋寄野嘴堵上了。
蒋寄野嘀咕:“行,我信你一回,明天别忘了把工资还给我,我现在那张卡里就剩下两千块钱,我看你想饿死我。”
“以前会及时补上,这几天忙忘记了。”薄悬贴上来问他,“你要干什么用?”
“当然是拿来花。”蒋寄野说,“这就是你说的疑心病会改?”
薄悬:“……”
问问还不行了。
第88章
薄悬去医院看叶淮, 蒋寄野开车送他去的,礼节性带了束花,跟着一起进病房探望。
待了一会, 蒋寄野就找个借口一个人出来了, 把聊天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走廊有几个看守的人, 长凳上放着一个双层的保温食盒,梁丘河在边上站着, 几天没睡好, 两颊削瘦的厉害, 他脊背抵在墙上,手里静静燃着一根烟。
蒋寄野一见到他, 眉头皱起来:“你在病房区抽烟?”
梁丘河恍然醒神, 匆匆将烟头捻灭在手边长凳扶手上。这间医院是他家名下的,所以才没人敢来上来提醒。
蒋寄野看着他不人不鬼半死不活的样子, 很是不以为然:“把人折腾成这样,现在知道后悔了。”
梁丘河蹭着墙壁慢慢坐到椅子上,两只手臂撑着头, 半晌带着迷茫说:“我不后悔,我不去找他他永远不会回来。他就是这么狠心。”
这种时候了还能倒打一耙,蒋寄野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梁丘河了, “他要是真狠心, 他能跟你在一起十年,我说得难听点他爸妈去世他都没有想不开, 轮到跟你复合了就宁肯死都不愿意,说明人跟你在一起生不如死,你强行把他留在身边只会让他心理问题更严重,你想让着他再进一次医院你就继续拘着他吧, 等着看吧,哪天真出大岔子,那时才是后悔都来不及。”
梁丘河捏紧了抓着头发的手,沉默着,深深地将头低了下去。
蒋寄野才不管他没有听进去,候在走廊,等薄悬出来后就一起离开了。
那之后薄悬又去看过叶淮几次,蒋寄野背地里忙着求婚仪式,没能陪他一起。
有天回来在餐厅吃着饭,薄悬说:“梁丘河打算送叶淮去国外了,应该就在这几天。”
蒋寄野:嗯,终于想开了,他如果准备结婚,叶淮留在国内确实不合适。”
薄悬摇了摇头:“梁丘河没有再和联姻的对象见面,恐怕婚事还要往后压,他派了几个人跟叶淮一起去,换个地方看押,不是真正要放人走。”
蒋寄野:“没区别了,异地分居长期不见面的感情能坚持多久,以梁丘河的风流做派,他出半年就要焕发第二春,你要不信咱们可以打个赌,他出手大方,外头早有一群人盯着叶淮的位置等着上位了。”
薄悬想了想:“我觉得梁丘河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