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 第151章

作者:花半拆 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无限流 近代现代

又过了好一会儿,文侪才终于冷静下来,由戚檐搀着往外走。

却只见一楼那通常闭紧的大门敞开着,门外雪地里站着个人。

戚檐叫雪光照得眼底酸,文侪却愣愣地向前一步,随即不受控地奔跑起来。

鞋子嘎吱嘎吱踩进雪里,险些叫他吃了个狗啃泥,可是他仍旧跑,仍旧跑,直至正正立在那平大厨的面前。

那人沧桑的面庞上还留有近乎被风吹干的泪痕,他伸出龟裂的手摸上文侪的肩头,抖着干涩的唇说:“少爷啊,我救你,我能救你!!!”

“什么……”

文侪察觉平大厨手上使的劲愈发大起来,正欲挣扎,那温厚的中年人忽而咧嘴,露出满口尖牙。大张的嘴在下一刻倒向文侪,细细密密的牙齿有如上百根钢针同时扎进了文侪的肩头。

皮肉被割开了,骨头被穿透了,文侪痛得眼前闪了星子,倏然外冒的冷汗驱散了肩上滚烫鲜血涌出时的几分暖。

文侪深感绝望,却无能为力,也因无能为力而更度绝望。

他知道自个儿就像一堵墙,而平大厨的齿牙是打通墙的一根长钉——他拔不出来。

他的耳畔有震耳嗡鸣,可是他还是清晰地听见了戚檐的吼叫。

直至他疼得晕了过去,那平大厨才终于松开齿牙。

平大厨哆哆嗦嗦地蹲下身摇动文侪的身子,流着眼泪笑起来:“少爷,我救你,让你逃出生天!!!”

然而还不待那怒火冲天的戚檐赶到,他便吐出一口鲜血,瘫倒在被染作一片红的白雪里。

鲜血汩汩地从他的口中涌出,又灌入他的眼睛与鼻腔。

他哭着说:“我无能,我救不了你啊,少爷!!!”

戚檐冰冷地看着那平大厨失去呼吸,然而他这会儿虽说面无表情,可胸膛起伏之剧烈却能叫人看出他此刻极不稳的情绪。

他将身子冰凉的文侪打横抱起来,临走时见那平大厨腰背拱起,死状怪异,于是抬靴抵住尸体,将他往旁边踢去。

没曾想竟见一个匣子压在平大厨身下,叫血润得发腻。

“是存盘纸啊……哈……”

他抱着文侪,蹲身去拾,一个趔趄却险些将文侪摔出去。他的身子僵硬,一股莫大的委屈忽而将他裹挟,他于是痛苦地拧紧了眉,将唇粘贴了文侪的额间。

“别再叫我看这般场面了啊……”

***

又几个小时过去,因肆虐的暴风雪而整日阴沉沉的天彻底暗下来了。将文侪送回屋后,戚檐便自顾自在宅门外赌气似的蹲守。

已忘了过去了多久,戚檐再次听见文侪的声音,猜他当下身子应该好多了,这才拍了拍冻僵的腿起身入屋。

他谁都没等到,平大厨死了,医生与流民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戚檐当然不清楚他们的消失喻示着什么,但他铁了心要在晚饭后去顾大姨那里死缠烂打,好问清楚那些流民和瘟疫究竟是怎么回事。

晚饭越来越难吃,顾大姨心不在焉的神态直接交代了饭菜里咸得众人嗓子疼的盐的来由。

戚檐忽然觉得哪怕他在顾大姨房里撒泼打滚,那精神状态堪忧的大姨也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眼下最要紧的依旧是查明“瘟疫”究竟指什么,它一定是造成周宣之死的主要原因。但由于瘟疫是这场阴梦的主要背景,因而有关的线索几乎找不到。

戚檐随意扒拉了几口白米饭,放下碗筷,正寻思要先上楼碰碰运气时,周四爷拎着他屋里的煤油灯站在楼梯上宣布了荒唐的新家规——

“都说那瘟疫最容易缠上体质弱的人,咱们为了提高免疫力,从今晚开始都要早睡,大家夥吃完饭就都麻溜地回屋去!大夫以前说过的,减少直接接触,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瘟疫的传播。”

“……”

大家都在同张桌子上吃饭,也没特地备几双公筷,要互相传染早传染了,这会儿还避个什么劲?

戚檐不理解,于是厚着脸皮抱住了那伤口极快治愈后,仍不大精神的文侪。

他其实很想若考拉挂树一般挂在文侪身上,但是考虑到他自个儿的体型有些大,怕文侪受不住。

所以他希望文侪来日能那样挂在他身上。

他受得住。

他一面思索问题一面圈着文侪,在发觉文侪已从虚弱状态进入暴怒状态之际,文侪已经狠狠拧了他大腿一把。

戚檐疼得龇牙咧嘴,他看着文侪压下的眉头,又禁不住痴笑起来。

好吧,一碰就炸毛,果然还是像猫。

这也没什么不好。

“我喜欢你。”戚檐说。

文侪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唬住了,他怔了怔,旋即着急忙慌朝四面看,见压根没人往这边看,这才松了一口气。

“靠……你又耍什么把戏?”

“怕你忘了,提醒下你。”戚檐歪头冲他笑得很天真,而后便被周四爷推着回房了。

文侪磨磨蹭蹭咀嚼着饭菜,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戚檐锲而不舍是好事,但千不该万不该把这招用在他身上。

那显而易见的是在强人所难。

姑且不论他自个儿的性向,那小子单动脑子想想就能知道无缘无故对兄弟起歹念是个多荒唐的事,日久生情在他俩之间绝无可能奏效。

他回应不了戚檐,也没法说服自己。

所以戚檐快放弃吧。

在感情事上跌倒也不算什么丢脸事儿。

文侪往四面瞧了瞧,没瞅着周四爷,便准备上楼绕到杂物室去好好翻找一通,毕竟今夜李策与戚檐同住,那人应是很难有机会出来翻找线索的。

没成想他才刚踩上楼梯就被周四爷逮住拎回了房。

说来也怪,他这几乎睡了一整天的,脑袋一挨到床,周四爷门都没出他就昏睡过去了。

***

文侪的窗外有只极活泼的麻雀,总在树梢上叽叽喳喳欢歌。

他抚摸着麻雀柔顺的羽毛,指尖沿着两翼的方向前后滑动。

他感受到了麻雀两翼的微微搧动,他想,那孩子一定很想飞。

他会满足它的一切要求。

因为他深爱着它,而自由最是不可或缺。

所以他推开了窗,将捧在手心的麻雀放飞了。

飞吧——飞吧——

“砰!!!”

忽来的冷风吹醒了文侪,他浑身上下冷得像是在雪中冻了一整夜似的。他抱臂搓了搓,这才看向四周,紧接着瞋目结舌——他正置身于二楼的露台。

他忽然想起了刚刚那个古怪的梦。

一刹之间,他那冻得僵硬的五指不可遏制地抖了起来。

他扶住露台的石雕栏杆,低下头去。

他看见了——

雪地里的一大摊朝四面漫开的殷红。

他杀人了。

第135章

“砰——”

戚檐从梦中惊醒,他半梦半醒时候伸手摸了摸身侧,却没寻能到贴着他睡的李策。

他于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转头看见那扇窗户装着一方又窄又黑的天。

“李策……你干嘛呢?”他冲大木柜子旁的虚影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应答,到最后他终于意识到那是个长发女人时,他默默闭了嘴。

他彻底醒了。

也不知是不是李素的鬼魂降临了,戚檐小心翼翼提起床头的煤油灯,旋即以极敏捷的动作窜出卧室,反正无论去哪儿都比和女鬼独处一室要好。

他原打算先去文侪的屋子走一圈再去探索其他房间的,没成想刚走上二层,便透过小客厅的玻璃门看见了露台上,面色惨白的、身体前倾几乎要往下倒去的文侪。

戚檐张了张口,差些喊出声来,他匆忙推开玻璃门,将文侪抱入怀中甩回了屋中去。戚檐将自个儿垫去了文侪身下,被冰凉的地面冻着时却连缩也没缩。

戚檐咬了咬牙,心底却是烦躁得很,他皱着眉问:“大半夜的,你做什么呢?周宣还不到自杀的时候吧?——那周宣也真是……一天天都在整些什么要死要活的鬼把戏……”

“李策……”

“什么?啊、李策,哪儿呢?我刚刚没瞅见他。”戚檐见文侪难得的乖巧,怒火登时消了大半,他侧身抱着文侪,小心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推下去了。”

听到那一句话,戚檐一怔后便再没说什么。他默默起身,走至露台上,俯身看去。

被鲜血染红的皑皑白雪中躺着一不知生死的孩子,茫茫雪已然盖去了他大半身躯。

“靠……周宣这疯子……”

***

文侪再度从睡梦中醒来时,他正躺在自个儿空荡荡的房间里。昏暗的烛火到他睁眼的那一瞬彻底燃尽了。他看东西还很模糊,起身摸索时却无故摸到了满手的湿粘。

他像个重病方有好转迹象的患者,鼻子堵着,一并失去了嗅觉与味觉。在鼻子通气的那一瞬,涌进鼻腔的是浓郁的腥味。

腥味,更准确而言是血腥味。

眼前景象随之逐渐清晰起来,盖在他身上的满床被子上满是赤红的血,他适才将手摁上去了,因而手乃至腕子、小臂上都沾了好些粘腻。

大概是这几日经历了太多的缘故,文侪连眉头都没皱,只以一种格外淡然的神色瞧着满床狼藉,他仔细检查了自个儿身子各处,确定没有伤口后,先下了定论——

这不是周宣的血。

而这摊血出现在周宣的床上的寓意很显然,要么是有人因为周宣受到了间接伤害,要么是周宣对某人造成了直接性的伤害。

文侪的脑袋还在一阵阵地发疼,可他已经腻烦了这些天像个拖油瓶似的窝窝囊囊地过日子。两条长腿奋力朝床边一挪,趿拉着棉拖鞋便往外走,一出门,先看见了走廊上弯弯曲曲一道血印子。

那条印子自他的房间一直向前,贯穿了整条长廊。他踩着血迹走,最终停在了先前带锁的房间前。冷风自未合拢的木门小缝中钻出,血腥味也随之往外扩散。

他早已看惯了血色,也已然对血腥味无感了,再恶心的死人现场都被他仔细观摩过,眼下他也没什么畏惧感,只将门一推,前腿一迈,后腿一收,人便入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