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 第19章

作者:花半拆 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无限流 近代现代

“唉,那会议是在啥时候开的来着?”文侪问。

小玲用抹布擦着桌子,说:“就给戚患者做手术前啊,您说咱们这院里统共也就咱几个医护,那时琴姐和小武忙活着做手术去了,只剩下了咱仨,您还跑没影了!这像话么?”

“不像话!”文侪应得很快。

“裴大夫那么个大男人能去哪儿呢?我猜他可能是身子不大舒服,在房里睡着呢!”小武用牙签剔着牙,说。

“对哦!”小玲一拍脑门,对吃饱喝足的小武说,“不然你给裴医生把饭菜送上去吧?吃好了,把碗碟拎下来,由我收拾就成。”

小武呃呃啊啊地支吾半晌,文侪给嘴里喂进一口米饭,举起手,自告奋勇地说:“我来吧!”

所谓富贵险中求,他还没去过裴宁的房间搜查呢,这般难得一遇的机会,甭管那处是个虎穴还是蛇洞,他都非去不可。

见文侪主动说要去找那无故旷工的裴宁,小玲喜上眉梢,当即握了他的手道谢。

文侪倒也真利落,没一会儿便拎着被小玲温过几回的晚饭,敲响了裴宁的房门。

他料想过那多情人不好惹,怕是会因心上人死了而悲痛欲绝,不给他开门。哪知他的手方叩响房门,裴宁便把门开了。

挂满泪痕的脸上没有表情,语气却依旧温温和和,他说:“阿侪,进来吧。”

又是“阿侪”。

那人目光下移,落在文侪手上,便含笑接过饭菜保温桶,只是收手时,长指挤压着文侪指尖淤青和细小伤口,叫文侪不自觉皱起眉头。

裴宁将保温桶放桌上,侧身压住那往外滑出的抽屉,冲赔着笑的文侪说:“阿侪,戚檐死了,你就有这么高兴?”

文侪忙不叠把笑收了,说:“人总得向前看。”

冷笑自裴宁的喉管里倒灌出来,他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向前看?我若是向前看了,被留在过去的戚檐怎么办?我如何能忘了他?!”

文侪怕激怒那人,索性不吭声,谁料裴宁竟会倏地发起狂来。桌上的小巧玩意儿被那人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碎了个爽。

“你究竟要将我折磨成什么模样才好?你这恶魔!!!”裴宁叫嚷着。

文侪平复着逐渐加快的呼吸,说:“怎么就是我折磨他?手术是琴姐和小武做的,这话还要我同你说多少回?!”

文侪原是想心平气和地同他娓娓道来的,哪知脱口竟会这般的歇斯底里,他正打算安抚那被他唬愣的裴宁,没成想那人的面孔已因愤怒而扭曲变形起来:

“没有你的默许,他二人敢朝戚檐下手么?!!!你这会儿对他毫无歉疚,竟还想着将过错撇得一干二净!文侪,你究竟还有没有心了啊?!”

裴宁说罢忽然倾身去扯开了窗帘。

外头的月光很亮。

一个囍字就那么明晃晃地漏了出来。

——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白的、翘起边角的大红囍字。

文侪不禁后退一步,尴尬地奉承:“没想到啊,裴大夫已经结婚了。也是……咱这般年纪了就该趁早成家立业才行呐。”

裴宁背对月色看着他,一双黑黢黢的瞳子蓦地像是被微弱的光浸透了。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捕猎时的鹰隼。

“文侪你搁这装什么傻?!!”裴宁不再抵住身后那滑槽过斜的抽屉,那些个锋利的剪子和刀,就那么刺眼地暴露于文侪的视野当中。

文侪背身摸了摸抵在腰间的门把手,费劲旋了旋,试图将门打开,然而那门却仅仅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发颤,他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仰首。

不知何时挨近的裴宁将钥匙在他面前甩了甩,说:

“阿侪,放弃吧,你逃不掉的。”

文侪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便被裴宁“砰”地掐着颈子撞在了门上。他气喘不上来,下腹又遽然被捅入一把刀子。

钻心的疼麻痹了他所有的感知,一时间,他大脑空白,只能垂眼瞧着那人毫不松动的手渐渐染上自己的鲜血。

泪珠砸在文侪面上,顺着他的面颊滑落在血泊中。

裴宁在哭啊。

为什么哭?该哭的人不是我么?

文侪疲惫得像是将眼皮一阖就要昏死过去,可他还是奋力推搡,竭尽全力一脚踢开裴宁。

他挣扎着要去抽屉拿其他的刀具抵抗,哪知裴宁力气过人,竟连口气也不缓,便伸长手拽住了他的头发,而后将他的脑袋撞上了墙。

文侪腹间还插着刀,如今额头被扣在墙上碾动,痛得他像是要痉挛。

适才被裴宁大敞开的窗子就在一旁,吹进来的风将雪白的帘子披在他二人身上。

那裴宁却是一面摁住他,一面又从抽屉里取了其他刀来捅他的脊背,一刀,两刀,三刀……

鲜血将文侪那一身白大褂染得血红。

文侪奋力用牙碾过唇肉,只狠命一侧身,用脑袋撞了裴宁的下巴。那人吃痛,终于松开手去。然而,文侪回身时,又见他再度扑了上来。他应激地往后退,却被那人顺势掐住脖颈,仰身摁于窗上。

文侪半个身子悬空,另半个身子也离了地,能支撑他不往下坠的仅有裴宁掐着他颈子的一双手。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攥裴宁的手,那人却泪流满面地说:

“阿侪,永别了。”

“铛——铛——”

一楼的老式挂钟敲了12下。

裴宁终于松了手。

文侪的身子不受控制地下坠,他头朝下,恰摔在裸露无草的坚硬石头地上。

委托第七日,00:01,天气阴。

文侪死了。

--【委托失败,存盘点加载中……】--

第19章

————[ !!!委托失败!!!]————

【本次委托累计失败次数:1】

【解四谜:未完成】

【查清宿怨:未完成】

【还原死况:已完成】

【重生时间:2008.08.15】

————【存盘点加载中……】————

***

头盖骨碰在地面上,在它迸裂开来时,身体的重量先压断了他的脖子。皮囊下的骨头断的断,碎的碎,大的扎进脏腑,小的刺穿了皮肤,总之叫他血肉糅合,不堪入目。

太痛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形容词能用来形容那股疼痛。

疼得文侪不禁觉着,这滋味只消再悠长一些,便足以震碎他的所有理智,将他变作一个因疼痛而抗拒再度接受委托的懦夫。

好在他很快便陷入一团混沌当中。

痛感渐趋削弱,可意识却在五感钝化之际变得无比清晰。

文侪的大脑运作着,他想,不断地想。

这次委托失败了,那要轮回几次才能成功?

他们又要接多少份委托才能真正活过来?

重生后的世界当真是他们的世界么?会不会同样是虚构出来的缥缈幻梦呢?

他绞尽脑汁,却不得其果。

在眼前忽然闪了戚檐当时瘫坐在缓步台上那悲惨的笑时,文侪低骂了一声“妈的”。

————【存盘点加载完成】————

***

文侪被物理心理的双重压力折磨得满额大汗,他猛然睁开眼时,自个儿正扶着9号病房的门。

里头之人恰好收刀,关闭了顶头的无影手术灯。

——戚檐已经死了。

文侪没往里头望,遏制住想吐的冲动,也不等自个那两条疲软无力的腿缓过来,先跌跌撞撞地跑动起来。

方跑至楼梯口,他又转念一想,这会儿裴宁八成还和小玲在一块巡夜,他上回没来得及仔细搜查裴宁的屋,现在可不就是个大好时机么?

他于是迅速抽脚右拐,一把握住了铁门的门闩。

同带有攻击性的精神病患者共同分享这病院不是件容易事,当年装修病院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便在二楼的公共局域与医护人员宿舍之间隔了道寒森森的铁门。

也就是这么一道铁栅栏,隔开了正常人与疯子。可这疯人院里头,究竟哪边才是真正的疯子?

文侪觉得这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很可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这头的人堆里已多了个疯子裴宁。

廊道里的灯忽明忽暗,凉风反覆挠着他的脊背,他额前却生了细密的冷汗。

他又一次站到那裴宁那扇单薄的木门前,可这回他没再叩门,只握住门把手,小心旋转起来。

在听得旋钮“嗒”一声响后,他小心翼翼地把门推了开。

一双眼睛透过门缝仔细打量着稍显昏暗的房间,文侪此时那般缩头躬身模样,像极了觊觎着他人东西的小贼。

可样子窝囊点就窝囊点了罢,哪有保命重要?那裴宁可以叫他死一次,便可以杀他第二回,他这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里头果真没人,文侪蹑手蹑脚进去,又匆忙将门合上,将那些个他瞧不见却猜得着的重重危机一并阻隔在外。

——他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死亡现场。

这会儿那扇贴着“囍”字的窗阖着,几近垂地的白纱帘一动不动,仅勉强拦住了欲照入屋中的片缕月光。

文侪下意识地去拉开那装满了刀具的抽屉,可动作机械似的反覆几下,这才叫他意识到,那桌子是传统的、结实的实木桌。抽屉严实地嵌陷在里头,还上了锁,不是用蛮力能轻易拉出来的。

他又尝试了几回,在不知第几回失败后干脆利落地放弃了从中拿武器护体的念头。

在木桌的一角,他看见了一本黑皮日记本。

当真是干一行爱一行,他当贼都养出习惯了,瞧见人桌上的笔记本便知道又有东西来了,于是乐呵呵地坐在小凳上翻阅起来。

那是裴宁的日记本,但里头的文本如同这阴梦一般混乱。日记里并不是每一页都有文本,也并非存在文本的每一页都有着清晰的语意表达,多数页都只画了图画。

日记中较为清晰且完整的几张,提及人名的部分皆被主人用黑色水笔给糊上了,所以并不知那些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同一个人,还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