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半拆
“呃——咳咳——”戚檐撑在桶沿朝外吐出误吞的鸡血,被那血腥味刺激得几乎昏厥过去,“哈……让我死了算了……”
戚檐被人从桶中拉出去,继而仰躺在地,手边站着正挽袖的文侪,他衣服上沾了好些红,显然刚刚将自个儿拉出去的就是他了。戚檐伸手要文侪在挨近点儿,可文侪只撇过头去不看他,迎过来的是薛母。
“阿檐!”薛母小步跑过来时携着迟到的尖叫,她颇心疼地抚摸戚檐的脸,像是要哭出来似的,“你怎刚入桶就给呛着了?可给妈吓坏了!”
戚檐默默瞧着她担心的神情,想起了幻视的景象,于是问:“妈,您还爱我吧?像爱大哥一样?”
“呸!说的什么傻话!妈怎会不爱你们了?再讨厌泡鸡血也不该说这般话来伤妈的心!”
戚檐觉得她的关心并不算假,那么就不能单纯将刚刚那一幕视作他们对薛家二少别有用心。
可那又该如何解释呢?
***
戚檐从浴桶里出来时,薛有山已没了影儿。问文侪,他也只说那人好似有什么急事,泡了没几分钟便匆匆离开了。
为避人耳目,戚檐选择与文侪暂时分开,先拐去仔仔细细洗了回澡,这才赶往约定的地点。
他俩约好在二少的房门前汇合,可戚檐到时那儿不只有文侪,还有一抹红影——花弘。
戚檐下意识躲到了一粗干树后,小心翼翼地打量那许久未见的花瘸子。他和文侪说到底不是能叫旁人瞧见私会的身份,因此也没敢贸然出去,单单吹了声口哨暗示文侪。
天灰暗,花弘一身瘦骨套了身红褂子,被风吹动,更鬼火一般。那俩人窸窸簌簌说个没完,不多时花弘开始领着文侪往外走。
花弘拖着瘸腿向前,手里一盏煤油灯摇摇晃晃地照路,一会儿偏向左边,一会儿又偏向右边,文侪就跟在他身边,三番五次想从他手中接过那煤油灯,都被花弘给躲了开。
“当真固执……”
戚檐不远不近地跟着俩人,总觉得这宅中路是越走越生。花弘不知想要拐到哪儿去,他原以为至少会是他自个的卧房之类的,哪曾想他最后竟领着文侪进了一荒院。
丛生的杂草自月洞门处蔓延至一塌了半面墙的屋子前,院中栽了棵老榆树,上头站着几只聒噪的乌鸦,啊啊啼叫。戚檐并不明白那花弘当初分明一副要掐死文侪的模样,文侪今儿怎就能轻易答应随那人一同到这般阴森森的地来。
他紧贴着墙壁,费了不小力气才终于听清俩人的对话。
“弘哥,这就是你说的薛府有神仙保佑的地么?”文侪干笑几声,“我有点怕黑,总觉得会闹鬼呢……”
“鬼神都是一家的。”花弘的语气很冷漠,“你到树边等我,我拿了东西就过去。”
花弘言罢就拎着煤油灯往那断壁颓垣去了,他在那废墟垃圾堆中翻找了好一会儿,俄顷发出嘶嘶几声。戚檐探头去看,这才看清是花弘在裁布。
两段长布被他拖去了树前,花弘虽说一副病态,但身量高,没费太大力气便将两条布给绕上了树枝。
戚檐一看便明白了花弘的用意,文侪显然也看出来了。此刻他面上虽依旧带着笑,但身子已明显偏向了远离花弘的那一方。
花弘办事细致,先给第一条粗布打了死结,这才去动第二条。在此期间,文侪什么话也没说,直到花弘将手中事都忙完,回过身对他笑起来。
“来吧,咱们一块儿去见神仙。”
郑槐真特么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碰上这么一家人。
文侪哈哈笑着,摆手说:“弘哥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花弘面上没甚表情,“来,别怕,把手给我,我们一起走。”
“哈、哈哈……”文侪假意伸了只手,却在花弘要将他的手握住的刹那,蓦然打掉了花弘另一只手里拎着的煤油灯。
“啪嚓——”
灯灭了。
“跑!!!”
文侪的手下一刻被一只大掌给包裹住,戚檐没来得及说别的,攥住文侪便往外冲。
因是没听见身后花弘的脚步声,文侪回首瞧了眼,也是那匆匆一瞥,他看见了孤立原地的、身着红衣的花弘。那人没有要追来的意思,也并没有朝院外走去,而是转身走向了那棵树。
“啊啊——”
树上的昏鸦惊飞起,叫声尤为凄厉。
***
尽管花弘没有要追来的意思,俩人还是跑到喘不上气来才终于慢下脚步。
“傻X……特么的要有多大仇才带人一块儿自杀?”戚檐捧住文侪的脸,仔细翻看,“没伤到哪吧?”
“没伤到。只不过……虽说手段过于极端,但我瞧花弘那态度并不太像是纯粹想害郑槐……”文侪想了想,“咱们恐怕得想办法弄清花弘这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所以你刚刚什么心情?”戚檐戳了戳文侪的心口,“郑槐他什么反应?”
“那还……当真是怕极了。郑槐的应激反应很强,显然是把花弘当杀人的疯子了——明面上看来,确实是这样没错。”
戚檐听了那话好似很不高兴,身子往前一倒就把文侪抱住了。文侪已经已经习惯了他莫名其妙的亲密动作,只一面想,一面开口。
“你被土匪打伤昏睡那晚,我把这薛宅上下走了一趟,目前这宅子重点局域咱们已看了个大概,只剩薛无平房间、花弘与凤梅落脚的客卧以及专门分给方家的一个偏院还没瞧过。”
“方家院大么?”戚檐因文侪难得的乖顺而傻笑起来。
文侪点头:“至少得有郑槐住的屋子,包括其屋外荒院的五倍往上。”
“这薛家待方家还真是上心……”戚檐瞅见来人,于是猛然撒手,默默瞧着自眼前走过的方良和方辰,顿了顿才继续说,“眼下不见方大爷,十有八九应是留屋子里照顾那老小方景了,咱们此时若是要去,保不准就要撞见他……你没事么?”
文侪摇头:“在阴梦里成日上刀山下火海,方大爷那般干打根本排不上号,我早都忘了……快走吧!”
***
方家小院在薛家宅的西北角,必经之路在郑槐与苗嫂屋旁。
途中二人意料中地碰上那媒婆打扮的苗嫂,虽说文侪坚称那苗嫂的容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甚至可以说是换了个人,可戚檐左瞧右瞧,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没变。
变了的仅有她的衣装打扮。
文侪见他面露错愕,只摇摇头,说:“罢了,管你们和我看的是不是一个人做什么……走走走,翻方家去。”
话没说完便扯着戚檐走,然而甫一来到方家院外,俩人就犯起了愁。
“不是说方大爷和方景都在屋子里头么……怎么屋门从外头锁着?”
戚檐耸耸肩:“笃定他们不会出来呗,再不然就是屋里头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翻墙进去么?”
“成啊。”文侪不假思索,“你先踩我手上去?”
“那不成。”戚檐耸耸肩,“你得先进去,否则撞了外头来人,你又要给他们骂。”
“不都一样嘛,反正就算我先进去也得在墙头露个脑袋,伸手拉你一把。”
“就是不一样嘛。”戚檐将他推去墙边,“就从这儿进。”
说罢,便把膝盖弯了下去,双手相叠作马鞍状,笑盈盈:“我们大哥,请踩吧。”
文侪深吸一口气,二话没说,便踩上他手。戚檐缓缓抬高,文侪挑准时机纵身一跃,双手便死死扒上了墙。大学多年的引体向上加分经验叫他轻而易举地撑身上墙,随即骑坐其上,压身向下伸了手。
这方家小院的墙修得极高,戚檐在下边小跑蓄势好一会儿,才终于跳起够到文侪的手。
文侪的双腿卡紧墙头,死命咬牙将戚檐往上扯,良久过后才双双上墙。
然而墙是上了,倒不知道怎么下了。
文侪怕戚檐同他玩什么公主抱的戏码,在戚檐一个招呼不打便往下跳时,也争先恐后地跟着他一道跳了下去。
落地后俩人迅速往水缸后窜躲起来,耐心等了半晌也没等来被惊扰的人,也算是平安度过此关了。
“先去哪儿?”戚檐问。
“去确定方大爷和方景的位置。”文侪扫着周遭的环境,“不找到那父子俩我心难安。”
那话说完后不久,他俩便自厢房的窗子瞧见了屋内躺在榻上呼呼大睡的方大爷,以及一旁摆着的紫竹摇篮与其中阖着眸子的婴孩。
文侪细细将那二人状态又扫过一遭,这才松开窗框随戚檐一道往那不起眼的后院行去。
近日下了数场雪,苗嫂和郑槐那小院里积雪厚毯似的,这儿的积雪倒是薄薄地贴着石头地,只有角落一处,积雪被垒做了一座山。
照平日,方家人爱怎么清理积雪就怎么清理,可是今儿这平平无奇的后院忽而冒出个比及人肩的三角雪山,那俩精明人没可能不去碰。
他俩对看一眼,便不约而同地抓起堆在墙角的铁铲。须臾,尖铲狠狠戳入雪中,将那些矿石一般发闪的白雪往四周铲去。
铲雪期间为了节能,二人都没说话,十分钟后,当一个上下翻盖的铁门暴露在他们眼前时,文侪总算能吐出一口气:“终于来了点有用的。”
要去地下室不能没灯,故而文侪决定使蛮力把那地下室的门撬开,也是这时,戚檐麻利地找了俩小烛台来。
“梆——”
文侪拿那铲子撬了半晌,竟还真叫他把地下室的门给撬开了。
他背身接过戚檐手中烛台,既没理会里头潮湿的凉风、滴答直响的水声,也没管不知何时开始飘荡在耳畔的、轻柔的、女人的吟哦。
文侪被那泥泞地下室的黑潮吞了去,继而是戚檐。
在他们下去后不久,地下室的重门忽而从雪中翻起,缓慢地阖了上。
“梆——”
第190章
地下室的石梯又陡又窄,一不当心踩空便会往下溜去几步,于是那惯常跟在文侪身后的戚檐难得抢着打起头阵来。
地下室的高度偏低,在黑暗中撞了几回脑袋后,戚檐一边保持佝偻身子的姿势下行,一边提防脑袋鼓包。
楼梯尽头是一扇血迹斑斑的木门,木门边上挂了盏煤油灯,几只飞蛾正绕着那火光扑棱。
戚檐将右手五指向文侪展示,笑起来:“还以为一路上摸着的湿滑东西是青苔,没成想是血,该不会门打开是薛家动私刑的死囚牢房吧?”
文侪朝门努努嘴:“少废话,先看看怎么开锁。”
“不用开锁。”戚檐握住满是铁锈的铁门闩,使劲朝旁一拽,怎料那木门嘎吱吱一响,才开出一条细缝便卡住了。
戚檐将眼放在细缝处瞧了瞧,确认屋内没有活体后便一脚将门给踹了开。
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瞬息涌入俩人的鼻腔,戚檐一进屋就试图查找医用口罩,却什么也没能找到。
“在这几乎不通风的环境里搞什么东西呢……”戚檐嗔怪一嘴,忽见文侪停在了靠左的一排木架子前,“在看什么?”
“人。”
文侪的手摸在一个直径约30cm的大口密封玻璃罐上,那其中浸泡的东西很完整,他粗粗看去也能知道那里头装的是人的心脏,一共五颗挤在一个高罐中,摆在那罐子左侧的玻璃罐里装了肾脏,右侧玻璃罐中则装了人脑。
文侪举着戚檐从门边取下的煤油灯一行行看去,每看一行都要愣上几愣:“眼鼻嘴都齐了……耳朵、皮肤……这是什么?”
正盯着一张办公桌看的戚檐闻言回首,打量几眼,笑着冲文侪伸出半截舌头,指了指:“人死后断氧,舌头极可能会变作这样的青紫色。”
戚檐说罢将文侪拉至他端详许久的办公桌前,他略过桌上堆起来的数据,转而绕到椅后——一整面墙上都贴着白纸黑字亦或白纸红字写的东西,密密麻麻的小字蚂蚁似的爬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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