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 第219章

作者:花半拆 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无限流 近代现代

血像是无穷尽,红缎似的在台上铺展开,直至四方台角角落落皆被赤色染满,那血才终于停止流动。

薛有山与凤家夫妇二人赶来时,唯见那骇人惨状。白小姐捂唇不敢言语,凤大少搂住她,双腿似乎也有点打颤。

倒是那薛有山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只莫名其妙拉过文侪的手将他往台上拽。

文侪翻个白眼儿,心想走就走吧,可是郑槐又不乐意了。

他操纵着文侪的身体猛然站定原地,挣扎着不愿上台。

薛有山显然并不喜欢他那般违逆自个儿,于是拧眉问:“阿侪,上台去,你为何连这般小事都要和我争?”

见那郑槐实在反抗得厉害,文侪只能勉强张嘴说些话来缓和他与薛有山之间的氛围:“大少,您要我上台,是为了什么?”

薛有山并没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说:“我不只要你上台——戚檐,你也上来。”

戚檐当然乐意上去,恰巧他的原主多数时候都没什么特殊情绪,他还搭了把手,帮忙将文侪牵上了台。

台正中倒着那老疯子的尸体,菜刀就落在他手边。

那菜刀血淋淋,文侪皱着眉瞅了会儿,看回来时便窥见了薛有山紧盯血刃的眼,里头闪着令他怖惧不已的光。郑槐先有了反应,带动文侪的身体猛烈颤抖起来。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预感成真了。

下一秒,那薛有山便猝然跨步蹲身,拾起了那把菜刀,而那把刀在下一霎便朝戚檐砍去。

戚檐站在台沿,一时来不及躲避,肩上冷不丁挨了他一刀,骨裂了,皮肉更划拉出一条大缝。

当血液涌出时,文侪的双目蒙上了一层雾似的白翳,他冲了过去,将那二人分开,而后扑向了薛有山。

他将薛有山摁倒在地,流着泪掐紧他的脖子。

那自心底升腾的愤怒几乎要叫他散尽理智,他甚至一时分不出那愤怒究竟来源于郑槐还是他。

他的双手收紧,再收紧。

薛有山的手摸在他的手上,时不时轻轻拍打他几下,似乎是在求他手下留情。

可是眼泪流个不停,文侪满脑子皆是戚檐那血流不止的模样。

于是他掐着,掐着,直到那人的最后一缕呼吸皆被夺去。

文侪心跳如雷,他知道自己杀了人。

尽管是在阴梦中,他还是杀了人。

他正剧烈喘息,却有一人俯去他耳边,似笑非笑道:“阿侪,你把我和他,弄混了。”

仅存在于他视野中的白雾终于散开,他看到了戚檐紧闭的双眼与紫青色的面庞。

他杀人了,杀了戚檐!!!

郑槐的眼泪干了,可文侪的眼泪却涌了出来,豆大的,就那么从他左眼眶里滚落,在脸颊上留下直直一道泪痕。

浓烟起,身边又响起了铜锣声。那打更人从中悠悠行来,往跪倒在地的文侪身边搁下纸与笔,说:“爷,这路,您又走长了呐!”

文侪不吭声,唯像是找到救命稻草般将那存盘纸猛然抓过来,他将笔帽咬下,急匆匆地落笔。

【戚檐,文侪】

他写完后看向那打更人,那人却只冲他摇了摇头,说:“爷啊,独行路塞不下四只脚!”

文侪抖着手看向委托纸,只见“戚檐”二字渐渐消隐而去。他痛心至极,唯能用力阖紧双眼,叫泪洗了面。

七秒后,文侪心脏骤停。

八分钟后,他因脑部缺氧而死亡。

***

————[ !!!委托失败!!!]————

【本次委托累计失败次数:3】

【解四谜:未完成】

【查清宿怨:未完成】

【还原死况:未完成】

【重生时间:阴梦第五日】

————【存盘点加载中……】————

***

再睁眼,文侪已愣愣停在了未经焚烧的薛宅前。这时他满脑子皆只有一件事。

——他把戚檐掐死了。

他知道阴梦设置本就如此,可他并不能原谅自个儿。于是发泄痛苦似的将手攥成拳猛地砸向宅院墙,直砸得皮开肉绽,这才勉强找回点理智。

他垂下手,血往土里落,就在这时听及一声“哎呦”。

文侪闻声垂下眸子,看到一不及他腿长的矮童子嘻嘻笑了几声,说:“欲进此宅,先答一问!”

见文侪不肯吭声,那童子便自说去:“薛大少迎娶文家公子,你可知缘何不受天喜星君庇佑?”

“一狗屁的冥婚还想求吉星庇佑?”文侪心情烦躁到极点,只踩上薛宅前的几层阶,推了门。

那童子并没阻拦,只蓄着笑退了下去。

然而呈现在文侪眼前的不再是从前那热闹非凡的薛宅,门敞开后便见满屋披白,无处不飘荡着办丧的悲情。

文侪低头,身上衣不知何时已换作了红白二色组成的冥衣。

宅里下人瞅见他皆急忙过来搀扶,一口一个“文公子”叫得亲切。

他们将文侪往哭声最为响亮的地方领,便见一群人伏在灵棚底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灵棚里摆着两口棺,只是一口摆在正中,一口放去了边角。

他知道正中的是薛有山的,而戚檐的在角落。

薛母哭得眼睛发肿,见他来还是起身牵住他的手,将他领到一个面生的老人跟前,说:“阿侪,村长他们今儿也来了,说是要问你是否当真乐意嫁给有山他,若你不是自愿的,那便不给嫁!你快告诉他们,你有多心甘情愿!”

文侪的喉结滚了滚,他原以为郑槐定会大闹一通,谁料须臾那人竟操控着他安安分分地跪下去,手抵着村长的鞋尖,扬声说:

“村长,我是当真愿意嫁给有山他!”

方大爷同方良、方辰站一块儿,见状都露出了看戏般的讥笑,嘴里念着什么“不听劝的蠢物”。

被裹作俩白球的薛无平与方美皆指着他“服儿”“斯丢皮”骂个没完没了。

那难得穿了身白的花弘见状胸腔起伏极大,似乎很快便要喘不过气来。

文侪见状多看了他一眼,谁料下一秒便见那花弘猛然从身后抽出把柴刀,高喊道:“若早知你愚昧无知到这般地步 ,我早杀了你——!”

人潮涌动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文侪惊诧之余,骤然闪身避开那来势汹汹的一刀。

那花弘的刀砍进棺木里,一下竟抽不出。

为从花弘那疯子手底下逃脱,文侪一路挑人多的地儿走,眼下走的这条便是他料想中最为妥帖安全的一条。

这当然不是什么通往主子卧房的大道,而是通向闹鬼的宗祠的黑黢黢窄路。

夜里轮流祭拜祖先在薛家是定死的规矩,那条路上始终有提灯之人来去,花弘那疯子追来必会引起骚动,便于他逃。

他觉着花弘瘸了一条腿,没法追这么远,原是想着走一段路意思意思便足够了,没成想,接近宗祠时,忽然有两点火光引了他的目光。

寻常人提灯距离地面多有一段距离,可那两星火却是贴着地面的,一动不动,远远瞧去便似恶鬼的一对冒凶光的眼。

接死亡委托的这一段日子里,文侪最大的收获在于知险而进,成日变着法子往枪口上撞,就好若那些明知凶宅有鬼还依旧要过去试胆的蠢货。

嗯,签了卖身契的他和戚檐都是蠢货。

虽然吧,想死而复生当然得付出点代价,那已是个极划算的买卖,但依旧不妨碍文侪觉得他俩蠢得没边。

要是他们真正聪明的话,就该乖乖去死。

这般拚命,就好像是活下去的日子过得有多幸福似的,二十余年当牛做马,索然无味。

实在没有必要。

再活一次能有什么不同?

文侪在那双“鬼目”前停下脚步,没看见什么青面獠牙的恶鬼,倒是看见了俩龇牙咧嘴的顽童。

“……”

文侪总觉得听见嘶嘶的声响,于是将手中煤油灯往前又一照,那将虎头帽压得很低的方美猝然暴起,将缩成个毛茸茸雪团子的薛无平挡在身后。

“哎呦,美君子,您今儿怎么如此护着小少爷?”

文侪踮起脚往薛无平那儿张望,哪曾想那方美见状却是狠狠踩了他一脚。

“非礼勿视,没听过啊?我早同你说了,和流氓一块玩迟早变流氓!”方美一副得意模样,他抻手将虎头帽又压低了几分,将他的脑袋严严实实地包裹在暖和的棉绒中。

“人薛家俩少爷办丧事呢,你却戴顶这般醒目的红绿帽,多不吉利啊?你家里哥哥也是搞丧的,怎么你却是这般不懂尊敬死者呢?”文侪一面说,一面挨近方美。

方美哼哼唧唧,不知又在叽里咕噜说什么骂人话,文侪却是趁那顽童一个不注意,掀了那小孩的虎头帽,一把扔去了雪地里。

“服儿!你的大脑袋被驴踢了,竟敢乱抓我的帽子!”方美暴跳如雷,他显然比起薛无平更重视那帽子,一边骂,一边跑开了。

文侪颇满意地蹲身,霍地把那小薛无平抓近了,笑说:“小宝,给哥哥瞧瞧你在做什么好事吗?”

薛无平一颤,却是将东西死死往雪地里藏,那儿太暗,文侪实在瞧不清,于是伸手去将那玩意给抓了去。

冰冰凉凉的,湿滑的触感。

是什么?

“你别捏,把‘它’弄坏了咋办!”薛无平匆忙推搡文侪,“千万别捏!”

它?活物?

可他感受不到那东西的温度,也完全不见那东西在动弹。

文侪的指尖沿着那东西左右滑动,几乎是一瞬之间,他便明白了。

——蛇。

“……”

文侪好歹是城中村长大的,从小到大见过不少蛇,对那玩意并不恐惧,只顺着它的身子摸到嘴,捏住后这才将煤油灯拎过去仔细打量。

那是一条灰鼠蛇,没有毒性,较为温顺,倒算是村中小孩拿来逗弄的好东西。然而文侪瞧了眼因抢不过他而乖巧坐在一边的薛无平,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握住蛇嘴的手。